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止了三秒钟。

  原榕还没开口, 原清濯已经松开他的手从床上坐起来,神态中难得显出几分惺忪的慵懒。

  “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

  说罢, 他把弟弟的手放回该放的位置, 转身撩开被子下了床,迅速错开视线。

  原榕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也跟着从床上坐起身。

  大概是还没睡醒,他摸了两把自己的腹部, 没有和原清濯一样的触感, 难免有点失望。看来高考结束以后还得抽空锻炼身体,他可不想被原清濯比下去。

  原榕习惯性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认真细致地戴在左腕,指针刚刚走过六点, 这个时间点对他来说都不算早了。

  两人匆匆吃完早饭,原清濯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 不容置喙道:“今天我送你上学。”

  学校和租的房子离得很近,原榕本想拒绝, 奈何执拗不过哥哥, 只能乖乖跟着他坐上轿车。

  临进校门口时,原榕撑着伞回头看, 就见原清濯落下车窗,隔着一层雨帘远远地望着他, 面无表情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

  他在示意他赶紧进去。

  原榕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勇气, 对着他用力挥挥手, 随后头也不回地跛着脚跑远了。

  车上的原清濯没忍住笑出声, 他轻轻摇了摇头, 打着方向盘离开了石城一中。

  日子就在雨天里飞速流逝, 转眼到了高考这两天。

  考前备战的这两个月,原爸原妈整天整夜地见不到小儿子,不免对原清濯颇有微词。当时说要租房的时候,他们一直持有反对意见,要不是原清濯抗住巨大压力勉强让他们点了头,事情进展得不会这么顺利。

  转眼到了高考这两天,原爸原妈特意推掉工作,说什么也要站在考场外和儿子一起战斗。原清濯劝不动他们,好说歹说才打消了两人和原榕见面的念头。

  原妈妈不满地说:“当年你高考的时候爸爸妈妈也站在外面,中午晚上都是一起吃饭的,为什么到了原榕这儿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原清濯苦笑道:“您就别难为我了,这是榕榕给我安排的任务,他说看见咱们压力就大,所以还是别去打扰他考试了,您说呢?”

  “那这两天他要是在外面胡乱吃东西怎么办,一日三餐的营养都得把关,我和你爸给他做饭绝对不会出差错,外面的餐厅能懂这些吗?”

  “这些我也有研究,不用太担心,”原清濯思索道,“您要是真想给他做饭也可以,这样吧,早午饭我替爸妈给他送,晚上我接他回家吃,陪考这事儿就算了吧,这两天不下雨,太阳这么毒,要是站上两天不得晒坏了。”

  于是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和解,饮食方面交给原爸原妈负责,车接车送这事儿交给原清濯。

  话虽如此,他还是站在一中考场外陪了整整两天。

  每次考试结束时,身边结伴走过的考生都会唉声叹气地抱怨,不是说今年高考难度太大,就是说考场上又出了什么意外,不乏有人开玩笑打算复读再来一年的。

  原清濯时刻观察着原榕的状态,发现他除了变得寡言少语之外,其余还算稳定。只有在考完数学那一门儿之后,他无意间吐槽了一句:“要是能有一百一就不错了。”

  看来小兔崽子数学考得不大好。

  这两天在事务所上班的时候,身边的人明显发觉原清濯的状态不对。

  有人笑着打趣:“什么事儿能让咱们事务所的小股东这么上心,不但神魂颠倒的,还总是迟到早退?”

  圆桌另一端坐着程喻绮,她随意划拉了几下鼠标,道:“你们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高考!别说清濯了,我这些天也总是为我们家那个小姑娘发愁呢。”

  “喻绮,你家有个妹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不是亲的,姑姑家的女孩儿,和清濯的弟弟在一届,都是今年高考。”

  “那可真是太巧了,赶明儿大家吃个饭,互相介绍着认识一下。”

  原清濯抬眸看了说话那人一眼,忽然合上笔记本,从身旁的座椅上取出公文包开始收拾东西。

  “诶,这是又要去哪儿啊?”

