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野火>第23章 

  星期六剪完头发逛完菜场回去后就发了小半天加一晚上低烧的徐砾,虽然到回学校上课那天已经好了,但中午放学后被施泽揪住外套衣领狠狠一推时,他还是双脚虚浮发软差点摔倒。

  和施泽的星期一见注定就是如此,徐砾反应得很快,承受着那些怒火。

  其他人不知道施泽为什么突然对他大动干戈,但他和施泽都很清楚,眼神哪怕对视一下仿佛都能回到当晚,想起徐砾被抹开揪着头发时颈项仰起的样子,听见密闭房间里交叠的响声,被滴落在皮肤的汗水灼伤。

  施泽该死地发现徐砾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个样,眼睛清清白白露了出来,炯炯发亮犹如暗夜里也在燃烧着的火种。

  他像被烫到了一般瞬间松手推开了徐砾。

  徐砾缓缓站稳,对自己乘人之危勾引施泽上床的行径表示默认。

  他和施泽说对不起,被施泽一口骂了回来。

  不过施泽跑来这样气势汹汹,也没和他想象的那样过来杀了他,称得上只是稍稍动了动手,一如既往地放狠话,像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徐砾了。

  徐砾不喜欢长篇大论给人解释,一句两句也不喜欢。除非有嘲讽和反击的必要,他才会勉为其难像要给别人一个理由一样,说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被人当成神经病,还要告诉他们自己为什么发疯,徐砾觉得他们才是热衷侮辱人的神经病。

  好在施泽没有要他的解释。

  但他回想起施泽劈头盖脸那句“你他妈也知道我找你啊”,被骂了也莫名感觉很好,施泽是要来找他的,似乎更生气于徐砾把他一个人丢在了旅馆。

  徐砾自我臆想着痴笑了声。

  其实他很愿意跟施泽解释解释那晚为什么没有留夜,如果施泽想听的话。

  和祁念在小店里吃完炒码盖饭外加科普了一些睡觉知识,走在校园大道里,徐砾扭头看了眼刚刚走过去的那俩叽里咕噜的胖子。

  黄臻的处理结果好像已经出来了,是退学还是转学一片众说纷纭,甚至可能也只有警告处分而已。

  徐砾歪斜着脑袋偷偷摸摸跟过去两步正听着,教学楼门口站着的老师见了他,招手一喊,徐砾回过神来,转身也招招手笑着看向老师。

  “别站着了徐砾,我又不是不认识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教务处的高老师失笑道。

  周围有些同学转头看来。年级里的传闻大概也传到了祁念耳朵里,他这个中午受到的冲击和新学的知识太多了,愣愣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徐砾。

  徐砾让祁念先回了教室,自己跟着老师去了办公楼一楼的大办公室。

  “见了高老师就害怕?你别紧张,今天已经找过好几个同学问话了,还有你们班的自己过来的呢,只要没做亏心事,高老师平常对大家还是挺好的吧?”

  “特别好,”徐砾颇为认真地点头,正经八百起来配上他新剪的头发,更像个好学生了,“老师我不紧张,您问吧。”

  徐砾和黄臻认识并走得近是事实,但徐砾是理科1班的学生,学校也知道他家里的基本情况,他和差生班黄臻似乎也仅仅停留在认识层面。老师询问了他一些黄臻平日为人如何、有没有被黄臻欺负过的问题,很快便要放他走了。

  “徐砾,你们班祁念被他带去杂物间推过一把的事,你知道吗?”

  徐砾停住了脚步,说:“知道。”

  “嗯,”高老师沉吟片刻,“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今天的事不要跟祁念说,他是受害者,避免造成二次伤害,听到没有。”

  徐砾点了点头,嘿嘿笑了一下,问道:“高老师,我们班您还找过谁来问啊?刚刚您也看见了,祁念他胆子特别小,我被您抓来问话,他肯定害怕的,等会我就说我们班还有人也叫来问话了,顺便帮我澄清澄清嘛老师,我想当个好学生。”

  “难怪你们超哥说你嘴巴甜,行,告诉你,不会让你被我抓来就丢脸了。你们班顾飒明施泽那几个都来过了,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高老师合上笔盖说道,“你们班的学生还是不错的,很关爱同学。”

