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失温玫瑰>第38章 让他记住这次教训

  万重为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只要时温不提离开,他就是个知冷知热的爱人。时温一旦表现出要离开,或者为即将离开做准备,他就变成两人争吵最激烈的那一天的状态。

  情绪管理什么的,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时温把主卧里所有文件打了包,和书房里的一起,并且分门别类规整好。他计划先把这些材料快递到学校。除了学习材料,一些生活日用品他不打算带走了,但毕竟从小生活在洛水居,东西不少,都被他挑挑拣拣或留下或丢掉。

  万重为很快就发现他在收拾处理这些年的生活痕迹。他在一个提前下班回来的下午,在花园的垃圾桶里看到时温的旧书包时,情绪波动达到顶峰。

  他把书包捡回来,扔到时温跟前,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时温小时候的存钱罐、贺卡、奖状,结婚之后万重为送给他的一些礼物,从奈良买回来的小纪念品,还有他买来给万重为用的刮痧梳,林林总总。

  这个时候,时温还不是很怕他的,愤怒和绝望占据了大部分情绪。

  万重为决定让他记住这次教训。

  他把洛水居所有人都赶出去,将时温拖到负一层的地下室门口。

  关禁闭这个词对时温来说太陌生了,但地下室是他的梦魇,是他逃不开的恐惧之源。他在万重为不紧不慢按密码锁的间隙里彻底崩溃。

  “不要……我不要……”时温瘫坐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抱着万重为的腿,大哭着求饶,“不进去!求求你,不进去……”

  厚重的铁门咔嗒一声开了,时温尖叫着往远离门口的方向爬。他已经站不起来,身体被极度恐惧的精神控制着,甚至忘记了怎么逃跑。

  万重为一步就能追上他,单手抓住他脚踝,往后稍一用力,就把人扣进怀里。

  “我错了!我再也不走了!”时温双手捂住脸,声嘶力竭,“好疼啊,求求你好不好?救救我啊……”

  万重为被他一手的血惊醒。

  ——他被拖过来时、刚才企图爬走时,手指抠住地面太用力,已是鲜血淋漓。

  这幅画面和万重为在视频中看到的无限重合,时温哭泣的脸,卡在嗓子里发不出声音的呼救,被打断的腿和崩掉了指甲的手指,像一记重锤,一下子把万重为敲醒。

  他刚才做了什么?!

  平叔冲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大喊一声时温的名字,一把将怔愣在原地的万重为推开,将时温抱进怀里。

  “万先生!”平叔也不管雇佣身份差异了,怒斥道,“你这样和你父亲有什么区别!?”

  一句斥责将万重为所有的壁垒敲碎。

  万重为在景雨去世后选择跟父亲回来生活。怀着仇恨的孩子掩饰得再好也是个孩子,心智和情绪不比成年人可以藏得隐秘而巧妙。不到十岁的万重为常常和方连云闹得很僵,万行川管理的办法简单粗暴,就是把他关在地下室里,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有一次他被关了整整三天,直到被平叔撬开门锁将他带出去,他才知道万行川已经带着妻子去旅行了,甚至忘了还有个被关在地下室的儿子。

  而家里的佣人们也以为万重为在学校。要不是平叔发现不对,他能活生生饿死在那个装了静音棉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地下室。

  地下室带来的阴影对万重为和时温是迥然不同的。

  是施以惩罚和远离灾难的不同。这份不同也会施加在自己所爱之人身上。万重为相信,如果易地而处,时温是不会把他扔进地下室的,前提是如果时温还爱他。

  万重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独自在书房里待了半夜。直到医生处理完时温的伤口,又给惊吓过度的人吃了两颗安定之后,万重为才出来。

  他像个老态龙钟的老头,一瞬间被时光击碎了坚挺的脊梁。

  他先去找平叔道歉,然后又回到卧室,慢慢躺在已经睡着的时温身边。

  时温从第二天醒来之后,对万重为的态度就变了。

  无论万重为如何道歉、解释并且保证,时温都很快地点头。

  最后万重为问他:“阿温,你愿意原谅我吗?”

