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和孙佳佳的故事倒着再讲一遍。”
戴青沉浸在悲伤痛苦中还没出来,就被程墨一个不近人情的无理要求噎得胸口生疼。
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你叫我干啥?”
程墨表情淡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变态:“倒着再讲述一遍,不是逐字,是时间及事件顺序。从你被捕开始。”
戴青:“……”
我操!!这人是不是觉得我在编故事呢?正常人听完什么悲惨的故事,不是都该惋惜,可怜,哪怕疑惑。怎么这青年这么冷漠,竟然还让他倒着讲一遍?你咋不让我唱出来呢?
让我倒着讲,绝对不可能!呸!
他怒瞪着两个人,用眼神宣誓自己的决心。
那青年身边的谢队长挂着笑,翘着的长腿一放,眯着眼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
戴青:“......”
讲啊,他能张口就来。
20分钟后。
戴青讲的口干舌燥,程墨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他问:“孙佳佳的妈妈撞见你们那天是9月10号?”
戴青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没错,下午6点半左右,在梦想家游乐场,当时太阳刚落山,大楼的钟声刚响起,我和孙佳佳在买棉花糖,她妈妈就站在一个卖气球的边上,那表情可吓人了。”
程墨眸光微闪:“你跟孙佳佳约了10点见面?”
戴青:“是。”
程墨:“警察几点来找你的?”
戴青脱口而出:“凌晨4点25分,他们警车直接开到了我面前,我都懵了。”
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哎?怎么回事?
总感觉哪里不对。
程墨和谢非四目相对。双方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出狐疑。
戴青的所有回忆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的回忆充满了画面感,而且是可以调动感官的画面感。时间精确,地址清晰,香甜的棉花糖,五彩的气球,钟楼的报时声。
不管他正着说还是反着说,他的每个事件里的细节,他都没落下。
仿佛在读一个画好的绘本。古怪之极。
程墨想到了什么,当即冷了脸:“你在撒谎。”
戴青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我没有!”
谢非抬了下眼皮,懒懒的扫他一眼:“你被捕了,竟然还有空看时间?”
戴青嘴巴一张一合好几下,他答不上来,他甚至不记得他有没有看过手机。但他就是记得这个时间,这个时间很重要。但是为什么?
因为被捕了,所以很重要?
他想不出来,他急得出了汗。
程墨:“答不上来?我帮你答,因为你就是在撒谎。”
戴青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嘶吼:“我,没,有!”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既然不信我为什么还要带我来?耍我吗?”
面对戴青的激动,程墨根冷漠,没有安慰,没有劝解,只等戴青宣泄完了,他才抬手,骨节分明的食指点在自己的脑袋上:“同学,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告诉你,你的嘴巴没撒谎,但是,你的记忆,撒了谎。”
“什么?”
除了戴青,怔愣的还有谢非。
*****
半月前。
戴青背着包躲在小公园里,等着孙佳佳。约好的10点见面,但是现在已经12点了,孙佳佳还没有出现。
戴青焦急不安,他给孙佳佳打了电话,却一直没人接。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对,但是他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他们是私奔,这事被别人知道了,孙佳佳就完了。
凌晨4点25分,孙佳佳的电话终于打来了,戴青惊喜的按下接听。
“喂,佳佳,你怎么……”
“唔——,唔!呜呜……戴青,救我!!”哀泣身后从电话里传来。
戴青倏的起身,握着电话焦急地原地转圈:“佳佳,你在哪呢?你怎么了?”
“我在……”
“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戴青只反应了一秒,立马回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操!!”
他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那头再也没有回音。戴青撰紧手机,急得团团转。随后他一咬牙,转身往外跑。公园对面就有一个临时的派出所。
他要报警!
戴青还没走出公园门口,一阵红蓝闪烁的灯光停在了他的面前。
警车。
戴青一喜,孙佳佳有救了。他刚踏出一步,两个警察迅速向他冲过来,一把将他按在地面上,吼道:“不许动。”
公园的地砖粗糙,戴青觉得脸好痛,肯定是破了,他被这痛觉压出了等待整夜的怒气:“操!你们压我干什么?我他妈要报警,我女朋友出事了!我是来报警的!”
警察给他扣上手铐,把他拎起来:“我们知道你女朋友出事了,她叫孙佳佳是吧?她已经死了,尸体就在你身后100米的小树林里。刚刚你在那里吧?”
戴青一瞬间手脚冰凉,他的脸被地面蹭破了皮,此刻他的眼神印在这红肿的面皮上,显得异常可怖:“你……你说什么?谁死了?”