  徐砾从大办公室出来,想着刚刚老师说的话,他没想到举报信最关键有用的地方还得靠祁念——不止因为祁念能突然转学到他们班上,会受老师重视,还因为祁念有个城府深沉却和他关系很不一般、仿佛无所不能的好哥哥。

  顾飒明不会轻易放过黄臻,是很容易就能猜到的事实。

  可是徐砾不知道施泽是去干嘛的,他想起施泽替祁念赶跑黄臻的那次,扁扁嘴认为也可以当成施泽同样帮他赶跑了黄臻。

  施泽学习不好,喜欢跟老师犟嘴,上课迟到会说迷路了,莽莽撞撞盛气凌人,喜欢凑热闹惹是生非。可也不光只有这些讨厌的地方,施泽好像有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梦,有很多与他无关的事他本可以不去惹。徐砾不懂自己为什么开始数施泽的优缺点,但可以肯定,施泽最大的缺点是提起裤子当没爽过,以及不喜欢他。

  “直男都这样么。”徐砾嘴里嘀咕着,他就穿了件薄薄的秋季校服,被办公楼大厅的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徐砾!”

  黄臻从地下停车场出来,远远看见他没有作声,绕过前厅从后面走近了才喊,让徐砾无处可以躲避。

  徐砾没想着躲他,裹紧衣服后走下台阶,定在了原处没有动。

  中午快到打铃关校门的时间,这片空地很空旷。他的眼睛在黄臻和他身旁一起走来的也是12班的同学、黄臻那个小男朋友之一身上来回梭巡,脸上带着淡淡微笑。

  “好巧。”徐砾说。

  黄臻眼睛眯成弯弓一般,嶙峋的手臂掐着车把手像根铁杆,他停下来,睨眼看着徐砾,第一次朝他目露藏不住的凶光:“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不出来了。”

  “我躲你做什么?”

  “徐砾,装什么傻,”黄臻把自行车一撒手就走上来,像在极度忍耐,直直逼迫着徐砾的眼睛,“匿名举报信不是你写的?”

  徐砾往后仰了仰头,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腰,仿佛在状况之外:“我用得着拿匿名举报信对付你吗?”

  “不是我。”他面不改色地说。

  黄臻没想到他会否认。黄臻几乎已经肯定就是徐砾,可在徐砾否认的一瞬间,还是迟疑了。

  “你在学校里学校外做的坏事没有一筐也有一箩了,”徐砾无辜起来,说的话连自己也不信,“怎么就是我?我有那么斤斤计较吗黄臻,指控人也要凭证据。”

  “就是你!”

  矮矮瘦瘦替黄臻把着自行车的那个男孩虽然阴沉着脸,却沉不住气地喊道。

  “好,就不是你,”黄臻龇牙点着头,继续往前逼近,突然握紧了徐砾的肩膀,“那你要跟我一刀两断划清界限,连朋友都不做了,徐砾,你到底是瞧不上我还是在瞧不上什么?瞧不上同性恋?厌恶鄙视自己也喜欢男人是吗?可你就是,越想证明自己不是就越是,天生一脸欠*的样子,没有人会把你正常人,懂吗?”

  徐砾无动于衷,平静地嗯了一声,说:“我没有要证明自己不是,也没有瞧不上同性恋,反正我没有爹知道了要来把我打死,也不怕再被人知道,知道了又怎么样,喜欢男的犯法吗?”

  “黄臻,就算我不是正常人也不要试图给我定罪,”徐砾冷笑道,“所以我要怎么瞧上你们,那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想操我啊,能不能说清楚?”

