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着急着要走的同学跟池援道了谢, 在毛江的陪同下出了店门。
戴国超虽然跟着下来了,可是他没有穿外套,秋意已浓的夜晚, 习习凉风从店门口窜进来,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便立马失去了跟着出去的兴致。他百无聊赖的倚在吧台上,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四周围乱瞟。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 目睹了那张卡从池援钱包里无声地掉落在他脚边的全过程。
池援胳臂肘支在柜台上, 正等着输密码签字, 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掉了东西。
戴国超眯了眯眼,带着几分疑惑蹲了下去, 捡起了那张卡片捏在手里, 也没有起身, 就那样蜷成个团子端详起那张卡来。
卡片是前几年定制的一批生肖卡, 卡片正面是十二生肖的卡通形象。他就有这么一张龙卡, 而手里的卡片是一张兔卡。
戴国超翻到背面, 卡片的签字条上没有签名, 只有用铅笔连写的两个不大的字母C。戴国超皱了皱眉头, 难以置信地举着卡“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奇怪啊!池援,你怎么会有我骋哥的卡啊?”
“这卡怎么在你手上?还给我!”
池援一见那张保管在他手里的迟骋的兔卡突然出现在戴国超手里, 心里猛得一惊,微醺的酒意一下子退了个精光。
“不给, 你为什么拿着我骋哥的卡?”
戴国超眼睛瞪得溜圆,十分不解地质问着池援。他知道这张卡对于迟骋来说有多么重要, 即使手上没有零花钱了, 也从来不会动用这张卡, 他甚至平常根本都不会带着这张卡出门。
“你还给我!”
见戴国超牢牢地攥着卡片无动于衷, 池援真急了,他明明答应过迟骋要帮他好好保管的,可转眼却差点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弄丢了卡片。池援惊慌失措,他一把抓住戴国超的手,不由分说地就从戴国超手里抽出了那张卡片。
池援一时心急,只想着怎么把卡片好好地拿回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方式不仅有些操之过急,而且还带了几分粗暴。薄薄的卡片被池援猛地从戴国超握得有些紧的手里抽出来,竟然生生地在他的虎口和食指关节处划拉出来了两道血口子来。
毛江和窦天杰送了人回来,就看见池援和戴国超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还没看清楚他们到到底在抢什么东西,就听到了戴国超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就看到他捂住了自己的手,怒目圆瞪地对着池援,一副我很痛我很火大的模样。
身后服务员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帅哥,帅哥,能麻烦您先输入一下密码吗?”
刷卡机已经提示了两次“请输入密码”了,可池援因为这一张小小的卡片,心思完全被转移到了戴国超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刷卡机的呼喊。
池援听到身后那个有些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女声,先前过度紧张的神思慢慢地回还了过来,他回过头输入了密码,机器开始吱吱地打印消费凭条了,池援这才注意到戴国超手上那两抹刺眼的猩红。
“国超,你的……”
池援刚抓住戴国超受了伤的手,嘴里的话还没有问完,就发现自己的衣服领子被毛江很不客气地揪了起来。
池援自知理亏,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窦天杰站在一侧,一看这架势,刚伸出手想要拉开他们,却在半路途中停住了手,只开口劝了一句:“你们……有事说事,别打架啊,在人家店里呢!”
毛江没有理会窦天杰,尽管他眼里怒火迸发,但他的理智并没有被喝下的啤酒稀释。他就那样揪着池援的衣领僵持了好几秒钟之后,最终收敛了怒气松开了手,转身拉着戴国超出去了。
池援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刚才的过激行为,实在是鬼迷心窍。戴国超可是迟骋的发小啊,从小和迟骋亲兄弟般地一起长大,这张卡片被他捡到了而未落入他人之手,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十分幸运的好事啊!可他一开始为什么会那么紧张,难道仅仅是因为掉落了那张卡片一直是他妈妈在用,因此对于迟骋来说意义非凡吗?
火锅店旁边隔着几家店铺的地方就是一药店。毛江领着戴国超进了药店,让里面的护士给处理伤口。
伤口不深,但位置都很日鬼,都是在平常必须要活动的地方,愈合起来势必会比较慢。
毛江看着护士替戴国超清洗了伤口,然后纠结良久,七扭八绕终于艰难地完成了伤口包扎。戴国超一言不发,一直强忍着疼痛,直到护士给他包扎完。
从药店出来,毛江握着戴国超的手腕,看着他被护士包扎得几乎要失去自由了的小胖手,万分心疼。还好受伤的是左手,吃饭写作业都不会受影响。
“不就是一张卡片嘛,你干嘛拿着不还给人家啊?池援也真是,一张卡片至于紧张成那样吗?”
毛江的嗓音里还带着一丝未退尽的余怒,可面对着戴国超带着几分倔强的眼神时,心一下子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哪里真得舍得生戴国超的气呢,他只是心疼,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完全可以避免发生的受伤事件。毛江说着叹了口气,揉了揉戴国超的脑瓜子。
“伤口全在关键部位的小细肉上,没那么容易长好的,这几天左手没事少乱动,不要沾水,听话。”
戴国超的眼神还有些出离,似乎并没有在认真地听毛江的嘱咐。
“为什么那张卡会在池援手里呢?那么重要的一张卡,骋哥从来都不会轻易动用,他一直都把那张卡好好在放在家里,为什么会被池援随身带着?”