右边的警察推了他一下,语气带了丝严厉:“戴青,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并杀人,别挣扎,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
戴青坐在审讯室里,几经辗转,神情已经变得麻木了。除了右脸上蹭破皮的红肿,他左脸颊上还多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那是他的妈妈打的,就在10分钟前。
因为他未成年,作为他的监护人,他的妈妈被通知来到了警局。
警察告诉她,她的儿子可能涉嫌奸杀女同学,他的妈妈第一反应就是给了他一巴掌外加一句憎恶的话:“你跟你爸一样,不要脸的东西,别来找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不是担忧,没有询问,没有一点点,对他的信任。
他仿佛真的就是那个不要脸的东西。
……
“小朋友,你别倔着了,我们已经查到了,你跟孙佳佳约了去小树林私奔。那会除了你,没有其他人了,而且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戴青,你还差2个月成年,现在认罪,还能从轻处理。”
对面的警察顿了顿:“如果一直耗下去,结果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了。”
戴青依然保持着那副麻木的表情,僵硬的重复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不是我杀的。”
另一个警察有些烦躁的拍了一下桌子:“人证物证确凿,除非你是个疯子,不然你跟我们耗到死,也是要定你的罪,你不承认就有用了吗?”
不知警察是有心还是无心,到那一瞬间,戴青听进去了。
所以他疯了,在警局,又闹又跳,撞墙,咬人。
随后,他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然而这里却是另一个火坑。
*****
“怎么样?”
医生看着片子,眉头微皱:“小谢,这孩子颞叶部,海马回都正常,不存在器质性引起的记忆障碍。”
程墨附身仔细的看着那片子:“您确定吗?我不是质疑您的判断,我的意思是,器质性损伤的程度。如果不是单纯的切除或者类似的损伤。其他的刺激性,会有可能造成记忆障碍吗?”
医生沉思片刻,说:“不否定有这方面的可能。但就目前来看,我无法判断还有其他什么因素。”
程墨颔首,看了一眼谢非,谢非心领神会,他伸出手:“秦主任,多谢你,这孩子牵扯到一件案子,所以检查的事情还希望您能帮我们保密。”
秦主任站起来,握住他的手:“应该的,小谢,你别跟我客气,哦,对了,你的头怎么样?忘记的那些事情,现在想起来了吗?”
程墨微顿,眼神不自觉地瞥向谢非。而谢非恰巧也正在看他,视线触碰后,谢非却安抚的对他勾了下唇角:“没有,但是我想快了吧,是我的记忆,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
程墨心口有些闷,重要的记忆想不起来的感觉,他比谁都清楚,“程新语”走过的路以及他那些破碎的梦都让他辗转难眠。
谢非竟然还反过来安慰他?这个人啊……
程墨静悄悄的看着谢非的背影,突然间就有些难过。
“说来也奇怪,你的情况说不定跟这孩子也一样?我当年也没有在你的脑子里检查出什么损伤,但是你非说你有失忆的可能。”
“也许吧。”谢非不在意的耸了下肩。
而他身旁的程墨,却因位秦主任这句话,灵光乍现。他突然想到了,应该有方法可以验证戴青的情况了。
*****
戴青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
这两个人今天把他拎到医院又是抽血又是拍片,做了一堆检查,回来后又这样严正以待。难道他的脑子真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问那个青年:“程大哥,我……我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程墨正放下一盏台灯,闻言他微微偏头:“嗯?”
戴青抿了下嘴唇:“是不是我脑子有问题?我听说过一种说法,犯罪分子的后代极大可能也会成为犯罪分子。你们说我撒谎,你们带我去医院是在验证我是不是坏人吗?”
程墨的手一顿,一时没说话。
谢非皱起了眉头:“小孩儿,乱说什么?查脑子可查不出来你是不是坏人。不然要警察干什么?”
程墨哗啦一下拉上窗帘,室内突然昏暗,其他两人都莫名地望向他。
程墨说:“是的,查脑子查不出来的,需要查基因链。单胺氧化酶A基因MAOA-L就是所谓的犯罪基因,某些科学证明,犯罪行为会遗传。”
戴青神色一紧,又颓丧又害怕:“真的,存在吗?那……我是不是真的杀了人,但是我潜意识里不想承认,所以我其实就是个杀人犯?就像……就像我爸爸一样……”
程墨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跟戴青隔着一张大理石茶几,他按下了台灯,灯光撒下来,光滑的桌面倒影出另外的他们。
程墨抬指轻轻点在那三人的影像上,仿佛无意识般轻轻沿着“谢非”的轮廓滑动,声音又轻又柔:“所以,你就证明给我看,你到底是你自己,还是你父亲的影子。”
戴青愣在原地,我自己还是我父亲的影子?
证明?那要怎么证明?
谢非帮他问出了心中所想,他看着程墨,说:“你想怎么做?”
程墨静静地回望他,然后抬手拉开衣领,勾出了脖子上那条银色的链子。
戴青终于看到了银链底部坠着的物件,是一个管状物体,像个变形的哨子。
他看着那个哨子从程墨的指尖滑落,在眼前摇摆起来。
他听见程墨说:“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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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非专业,查了资料,再润色胡扯的。别较真啊,宝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