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号这天, 石城城区的路况从早上六七点钟就变得拥堵起来。

  原榕是跟着爸妈一起来开学报到的,昨夜原清濯被他赶出家门,只能开车回学校宿舍睡。

  汽车驶入石大的地上停车场, 从这里望去, 学校主干道上摆满了各个学院搭起来的帐篷,拉着行李的新生排着队在街上来来回回走动着,簇拥着一齐涌向各自的报到点。

  下了车,原爸帮儿子提了一只行李箱。甫一进入学校大门, 几个戴着志愿者袖章的女生热情地迎上来拦住他们:“请问是不是来报到的大一新生啊?为了节省时间, 爸爸妈妈可以先去校礼堂签署一下入学和军训的协议,这位同学去前面的学院报到点签字吧。”

  刚进门就要分头行动,原妈和原爸对视了一眼,从包里拿出手机:“要不给清濯打个电话, 让他来接一下榕榕。”

  “不用了妈!”原榕连忙说,“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你们去签字吧。”

  他好说歹说才没让原清濯和自己一起报到,要是爸妈再把他叫回来, 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两人在开学前夕曾约法三章, 上了大学尽量不要暴露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最好在人前直接装不认识, 这个要求听起来过于理想化,但原榕执意要求这样做。

  他希望这座学校里认识他们的人能少则少, 为的就是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就算以后会和原清濯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也不用担心引起身边人的怀疑。这个想法不太成熟, 甚至有些幼稚, 但是原清濯还是不情不愿地妥协了。

  原榕提着行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 走进校园主干道上的帐篷堆里找着和自己对应的学院名, 另一侧,五花八门的社团招新广告牌排列在一起,好多男生女生举着喇叭在邀人填表。

  他还没找一会儿就开始泛头疼,这个校区大约有二十个学院,好多都是石大的王牌专业,招生也多,新生一簇接着一簇吵嚷着围在四周排队,那感觉不是一般的窒息。

  路过医学院和国际商学院时,排成长龙等待注册的新生甩着长长的尾巴缓慢挪动着,原榕瞥了一眼就没再看,专心地找着农学院的标识。

  农学院的报到点冷冷清清,只有一男一女坐在桌前,还算好找。

  见他走过来,女生主动问:“同学,请问你是悯农实验班的学生吗?”

  原榕点点头,把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拿出来,余光瞟到两人胸前的工作牌,只见上面都写着国际商学院学生会,那个男生还是主席,名字叫萧泊。

  “你叫原榕?”

  萧泊上下扫了他一眼,对他笑了笑,随后抽出几份表给他:“麻烦把这些都填一下,然后顺着这条路直走,你的学长在等你。”

  “……哦。”

  原榕不明所以:“农学不是新办的学院吗,为什么我还有学长?”

  萧泊笑道:“准确地来说是学长团的学长,来自一个专门为新生服务的组织。农学院今年刚刚建成,很多活动还不完善,所以全都被我们国际商学院承包了,以后你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我们学院找学长帮忙就可以。”

  怪不得这俩人都是商学院学生会的,原榕乖乖把所有表格填好,这时萧泊递过来一张校园卡:“一定要记着直走,走到国商的服务台,千万别被别人拐跑了。”

  原榕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随即快步拖着行李箱走了。见状,萧泊旁边的女生立马坐直,开始翻刚刚填写好的资料:“今年农学院竟然有帅哥……我得加一下他的微信,回去推给单身的姐妹!”

  萧泊微微勾唇,没有阻止,心里却不由得嗤笑一声。

  加吧,就算加上了也没用。

  另一边,原榕还没走几步就被各种冒上来的学长学姐接着拉去填表,这次给他的都是一些报名表,什么网球俱乐部、台球俱乐部、街舞社团、校交响乐团……期间一个面容漂亮的女人成功挡住围追堵截的众人,朗声道:“还是给这位学弟一些选择权吧,他没精力同时参加这么多社团。”

  原榕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你好,我叫施思岳,是话剧社的副社长,”女人作了个自我介绍,“你的外形条件非常不错,是本地人吗?”

  原榕:“……我是石城人。”

  “那你的普通话一定说得很好吧,”施思岳笑了一下,露出一对酒窝,“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话剧社?”