  “嗯。”时温还是点头。

  “那你还想离开吗?”万重为又问。

  “不走,”时温急急地说,“再也不走了。”

  万重为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人,缠了绷带的手抱着膝盖,回答问题的时候头都不敢抬,就知道自己完了。

  ——时温怕他。

  伤害是不可逆的,万重为不断在这条路上加码,用错误的方式留下了一个时温,却失去了那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万重为在忙碌的间隙约了心理医生。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问题,但是面对时温时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他怕自己再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于是每周抽空去看一次医生。

  心理医生和他交谈倍感艰难,因为他什么也不说,能说的那些对治疗也没什么用,医生只能泛泛地给他开点控制情绪的碳酸锂、丙戊酸钠和卡马西平等常见药物。

  他觉得没什么效果,一周一次改成了两周一次,后来觉得自己控制好了,便不再去了。

  他把自己在吃药的事情告诉了时温,似乎想要旁证自己不是主观上想要把他关进地下室,只是疾病的原因。

  时温反应平淡,看似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也没再像以前那么躲着他。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在房间里待得久了,时温脸上有点病态的苍白。他常常走神,在课题上出现第二次失误之后,就跟梁明照说自己不想再做了,让梁明照顶替自己继续。高唐和梁明照都发现他状态不对,可是问他话,他也只说最近病了,力不从心。

  他执意要退出课题组,直到孙光暮打电话给他——万重为已经给他重新买了手机和笔电,也再不限制他社交和出门,尽管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出去——说课题的事情是你的就是你的,师哥师姐可以帮忙,也可以等你病好之后重新回来,但既然前期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就不应该轻言放弃。

  时温憋红了眼眶,哽咽着道歉:“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会放弃的。”

  之后他一扫颓态,重回书房每天继续学习到深夜。

  他也努力试着不怕万重为,不躲万重为,但身体本能已经有了应激反应,很难放松下来。好在万重为最近也很忙,不太常回来,也没再把所有关注点都放在他身上。

  他试着忘记一切,偷偷算着日子,等着万重为“彻底解决完问题”之后,能大发善心放他离开。而且就算万重为不肯,他还有合同,就算再拖,最多也只有两年的合约期限。

  到时候万重为再也没理由留下他。

  洛水居从下午开始就热闹起来。时温坐在二楼露台上,能看到那个请来的米其林厨师进出花园好几次。这个西方人似乎对时温种在玫瑰旁的那一小片中草药很感兴趣,备好了晚餐食材之后,就蹲在地上研究来研究去。

  花园里说话的声音清晰传进时温的耳朵,那个热情的厨师听到这些中草药的来历时,甚至想要拜访一下时温,和他探讨下西餐和中餐的文化差异。还好被一旁的小荷拦下了。

  傍晚起了微风,五月的平洲已经开始潮湿。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广玉兰香,洛水居里精致的晚餐已经备好了。

  客人很快来了,是三个男人,一个是范崇光,另外两个不认识。时温看到那三人下了车,便从露台回了房间,关上了玻璃门,又去把大门反锁了,才躺回床上,拿了一本专业书看。

  过了大概十分钟,楼下又传来引擎声,是万重为回来了。

  他竟然比客人来得晚,这说明来的不是一般场面上的朋友。时温胡乱猜测着,只希望万重为能忘记自己的存在,然而事与愿违,没过几分钟,万重为就推门走了进来。

  “阿温,收拾一下下楼吃饭,”万重为说,“有个堂弟从首府过来,带你认识一下。”

  时温没有表现出开心或者不开心,表情平静地说“好”。

  “我洗把脸就下去。”

  万重为观察着时温的微表情,思量片刻后没再纠结时温是否真的愿意下楼,像平常夫妻那样体贴而周到:“好,不着急,你慢慢收拾,我在楼下等你。”

  然后便带上门转身走了。

  时温又发了五分钟的愣,才去卫生间洗脸。之后找了一件能见客的浅灰色家居服套上,神色自若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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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温:我要离婚。

  万重为:不行!

  时温:我有合同,最多两年。

  万重为:老婆真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