毛江起先还有些想不明白戴国超为什么要纠结于一张迟骋的卡,可当他听到戴国超说那是一张很重要的卡时,他才意识到,戴国超真正在意的,或许并不是表面上的这张卡,而是迟骋和池援的关系,已经在不经意间变得如此亲近,甚至超越了他和戴国超的关系。
毛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毫无目标地了四周扫了一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同戴国超解释这件事情。
沉默良久,毛江揽着戴国超的肩膀带着他开始往回走。
“别想了,回去吧,他们还都在包间里等着呢。”
火锅店的前台边,池援久久地盯着早已经自动合上了的玻璃门,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是故意想要伤着戴国超的,但他却真的激怒了毛江。他有些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窦天杰一直站在旁边,走也不是,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直到手里捏着着打好的小票等了半天的服务员又一次试图将小票递上来让池援签字的时候,窦天杰总算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池援,你先把字签了吧。毛江应该是带着国超去药店了,就在旁边。”
池援听着窦天杰这几句话说得还蛮顺耳的,便回了神,接过服务员已经递过来的小票和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他的大名。
他从吧台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仔细地将卡片边缘上沾上了血迹擦干净,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卡片重新插进了钱包的插袋里。放进去之后,又觉得不太放心,重新打量了一遍钱包里的每一处插袋,几经对比考量之后,将迟骋的那张兔卡插进了他自以为最保险的插袋里,这才将钱包装回了口袋中。
窦天杰虽然全程旁观,但也只知去脉未知来龙。不过进门的时候,他倒是明明白白地听见戴国超在质问池援为什么拿着骋哥的卡,所以,迟骋的卡为什么会在池援的手中?
窦天杰的好奇心也被这一张小小的卡片给撩拨了起来,让他不禁联想起不久前表哥带着几分戏谑随口提起的一些见闻。
池援在前台处磨蹭了一阵子,也没见毛江和戴国超回来,想到他下来之前,服务员才刚刚给迟骋锅里下了拉面,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吃完了没有。迟骋素来不怎么喜欢这样乌泱泱的场面,这会儿跟他亲近的人全都跑出来了,心里肯定会觉得闷了吧。
想到这里,池援决定先回到包间去。
池援进门的时候,迟骋刚刚吃完最后一口拉面。看见池援终于回来了,迟骋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才开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毛江和国超呢,怎么没回来?”
池援不知道该怎么跟迟骋说刚才的事情,因为一时失态让戴国超受了伤,自己还差点被毛江修理了,还好大家都只是喝了一点儿啤酒而已,理智都还基本在线,没惹出什么事端来。
就在池援纠结着组织语言准备解释的时候,门开了,毛江和戴国超回来了。两人面色还算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地坐回了座位,就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可戴国超手上莫名多出的纱布却还是引起了迟骋的注意。聚会的后半场,大家的兴致似乎没有吃饭之前那么高昂了,似乎肚子一填饱,困意便开始席卷而来。
剩下的同学们也并没有玩得很晚,喝完了剩下的啤酒之后就散场各回各家了。
也许是因为心情低落的缘故,戴国超虽然喝得不多,但下楼的时候还是觉得醉意深沉,脚底下轻飘飘的一点儿都不踏实。尽管晚风沁凉,可戴国超依旧感觉晕乎乎的。
上了出租车,戴国超一反常态的沉默。但当出租车开到快到家的时候,戴国超突然喊了一句:“师傅,停车!”
戴国超的散步病又犯了。
司机靠着路边把车停了下来。戴国超坐在最边上,司机靠着路边刚把车停稳,他就急不可耐地拉开车门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迟骋坐在他边上,正要跟着下车时,车门却被他甩上了。
戴国超隔着车窗户对着司机招了招手喊道:“师傅,你把他们送走吧! 让我一个人走走,一个人走走……”
毛江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听到戴国超喊停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戴国超要干什么了。他在戴国超打开车门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地下了车。
“国超,你这是干嘛?我陪你。”
“不要你陪,你也走吧,你们都走吧!”
迟骋觉得戴国超的情绪很失常,没等司机问他们到底要怎么办,他就连忙付了车钱,同池援一起下了车。他们下车的地方正是教育广场,浓郁的苹果香味弥散在空气当中,秋夜寒意因此而削减了不少。
“你们都下来干什么啊?都走啊,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啊!”
戴国超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他心里乱得很,也难受得很。明明所有人都在他身边,可他却还是觉得他们都离自己好远好远,他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场。
“国超,对不起啊,我今天不是故意让你受伤的。”
“没关系啊,有什么关系啊?骋哥的兔卡都被你拿走了,你还用兔卡割破了我的手,你们现在关系多铁啊?哪里还需要在乎我受没受伤啊?”
毛江见戴国超还在纠结那张卡,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国超,不就是一张卡嘛,你别再纠结了好吗?”
戴国超听到毛江的话,照着毛江的胸口就砸了一拳。
“毛江你个渣男!剥你的螃蟹去吧!你懂个屁,那张兔卡是骋哥他妈妈是给他存在的彩礼钱!是他的老婆本儿!”
“你说什么?”
池援惊呆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晚了,还好赶上了。
继续加油!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