见芙夏过来,柳琦筠一把拉过她的手臂,留长的指甲几乎深深嵌进芙夏手臂里。

  芙夏吃痛,却不敢挣脱。

  “宫门开了……是陛下…陛下…”

  柳琦筠激动地低声念着,她忽然住了口,仿佛被自己的话语堵住了喉咙,唇微微张着似是惊讶得来不及闭上。

  芙夏手臂又是一痛,柳琦筠将她掐得更用力了。

  她忍痛抬头,顺其目光望去,一时眼瞳微缩。

  “娘娘……不,柳才人。”宋清安笑意盈盈走进,宫门在其身后缓缓合上。

  柳琦筠凤眸睁大,看着宋清安似是见了鬼般。

  “才人还特地出来迎我吗?当真让我受宠若惊。”

  宋清安轻笑着悠悠向柳琦筠走来,在阶下站定。

  柳琦筠慢慢缓过神来,发觉自己失态加之宋清安的讥嘲,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分外精彩。

  “公主无诏前来,乃是抗旨不尊!本宫要去禀告陛下!”

  柳琦筠拂袖,气势汹汹向阶下来,口中高声向宫门处侍卫喝道。

  然那些侍卫目不斜视,显然不为她的话所动。

  宋清安立在远处,面上为微笑着看她靠近。

  柳琦筠走到近前,扬手就要掴去。这时一直在宋清安身后的竹烟动了,不等柳琦筠反应过来,她便感到手腕一麻,随后是钻心的疼。

  柳绮筠痛呼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腕躬身下去,

  竹烟竟直接将她手腕拧脱臼了。

  芙夏白着张脸,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娘娘还是这般急性子,真让清安意外。”

  宋清安眯眸笑着,抬手向翠珠招了招,一卷明黄圣旨便被递到她掌中。

  “娘娘好生瞧瞧,这是什么?”

  写了旨意的明黄丝绢徐徐在柳绮筠面前展开,手腕剧痛令她双目猩红,顷刻间溢上泪水。

  她是柳自明的嫡女,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半点苦头。这样的伤,还是她第一次受。

  柳绮筠又痛又恼,根本没想看那圣旨上写了什么,只匆匆一眼便喝到:“此乃矫诏!来人啊,还不快把这胆敢伪造陛下旨意的贼人拿下!”

  然并无人理睬她,宋清安笑意不改,淡然立在其前看她,仿若是在看一出闹剧。

  “娘娘,这罪名清安可担不起。这的确是陛下旨意,还是陛下亲笔所写,娘娘不若仔细瞧瞧?”

  宋清安说着,将那圣旨又往柳绮筠跟前凑了凑,几乎碰到了她鼻尖。

  这份圣旨自然是真的,那可是姜芷执着梁帝的手,一笔一划写下来,如何称不上“亲笔”呢?

  柳绮筠被宋清安一声又一声满含讥嘲挑衅的“娘娘”刺激得头脑发胀,她猛一抬袖,将面前的东西用力拂开。

  她仍完好的是左手,尽管是盛怒所为,但也没有多大力气。然那明黄丝绢竟是无比脆弱般,被她这一拂,竟是从中间撕裂了。

  嘶拉。

  布帛撕裂之声清晰可问,宋清安手里还握着半卷,另一半则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日光之下,断裂丝绢处仍可看出几根飘荡丝线。

  宋清安挑眉讶然,这里的动静不小,那声撕裂的声音自然也引来了宫门侍卫的注意。

  但她们的位置有些刁钻,竹烟正好挡在落地的半截圣旨前,挡住了侍卫看来的视线。

  “公主,何事发生?”

  柳绮筠已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侍卫长的询问令她周身发冷,她只敢用一双眼睛恨恨盯着宋清安,却不敢再做旁的举动。

  侍卫长走近,在距她们几步之外停下,沉声询问。

  宋清安悠悠转身,不动声色敛起手中圣旨,自外看与完好无疑。

  “柳才人有些激动,不小心将帕子撕裂了,并无他事,劳侍卫长费心。”

  侍卫长眉间一拧,想往她身后看去。然宋清安意外地上前一步,两人距离骤然拉近,侍卫长心中一突,忙往后撤了半步。

  宋清安微愣一瞬,随后笑道:“我看侍卫长手上有伤……”

  侍卫长低头一看,手上的确划着道口子。这些寻常伤口已是家常便饭,他甩了甩手道:“无事,谢公主关心。”

  宋清安颔首,唇边笑意不减:“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我会去与陛下求一份恩典。”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谢公主抬爱。”

  侍卫长一拱手,又回到了宫门处。

  看他退了回去,宋清安这才转过身,面上的笑又明媚了许多。

  她脚步轻轻,靠近呆愣着的柳绮筠,缓缓俯下身:“娘娘毁坏圣旨,这可是抗旨不遵,大不敬之罪啊。”

  正好的晴光落进宋清安眸中,将她那双浅色眼瞳照得愈发浅淡清澈,然她柔和的笑意却将那份清澈扭曲。

  柳绮筠望着她,悚然觉得面前的人像是某个刚刚修炼成人的妖精。

  “你胡说!定是因你做了手脚,本宫……本宫什么都没做!”

  柳绮筠怕将侍卫引来,只敢低声叱骂。一串言语在喉间压过逸出,变得难以辨析,颇为滑稽。

  宋清安微微蹙了眉,笑意淡去,眸中阴阴:“娘娘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不想被人发现的话,就乖乖闭嘴。”

  柳绮筠骤然息了声,倒不是因为她听进了宋清安的话,而是被宋清安突然的转变唬住了。

  趁其愣神之际,宋清安向竹烟使了个眼色。

  竹烟身形一动,下一瞬,柳绮筠又惨叫了一声。

  她脱臼的手腕被接回去了,以最粗暴的方式。

  原本就没缓解多少的疼又被新一轮剧痛覆上,柳绮筠再没精力去想别的什么。而竹烟与翠珠则一左一右,拉过柳绮筠臂膀,几乎生拉硬拽般将她拖进殿中。

  芙夏不知所措站在一旁,犹豫片刻后赶紧跟了上去。

  庭中地面空空,另外半份圣旨早已不见踪影。

  宋清安定定立在庭中没动,一阵风吹过,有些宽大的衣衫被吹得贴覆在她身上,勾出略略清瘦的身形。

  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都没在意方才柳绮筠的两声高呼。

  只要不违抗陛下旨意,昭定公主如何折腾她,都无所谓。

  自长乐宫禁闭以来,他们就默认柳绮筠已被打入冷宫,能被探视已是陛下格外开恩。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和一个正得势的公主,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

  宋清安抬手,细细感受风从指间梭过,轻柔地像母亲的抚慰。

  她低目,忽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