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定的是晚上的航班,陆霖戴好眼罩耳塞后进入睡眠。
好困好困,他不像有些夜猫子喜欢欣赏高空中的夜色,他一点都没觉广阔无垠。反而认为黑漆漆的根本不好看,还不如白天的阳光来得好看。
陆霖回到家,敲门华柔没有来开,只好自己掏包里钥匙开门。开了门之后家里和上次一样还是没有人,不知道华柔是不是还在床上。
看了下房间,还是没人。陆霖走到卫生间前面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好像是华柔的喘息声。陆霖瞬间心脏吊起来,小声问华柔是不是在里面,还有发生了什么事情。
华柔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陆霖发现门是锁的。在外面很焦急地听华柔到底在说什么,良久还是分辨不出,只好等她出来。
过了大概十分钟,陆霖几乎要把门踹开的时候华柔出来了。她脸色看起来还不错,就是衣服有点凌乱,应该是方才上厕所弄的。华柔看陆霖回来了,很开心地抱住他摸了摸头发,说回来就好好休息去。
陆霖觉得非常诡异,为什么刚才那么虚弱现在就活蹦乱跳?华柔到底在里面干了什么?
中午无聊地躺在床上,陆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都不成立。这时候邱宇居然打来电话,他看了眼睡熟的华柔,跑到家门外接通。
“喂?阿宇,什么事?”
“我现在回来啦,你在哪里啊?”
“回来?不是说不回国?”
“总要陪陪你嘛,难道你不喜欢和我腻在一起?”
“喜欢是喜欢,但是学业更重要啊。”
“我回来了就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你现在在哪?”
“在家。”
“要不要我接你出来玩?”
“这…… 算了吧。”
“为什么?”
“先看我妈几天再说吧。”
“好,有空就给我打电话。”
陆霖回去看华柔神色安详的样子,觉得很心酸。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年在华柔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是绝对不会跟自己说的,只能慢慢摸清真相。
终于有一天,陆霖看到了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华柔,她说要陆霖出去一下。陆霖将信将疑地出去,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声音。有碰过床单和杯子的声音,还有撕塑料的声音,难道她在偷偷吃什么药?陆霖找到华柔不在房间里的机会,几乎找遍所有地方,最后在枕头下发现了叫扶他林的东西。
说明书被华柔丢掉,光看名字陆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他想到问刘玥,他是制药公司的应该会懂…… 拿着药盒迅速走到门外就打给刘玥,很快就接通了。
“刘叔,扶他林是什么?”
“这是一类止疼药啊,怎么了?”
“双氯芬酸钠栓……”
刘玥听到这六个字,语气变的严肃起来:“这是谁用的?”
“应该是我妈…… ”
“这个药是镇痛剂,可以缓解癌症的疼痛。你读药的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不会吧…… ”陆霖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的药盒,为什么华柔要用这么强作用的镇痛剂?
“为什么要骗你?这个药副作用很大,是很多医生不会说的。”
“什么副作用?”
“严重的骨质流失,到了老年后极为明显。”
“还有呢?”
“副作用暂时不说,你妈妈得了要用镇痛剂的病这才是重点,我现在马上去你那里,等见面再说。”
“啊……”陆霖听着电话的忙音,一时大脑有点转不过来。
难道华柔得的是绝症?不可能,她每次用药之后都能精神好一阵,应该是可以治得好的病。只要有一线希望,陆霖觉得都可以去争取。最可怕的不是得知得了什么病,而是它不可治愈。
几天之后,有人在外敲门,陆霖有一瞬联想到是刘玥,果真是他。
“方便进去吗?”
“嗯。”
刘玥带着个人进来,华柔见到他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陆霖。“妈,这是和我学校有合作的企业老总,跟他关系比较熟。那个……是前几天看到你用的药所以他想过来帮你看下到底病要怎么治…… ”陆霖想好了怎么解释刘玥的身份,但他这样不请自来的理由太难编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妈,你到底生了什么病?要用这种镇痛剂?”
“子宫内膜异位,子宫腺肌症。”
陆霖没学过妇科,不懂华柔说的是什么,但站在旁边的刘玥脸色一变,欲言又止。陆霖还没来得及问刘玥,华柔先开了口。
“刘先生,好意心领了。但这样子随便闯进别人家里不好吧?”
