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冷,沈南屿白T恤外面穿了一件灰色的针织外套,显得人寂寥而单薄。
随着我走近,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还剩两步远的时候,他微微张开双臂,将我接入怀中,说:“我好想你。”
“只是一天没见。”
我说着,余光看到斜后方傅之珩的车缓缓发动,最终极其缓慢而不舍地离开了这条街道。莫名其妙的,我冒出一个想法——他看见也好。
“一天也想你。”沈南屿开口拉回我的注意力,“而且有点担心。”
“什么?”我问。
“那天晚上……”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薄红,“我好像弄疼你了……对不起。”
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我一时反应不及,小声说:“没关系。”
说完想到什么,我问:“你怎么过来了?”
沈南屿的衣服凉凉的,发梢也带着潮湿,如果今天不是我心血来潮来公司,他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我路过,想看看你在不在。”他说。
我当然不会相信偶然路过这种话,但也没有拆穿他。
“你呢,今天不休息吗?”他问。
“昨天已经休息够了。”我说。
“傅之珩他……”沈南屿犹豫了一下,问:“没有为难你吧?”
他看起来很担心,也有一点愧疚,好像如果我和傅之珩吵架的话,他会把责任全部算在自己头上。
这是我没想到的,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难道你希望我们感情和睦吗?”
“当然不是……”沈南屿脱口而出,随后眼神躲闪了一下,“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委屈。”
下意识的反应最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实想法,我觉得有趣又有点感动,安慰地笑笑说:“放心,不会的。”
话音刚落,沈南屿转过头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怎么了,感冒了吗?”我问。
他转回头捏捏鼻子,闷声闷气地说:“没事,只是有点冷。”
今天降温,他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我一摸他的手,又冰又冷,不免有点担心,“进去再说。”
电梯里沈南屿主动放开我的手,我转头看过去,见他微微垂下眼帘,说:“被其他人看到,对你不好。”
今天是工作日,虽然我休假,但公司依旧照常上班,他不说的话,我差点忘了这回事。
“唔,”我点点头,没说什么。
出了电梯沈南屿依然跟在我身后,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路上遇到几个员工,大概以为他是律所派来的,只像平时一样和我打招呼,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
但一进办公室,沈南屿就迫不及待把我堵在门框和墙的转角,说:“时鹭……”
我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热度,无奈推住他的胸膛阻止他更近,说:“我帮你倒点热水,先吃个药。”
沈南屿看了我很久,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我,乖乖说好。
我记得傅之珩上次买过姜茶,在柜子里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
在照顾人这方面我并不擅长,烧了水冲了姜茶,又找到感冒药,拿给沈南屿让他吃了一片,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相顾无言片刻,沈南屿轻声笑了:“我觉得现在好幸福啊。”
“幸福?”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我不免疑惑。
他唇角含笑,温柔地看着我,说:“院长离开之后,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了。”
原来这种程度的关心,已经可以令他感动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先想到的是傅之珩,从小到大他对我所有的爱护和照顾,我都觉得习以为常,从来没有感动过。我忽然想,我们两个的关系发展到今天,并非和我全无关系。
沈南屿喝完姜茶,身上渐渐暖了过来,只不过鼻子还是有点红红的,可能真的感冒了。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他拉住我的手主动说。
他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我,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长长的下睫毛,还有脸上一片创口贴盖不住的擦伤。我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还痛吗?”