  黄臻胸口一起一伏,呆住了,张开嘴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敢气急败坏对徐砾说羞辱的话,敢随便对谁甜言蜜语,却不敢在此刻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对徐砾什么都做不了,无论再怎么强调他们是一样的人,徐砾都不属于那个堕落腐烂的世界。

  徐砾瞧不上他们有什么问题。

  徐砾冷冷笑叹一口气,促狭着眼说:“都只说想操我,还没有人对我说过喜欢我呢。”

  黄臻沉默下来,用力握着徐砾肩膀的手还没放下来。

  中午午休的铃声叮叮叮响起,刺穿过耳膜。为了当个好学生不再多生事端,徐砾陪着黄臻在这里装了半天傻,他不耐烦地想从身上扯开黄臻,左右挣脱时一抬眼,正对上从学校铁门处进来,错过几根石柱隔着一个前厅远远看过来的施泽。

  “黄臻,放开我,如果你不想在学校里看见血流满地的话。”

  徐砾面无表情地说着,一把挣脱了黄臻的束缚,盯着挫败的黄臻绕过前厅从小道灰头土脸地走了。最后还被他那小男朋友瞪了一眼。

  终于确认黄臻和施泽不会撞上,徐砾有些慌乱地再看回来,想的是立即追上去,可他却看见施泽正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徐砾心脏陡然缩紧,莫名变得紧张,不清楚施泽刚刚看见了多少,有没有误会,是不是要再跑来骂他。

  他还抱有一点幻想,施泽会不会看见他是被迫的,所以即便再讨厌他,也发自本能冲过来要关心一下他的安危。

  施泽步子迈得很大,自带着股无法消散地怒气越走越近,徐砾朝后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为了装得更像一点,他想起一些导致行动不便的不适和发烧时头晕的感觉,就又变得虚弱起来,仍然倒在墙上。

  “你怎么了?”

  就像施泽自己所说徐砾怎么就阴魂不散呢,他在这偌大一个学校里学校外,随便一瞥眼就天杀的般能看见徐砾。

  又让他逮到了徐砾和黄臻在私会,施泽中午没发泄完的火又蹭蹭冒上来,仿佛一个被骗了身体去的无辜受害人,三步两步赶过来想破口大骂一通。

  谁知一过来,成了另一幅模样。

  徐砾虚弱地靠着墙,他才注意到徐砾青白的脸色,穿着件单薄的外衣在这冷风口里,好像真的病了。

  施泽目光怀疑地打量着他,看他耍什么把戏,边恨恨道:“真会装啊,那天你怎么不装?!徐砾,是我小看你了,刚刚要不是顾飒明拦着,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我那天受伤了,你看见了吗?”徐砾不管他说什么,垂着眼,还斟酌了用词地说道。

  施泽一愣,偏过头说:“没看见,我管你哪里受伤了。”

  “可是我好痛。”徐砾扶着墙壁站起来说,瘦削的指节白棱棱的,在施泽面前看起来确实毫无可以抗衡的能力。

  施泽心头一跳,浑身像被蚂蚁爬过。他选择忽略徐砾身上明明很平静却好像很苦涩的味道,觉得不能再提那天晚上的事了,否则这辈子都没办法摆脱掉徐砾。施泽没有接话。

  “听说你去教务处见过高老师了,是去检举揭发黄臻的么?”

  “我没检举揭发你就算好的了,蛇鼠一窝。”

  施泽看徐砾往他这里靠上来,一甩手退开一大步,指着徐砾跟前说道:“你站着,离我远点!”

  徐砾自顾自地说:“黄臻被教务处老师调查处理是因为他做了坏事,欺负同学违法乱纪,所以你去告诉老师,我好像也做了坏事,对你做了坏事,可是你又不告诉老师,因为说出去没人信吧,对不对?”

  像是受到了嘲讽,可施泽没有徐砾一张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嘴会说,看着徐砾的模样搞得是他在欺负徐砾了,只好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徐砾把手塞进口袋里,缩着肩膀攥紧了衣服,声音很轻地问:“我和黄臻是蛇鼠一窝,就因为我和他都是同性恋吗?因为是同性恋,不管有没有做坏事,都要被指指点点,让你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吗?”

  “我哪里……”施泽觉得他又在耍心机卖可怜了,拧着眉脱口而出道,“我哪次没跟你说话?不是你先跟我过不去么,鬼知道你和黄毛有没有混在一起过……”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徐砾抬起手碰到施泽的衣服,缓慢地说:“那天跟你,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上床,你会信吗?”

  他看着施泽没有反应样子,却得以扯了扯施泽的衣角,觉得这就当作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