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怀又关照了几句才离开。

  宋清安一人呆在殿中,眼角瞥见珠帘外有一抹摇摆不定的素色。

  “别藏了,进来吧。”

  她懒声,下一刻,竹烟便慢吞吞从外入内。

  “公主……”

  “宸妃来寻我,可知道为何事?”

  竹烟面色一肃,摇了摇头:“冬若只说娘娘要寻公主,并未明说为什么。”

  宋清安点了点头:“你把来龙去脉…都告诉我。”

  这厢竹烟尽职尽责小声禀话时,外头翠珠领着人就要进来,字里行间掩饰不住的欣喜。

  “公主,贺年他们来了。”

  宋清安一抬手,竹烟的话戛然而止。

  翠珠对此一无所觉,她进了内殿与宋清安福了福身,随后让开身子道:“公主,掌印大人下旨要开始操办公主生辰宴,这些东西就让公主先自行挑选一番。”

  贺年带着身后一众太监上前,紫檀木盘上盛着的,正是昨日她未能看完的那些珠宝绸缎。

  宋清安眸中一动,没想到裴卿那句“送入宫中”并非戏言。

  他也太迅速了些……

  宋清安的视线落定在那支自己拿过的三凤衔珠发簪上,想着他白日先行离开,是否就为了此事而去。

  她一面打量着,一面随口问道:“裴掌印今日也不曾去朝吗?”

  宋清安的目光顺势落到紫檀木后的贺年面上,见他唇角线条绷直,她自是有了答案。

  “啊……知道了。”

  她勾了勾唇,拣起那支发簪,低目把玩着它缀下的珍珠,对竹烟与翠珠道:“其余东西你们替我各拣两样就好。”

  “……是。”

  两人对视一眼,虽惊愕但还是依言照做。

  竹烟按着记忆中宋清安的喜好挑选着,又分神去看她。

  宋清安唇角隐隐含笑,专注地盯着手中发簪,连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她心中犯嘀咕,这发簪的确精致,可公主又不是从未见过,为何如此喜欢呢……

  宋清安则借着这空当在想裴卿。

  他已两日没有上朝了。

  两日……哪怕昨日是他一时兴起,今日也不会是了。

  只要他想,他是一定可以去的。

  他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方才竹烟已与她提到过,昨日从前朝传入后宫的一些风言风语。裴卿接连两日不去,只怕有人就要坐不住了。

  他……是故意如此,要引出谁吗?

  思及此,宋清安眉心一凝。

  好像柳绮筠……有些太安分了。

  她唇边笑意淡去,拨弄珠串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或许,宸妃娘娘……真该去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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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辰,姜芷早已起身。梁帝总算在御医调理下安静下来,只是这么一折腾更虚弱了,一日里几乎清醒不上几回。

  这倒合了姜芷的心意,这两日前朝送进来的折子多了些,她尽数以陛下龙体失安为由拦了下来。

  她每日也无甚事做,闲来便侍弄花草,或是写一两帖字打发时间。

  “冬若,”她手中执笔,笔毫在墨砚中舔着,“昨日你当真看见公主在了吗?”

  “回禀娘娘,是,婢子亲眼所见。”

  冬若正侍立其侧,闻言面上僵了僵,只是语气依旧如常。所幸姜芷背对着她,看不清她神色如何变化。

  姜芷皓腕一转,在绢纸上落下一笔,一面道:“嗯……如此便好。”

  “对了,你昨儿可是着凉了?本宫看你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冬若面上又白了白,忙低下头应:“婢子无事,许是吹了些风,添几件衣裳就好了,多谢娘娘关心。”

  姜芷对此一无所知,顺利写完一字后,她又拿着笔去蘸墨:“无事便好,本宫身边的人,你是最不可倒下的那个。”

  “谢娘娘器重,婢子定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冬若掐着自己掌心,努力维持住语调的自然。她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夜情形,那锋利刀刃就压在自己颈侧,只需再进几寸便足以夺走她的姓名。

  “说这些做什么,你是要陪着本宫的,赴汤蹈火的……另有其人。”

  姜芷悠悠说着,甚是满意地看着自己完成的作品。恰此时,外头有侍女来报。

  “娘娘,昭定公主求见。”

  姜芷搁下笔,轻拍了拍手,缓缓道:“她来了。”

  冬若打一开始就知道姜芷拉拢宋清安是出于什么目的。

  宋清怀不是个善茬,作为他亲妹妹的宋清安难道就会是乖乖任人利用的软柿子吗?

  先前那几次,分明说明……她不是个好掌控的。

  冬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看娘娘这般老神在在的模样,或许……娘娘自有她的考量呢?

  她不过是个婢子而已,说的话能有多少分量?

  冬若噤口垂首,将一切想法埋于心底,乖顺地跟在姜芷身后去迎那位昭定公主。

  “娘娘昨日相邀,只是清安身子不适未能前来,还请娘娘见谅。”

  未见其人,其声已远远飘了过来。宋清安的声音不大不小,柔和适宜,如一汪清泉淌过。

  姜芷立在殿前,微眯了眼看那道缓缓靠近的身影,面上挂起温善笑意。

  “公主自是养好身子最要紧,不必抱歉。”

  姜芷低目看着礼数周全标准的宋清安,执过她的手将她扶起。

  两人相视一笑,和谐融洽的气氛中夹杂着微妙的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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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那位已经……两日不曾上朝了。”

  宋清怀自宫中出来时,临渊便牵马迎上,顺势在他耳畔低声禀过。

  “裴卿?”

  临渊略一点头应下,宋清怀眉心一拧:“那他在何处?”

  “回禀殿下,昨日宫里就传消息,称未见其人。”

  临渊将声音又压低了些:“属下以为,许是在宫外。”

  “宫外?”

  宋清怀低眸,心中浮起浅淡的不悦之感,仿佛是自己的什么猜测被人撞破一般。

  “朝中如何反应?”

  “据属下所知,已有数封密折奏入未央宫,只能否被陛下看见,就……”

  宋清怀略一颔首,将此事记在心里。

  “之后继续盯着,有情况及时与我禀报。”

  “是。”

  宋清怀估摸着时辰,也该去羽林卫当值了。临走前,他想了想,让临渊这几日不必跟着他。

  “你……把公主盯好了。她去了哪儿,见了谁,尽数禀与我。”

  临渊闻言面色犹疑一瞬:“殿下…”

  宋清怀冷淡眼风扫来,临渊身子一僵,立时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