  “抱歉,我可能不太适合,”原榕没有多想,选择委婉拒绝,“你们另找别人吧。”

  “别走呀。”

  施思岳拉住原榕的手腕:“先来了解一下也好,我们社帅哥美女很多的,来了还能脱单哦。”

  她好说歹说才把原榕拦下来,转身对着话剧社的小帐篷说:“社长,你快来帮忙劝一劝呀。”

  原榕不由得拧眉,刚想拽开那只紧抓不放的手,就见一个烫着微卷长发的女人也跟着走上前:“思岳,不可以没礼貌。”

  这声音听起来还很熟悉,原榕朝那个方向看去,眨眨眼,怔愣道:“……学姐好。”

  恰好是将近两个月没见的程喻绮。

  程喻绮抱臂走到两人面前,对着原榕招了招手:“好久不见啊,小原榕。”

  看她面上没有什么尴尬异样的神色,原榕松了口气。

  自从那次在石城一中的更衣室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和程喻绮就再也没见过了。本来以为学姐都要有心理阴影了,没想到两人还能主动说上话。

  “我们社团的人是不是吓到你了,”程喻绮歉疚地说,“今年安排了很多招新指标,他们是有点儿着急了,如果冒犯到你,学姐给你道个歉。”

  这倒不至于,原榕苦笑着指了指身边的行李:“我没放心上,不过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得走了。”

  “等等,来都来了,顺便也了解一下我们社团,”程喻绮把一支笔递到他手里,“你就帮学姐一个忙,填张报名表怎么样?”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个。

  已经填了那么多了,多一张少一张有什么区别,原榕三下五除二写完:“学姐,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程喻绮笑眯眯地说:“可以可以,快去吧。”

  原榕跟她说了再见,终于走到位于主干道最后一部分的服务台,赶到了萧泊说的地点。

  坐在服务台前的原清濯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为了让原榕放心,他今天穿得特别低调,一条墨绿色工装裤外加深灰色短袖上衣,还戴了一只白色的口罩在脸上,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狭长锐利的眸子。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国商的女生试探着凑上来询问他是不是学长团、能不能帮个忙诸如此类的问题,原清濯一一回绝。

  一见到原榕的身影,他撤开凳子直接站起来,惹得服务台前不少排队的女生哗啦啦往他这边看。

  看到原榕根本没认出他,还笨蛋一样地往队伍最后面走,原清濯沉声说:“站住!”

  所有人都一齐转过头来。

  原榕顺着声音往回看了一眼,闭了闭眼,默默从兜里取出一个口罩戴上。

  原清濯迈开长腿走到他面前,凝声问:“去哪儿?”

  “那个学生会主席说给我分了学长,让我来这里排队,”原榕拽着行李箱后退几步,趁大家不注意说,“你能不能收敛点儿,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认识。”

  他从兜里又拿出一副墨镜递给原清濯:“这个你也戴上。”

  接自己弟弟上学搞得像做贼,真不知道是他造孽还是原榕造孽,原清濯黑着脸接过来架在鼻梁上,这下回头率更高了。

  “你的学长是我,不用排队。”

  原清濯把他手上的行李全部提过来:“直接跟我走,带你去宿舍。”

  说罢,他拉着箱子率先走了,原榕赶忙跟上。

  农学院的新生统共就十来个男生,学校没有安排学院宿舍,而是直接把他们和其他人数较少的学院一同放进了国际部宿楼。两人走到原榕的宿舍门口,原清濯停下来看了眼门上贴的几个名字,眉毛深深地蹙起。

  可惜他戴着墨镜,原榕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推了推他:“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没事儿。”

  原清濯推门而入,里面已经有两个男生在交谈了。

  原榕从他背后走出来,只见其中一个男生主动对他们打招呼,另一个则淡淡地点头微笑。

  那个微笑的男生长相精致,皮肤白皙,身形匀称而修长,天生自带一种疏离感,原榕从来没见过气质这么清冷出尘的男孩子,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转移视线……

  “咳咳。”

  原清濯不悦地咳了两下,低声提醒:“学、弟,人家在问你的名字。”

  “啊?”

  原榕反应过来:“哦,我叫原榕。”

  “你也是大一新生吗?”其中一个男生说,“我还不知道你们都是哪个学院的呢,我是海洋与科学学院的。”

  “我是新闻与传播学院的。”

  原榕:“我是养老学院的。”

  原清濯伸手暗示性地在他后腰处拍了拍,原榕立马改口:“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是农学院的。”

  那个男生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可真幽默。”

  原榕脸上一红,决定默默收拾东西,他刚拆开行李箱,就见原清濯跟着他一起蹲下来,看这个架势明显是想代劳。

  ……这怎么能行,哪有学长帮不认识的学弟一起收拾宿舍的。

  原榕看不见原清濯的眼睛,只能按住自己的行李不让他碰。

  过了几秒钟,原清濯大概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于是咬牙切齿地说:“学弟,反正我也没事儿干,能不能帮你收拾一下东西?”

  这样问一下不就正常多了吗?

  原榕说:“能,当然能。”

  原清濯这才上手。

  这时那个特别爱说话的男生又开口了:“原榕,这位是和你对接的学长吗,怎么进了门还戴着墨镜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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