“恕我冒昧,陆霖这孩子我一直很欣赏,几天前听到他电话里说夫人用的药的名字,并问我是什么作用。我是制药公司的,所以略知一二,然后跟他细说了。但陆霖不知道夫人是什么病,所以就让我来这看一下…… 根据我的猜测,十有八九也是那种妇科病。”
“是这样吗?”华柔半信半疑地看着陆霖,还是接受不了刘玥的突然出现。
“嗯。”
“这种病已经查过别人的经历了,只有去国外才能医治,在国内只能进行切除手术。”
“其实是有的,我们需要尝试。”
“那我也没有时间,我还要工作,还有要支持陆霖,哪来的时间给我尝试?”华柔毫不留余地回答刘玥,刘玥带来的人在外面听到这话脸有点挂不住了。
“妈,就试一下嘛。”
“陆夫人,那我和陆霖再商量一下,今天打扰了。”说完,刘玥就和助手匆忙离开,顺便带上陆霖。
到刘玥下榻的酒店,陆霖坐在椅子上看着刘玥揉着眉心,隐约觉得要大事不妙。
“这么多天来你就帮我想好了这个理由?真的是好感人啊。”刘玥笑着看陆霖,略微带着阴森的神色。
现在的陆霖觉得自己简直活在梦里,甚至没有去追究刘玥为什么知道自己家的位置:“……我怎么知道你会直接到我家?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跟我通报一下。”
“我电话里不是说的很清楚了?更何况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多时间啊。”
“唉……”陆霖抱着头,苦恼地思索怎么让华柔接受这个事实。
“你妈妈得的病还真的不好治,我现在也没有把握,只能说尝试。”
“病因是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是堕胎。”
堕胎……陆霖咀嚼着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陌生,却现在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华柔不是早和爸爸离婚了吗?为什么还会堕胎过?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刘玥看着陆霖思索的神情,问道。
“不知道。”
“还是跟我说吧。”刘玥朝带来的人挥挥手,旁人得令退到房间外面,“现在可以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啊。”陆霖抱着头,以前尘封的记忆似乎苏醒了一些。但他怎么也串不起来,根本没有证据让他证明某个见过的男人就是他爸。
刘玥出去跟助手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又接了几个电话。然后跟陆霖说自己做了什么,让陆霖大吃一惊。
“我已经联系好搬家公司了,这几天收拾一下搬家去北京。”
“你说收拾我家的东西?”
“对啊,不然还是哪里的?”
“为什么要去?难道你想把我妈接到北京治疗?”
“当然,不这样做会很麻烦。”
“然后她住哪里?”
“自然是我的房子,我可以说是租给你的,你也可以住进去。”
“这样也行?”
“不然呢?我侄子的妈妈有困难难道我不帮?”刘玥摸了摸陆霖的头,“我早把你当亲人了。”
陆霖这时候觉得眼睛酸酸的,心里除了感动别无他物。他以前一直把刘玥当成了atm机,刘玥却从来没把陆霖放到低位置过。这样不平等的地位,他肯定是知道的吧?
人就是这样子,没有绝对的平等对待,总会有一方不求回报地付出。
陆霖紧紧抱住陆霖,口中低声说道:“谢谢你,叔。”
“没事的,我懂你的心情。”
陆霖下午回去,总算说服华柔,但跟她提起要搬家的事情时,华柔又坐不住了。
“那我们去北京住哪里?你联系的医院可以住院吗?”
“妈,我在那边可以租房子住,而且你的病是刘叔安排的,因为研究这种病的临床案例虽然多,但是没有满足条件可以拿来做实验一样的病人,所以你对他们来说等于是各取所需。”
华柔对此充满怀疑,但她也想自己的病能治好,这样下下去太痛苦了。陆霖也很害怕,三毛就是因为子宫内膜的病而最终忍受不了极度的痛苦,在浴室里用丝袜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陆霖觉得三毛可能是因为没有孩子,不然她可以支撑下去。华柔因为有自己还要支持,所以她不能这么早离开这个世界。
整理好所有家当打包好,陆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点难受,这就要离开自己生活了18年的家。虽然带华柔去治病是好事,但还是舍不得这里。承载太多回忆的地方,想要卸下是很难的。
如果不出意外,陆霖打算毕业之后就留在北京工作。一来他在世上也就华柔一个亲人,而且她也应该会跟着自己生活。在那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远远不是这里可比的。不过这里让他遇到了邱宇,以及自己的青春。
华柔在飞机上看着这座城市,自从她一意孤行来这里生下陆霖已经将近二十年。这个地方同时也承载她太多不想回忆的过去,大概世上不会有人知道。
刘玥让助手安排人清理了一下自己在陆霖学校旁边的一套公寓,90多平,家具齐全。同时让助手拍照给自己发来,他再跟陆霖详细说明,这样可以装作陆霖平时就住在这。
这套公寓离刘玥的公司不远,正好他下班可以过来看看。搬家公司已经把东西都放在里面,陆离进去就可以开始摆放东西了。
刘玥的房子不大,但装修很朴素简单。没有过于花哨的东西,陆霖花了半天把东西都放好,发现这里窗明几净,地板一尘不染,觉得刘玥是在是太细心了。
“儿子啊,这里一个月房租至少要五千吧?”