沈南屿点点头,表情里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或许因为刚才在外面看到我和傅之珩接吻,又或许因为昨天离开时我没有和他说话,总之他看起来有点难过,像被主人遗忘在路边的小动物。
我心里软软地塌陷下去一块,弯腰亲了亲他的鼻尖,说:“抱歉。”
“不要你道歉。”沈南屿环住我的腰,手上一用力,拉着我跨坐到他腿上,说:“要你喜欢我一点。”
这件事我没有办法答应他,只好微微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沈南屿仰头亲了亲我的脖子,然后很轻地咬了一下我的下巴,说:“一点也不肯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鼻音,黏黏的,并不是真的控诉,而更像一种甜蜜的抱怨。我听出他没有不满,重新收回目光看向他,对视片刻,主动吻了他的嘴唇。
——喜欢我也许给不了,但我可以给别的。
忽然的吻令沈南屿身体一僵,然后环着我腰的手越来越紧,直到把我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让我和他紧紧相贴。我抓着他的肩膀,被迫低头和他接吻,口腔里的空气很快被掠夺殆尽,大脑像是缺氧一样一阵一阵的眩晕。
最后我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不自觉发出低低的喘息。
“唔……好了……”
“不好。”他只放开我几秒,又更深地吻了我。
毫无缘由的,我感觉到他在暗暗和谁较劲,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恐怕早已经翻江倒海。
而他的吻依旧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唯一的进步是不会再不小心咬到我的嘴唇。我被他亲得头晕,分开后久久无法平静,轻声喘息着说:“你再这样,以后不许亲我了。”
沈南屿也因为这个吻有些情动,目光湿漉漉的,带着潮热的水汽,问:“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为什么傅之珩可以亲你,还可以和你结婚……”他低声说,“我好嫉妒他……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我莫名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傅之珩好像也说过嫉妒的话。
或许这就是人的天性。盯着自己没有的,永远不知满足。
还好沈南屿足够聪明,知道自己和傅之珩不一样,只说了一句就没有了下文。
只是他的眼睛依旧雾蒙蒙的,看向我的目光好像藏着一万句没说完的话。说无动于衷是假的,我无法给他想要的承诺,只好主动拥抱住他,安抚说:“你没有哪里不好。我开玩笑的。”
“不要这样的玩笑。”沈南屿摇摇头,埋怨似的轻轻咬了一下我的嘴唇,说:“怎么样都可以,不许不要我。”
说完他想到什么,说:“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可以学,再多练几次,我不会比傅之珩差。”
“嗯?”我怀疑他是故意的,可他的表情又很认真,像学校里最勤奋好学的学生。
“那天我没有准备好,所以才弄疼你。”沈南屿小声说着,脸上又开始泛红,“回去之后我看了很多……资料,还有别人的经验,下次我一定可以做好……”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甚至不好意思看我。我莫名起了揶揄的心思,问:“什么资料?”
“视频,科普文章,还有论文……”
“唔,”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重复说:“视频……”
“都不好看。”像是怕我误会,沈南屿有点急促地打断我,“我只是为了学习才看的。”
想到A大法律系高材生悄悄躲在被子里看小黄片学技术,我扑哧一声,捏了捏他的鼻尖说:“这种事情,看别人做作用不大。”
“可是我不想再让你不舒服,”他说,“如果你不能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希望每一次都让你快乐。”
他说得认真而坦诚,使我无法再揶揄。对视许久,我用同样认真的语气说:“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从第一次一起听音乐会开始,到校庆,到野营,到摩天轮,到天台的秘密花园,每次和他一起,我都好像逃脱了现实世界,进入到一个原本不属于我的梦境。那里有流淌的音乐,有跳动的灯火,有柔软的小兔子,还有一个捧着一颗从未给别人袒露过的真心等待着我的人。他让我第一次感受到纯净的爱意,也让我知道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不求回报地喜欢着另一个人。
这是哪怕我到老到死,都会永远记得的事情。
整整一天我和沈南屿哪里都没有去,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不知疲倦地依偎在一起。我看文件,他看书,处理完工作后我靠在他肩上,听他给我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他会趁我不备偷偷亲我,如果我不拒绝,他会和我接吻,一直吻到我抗拒。过一会儿等我没那么在意,他又继续重复这个过程。
我没有想过一天可以过得这么快,什么都没有做,窗外就已经是日落黄昏。
大片橙黄色的夕阳洒进来,我拿着助理刚买来的药膏和酒精,坐在沈南屿对面小心翼翼地帮他换药。
他的伤口一看就是自己处理的,很潦草,只是简单清洗了一下贴上创可贴,没有任何别的措施。也幸亏最近天气冷不容易感染,不然很可能会发炎。
“下次我一定不会冲动打架了……”像是看出我的无奈,沈南屿小声说。
“不是你的错。”我说。
“让你担心就是我的错。”
话音刚落,我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听见他强忍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
沈南屿摇摇头,“没事,我不疼。”
我自知手拙,一个小小的伤口弄了很久才好,最后贴上纱布,我抬起头,看见沈南屿睫毛轻颤,眼眶生理性的潮湿。
“还是弄疼了吧……”我心里泛起一层内疚,小声说。
“没关系。”他握着我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小时候院长说,吹一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