“没有,房东看我可怜就只要我一千。”
“你确定那个房东不是弱智?”
“他可能钱多到没地方花了,干脆做点善事也好……我可能比较幸运吧?”
“哦。”华柔看陆霖帮自己铺好被子枕头,躺下去先睡了。
浴室里有浴缸和淋浴房,陆霖先放好水,华柔起来后应该可以泡澡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暖光照着的脸庞有几分帅气,陆霖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不敢置信。
如果没有刘玥,就根本不会有现在这样好的生活条件。
走到厨房,冰箱里塞满瓜果蔬菜,还有摆放整齐的面包牛奶之类的东西。这让陆霖觉得刘玥根本不像个公司老总,简直是个居家男。他不会是有个秘书专门帮他安排日常生活的吧?这种极为琐碎的东西都能考虑到,已经不是关心可以描述的了。
摆好碗筷勺子盘子锅铲,陆霖想晚上做什么给华柔吃,这时候刘玥打来电话。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刘叔,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嘿嘿,要不以身相许吧?”
“这个不行,其他都可以。”
“开玩笑的啦,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睡下,她现在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吗?我查的都说的很杂,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鸡不能吃,其他的有点忘了。我现在去看下,等会电话再跟你说。”
“好。”
“对了,以后我想去你那里蹭饭,尽量帮我打通好关系哈,免得到时候去那都没有好的理由。”
“尽量吧。”陆霖换上不屑的语气,原来刘玥还有这样的打算。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还以为是来勾搭华柔的。
“那就先这样,拜拜。”
“拜拜。”陆霖洗菜切菜,洗锅放水。不一会就接到刘玥微信传来的文件。
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列着要注意的东西,其中很多东西冰箱里都没有。看来刘玥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确定不敢说,他在陆霖心中的印象又高大几分。
不得不说,通过这件事刘玥几乎刷爆了陆霖的好感度,假如没有邱宇的话他们早在一起了。陆霖晚上做饭突然想起看日期,这几天都在忙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几号了。
看完之后陆霖直接石化,居然离春节只有几天了。寒假过去一半多,好像邱宇刚开始是不是说要找自己来着?随即他打电话给邱宇,希望他不要生气。
“喂,阿宇?”
“你很好啊,这么多天都没个声音。”
“这段时间有事,对不起啦,你现在在哪?”
“我还能在哪?”邱宇没好气地说,“我在你家!”
“什么?你在我家?”陆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邱宇居然直接到自己家去了?
“说吧,为什么你家会跟被洗劫了一样还没人?难道你和岳母集体逃荒了?”
“我带我妈来北京治病,子宫腺肌症还有内膜异位。”
“你确定是这两个?”对这方面很早就有接触的邱宇听到两个熟悉的术语,语气立刻严肃起来。
“嗯。”
“你就呆在北京陪岳母,哪里都别去,这种妇科病被称作不是癌症的癌症。”
“这么严重?”
“是的,现在岳母的病是最要紧的,我明天就过去看你。”
“别来了吧,你还是直接回学校吧。”
“看一下总是好的,我现在没办法,只能看下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的。”
“不用了,刘叔说他会帮我的。”
“刘玥么?或许他真的有可能…… ”
“什么可能?”
“没什么。”
沉默一会,陆霖主动说再见挂电话,华柔好像起来了。进去后他让华柔去洗澡,说自己煮饭等会正好出来吃。
晚饭过后,陆霖在洗碗。华柔就和陆霖聊刘玥,陆霖绞尽脑汁编造自己和刘玥有很多交集,把他夸上天去了。
“这么说,我是做实验用的小白兔了?”
“也不算吧,并且也是试试,这是目前无法攻克的东西。”
“那我能治好吗?”华柔像个小孩子一样问陆霖,他有点不忍心告诉她邱宇说的话。
“当然可以啊。”
“那就好,我怕拖累你了。”
陆霖的心紧紧收起来,他绝对不能放弃华柔,哪怕对面是邱宇。
因为他的整个世界,是华柔创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