  原清濯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做停留:“快到中午了,去接人吃饭。”

  几人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不由得面面相觑。

  程喻绮拖长音调:“都说了,人家忙着照顾弟弟,咱们几个还是别打扰人家了。”

  原清濯出了事务所,先是回家找爸妈取午饭,随后把原榕放在家里的手机也拿了出来。中午吃饭时,他将手机放到原榕的校服外套里:“考完最后一科再打开,到时候方便和爸爸妈妈联系,知道吗?”

  原榕一边吃饭一边点头:“知道知道。”

  原清濯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督促他吃完饭回屋午休,下午考英语前,他拉着原榕说:“考试结束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回一趟小家,我在家里等你。”

  “小家”是那套租房的另一个名字,他们都这样说。

  原榕应道:“好啊,那到时候再联系吧。”

  目送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入口处,原清濯抬头看了眼盛夏毒辣的天色,转身快步离开。

  他开车去附近的商场买了很多东西,礼花、气球、蛋糕和几台游戏机,并将它们满满当当塞进SUV后备箱,趁着最后几个小时赶回两人住的地方着手布置。

  与其说这是在庆祝高考顺利结束,不如说是在庆祝成人礼。

  在过纪念日这方面,原清濯多多少少有些非人的强迫症,过去漏掉的重要时刻他会一遍遍清晰地刻印在脑海里,直到在未来的某一天翻找出来并实现它。

  原榕的十八岁生日,是两人头一回错过的重要节日。

  那天之前,原清濯特意给学校请了假,不远万里赶飞机从美国回到石城给他过生日,然而等到他风尘仆仆回了家,原榕恰好不在。

  爸妈说原榕中午和他们一起吃了饭,晚上又和同学组了一个生日聚会,由于玩得太晚,他直接在同学家睡了。

  原清濯当时还在和弟弟闹别扭,他旁敲侧击地让母亲联系原榕,电话拨通后少年只说了一句:“都这么晚了,没办法及时赶回去,要不下次怎么样?”

  下次,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原清濯的行李箱中放着两件礼物,一件是年年不会缺席、由他精挑细选的男士手表,一件是他最大限度内送得起的、在这世界上永不会贬值的贵重物——纯金的长笛。

  本来应当在最合适的时机送出,可对方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原清濯怀着怒气将它们重新带回了美国,后来结束交换回国时,他再见到原榕心中仍旧有些不满。可这件事是没办法说理的,在原榕的观念里,他只会觉得哥哥介意这些是小题大做。

  好在今天是个很适合补过的日子,他要做第一个迎接原榕在社会意义上真正长大成人的人,尽管庆祝的只有他们两个,内容只是一顿简单的晚饭。

  原清濯给原榕的微信发了一条定位消息,随后从厨房入口的橱柜里取出叠好的围裙,开始动手做菜。

  忙忙碌碌到许久,不远处的石城一中终于响起收卷铃。

  很快,原榕给他回了条消息:学校老师临时叫我去教务处,可能要晚些回去。

  又过了几分钟,原榕接着发了一条:还有一件事忙着处理,稍等稍等,再晚一些吧!

  原清濯看着消息发送界面,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不悦,他回道:你在忙什么?

  原榕:暂时不能说。

  随后他再也没主动给原清濯发来消息。

  时钟走到晚上七点,学校的高三生已经走光了。

  等到现在,原清濯压不住心里的邪火,他把饭菜放到锅里热好,随后从餐桌上拣起车钥匙下了楼。一路风驰电掣抵达学校门口。

  学校已经关门了。

  原清濯在车里给弟弟拨了个电话,没接。于是他又转头给原妈妈打了一个。

  这下原妈妈接通了,声音里溢满了愉悦:“清濯,怎么还不回家,你爸爸亲自下厨做了好多好吃的,赶快回来一起吃。”

  “妈,”原清濯沉声开口,嗓音干哑,“榕榕在你那儿吗?”

  “他刚到家,还带着同学来的……”电话那端顿了一会儿,传来原榕懊恼的声音:“妈你快把手机给我,我忘了给原清濯回电话。”

  原清濯无声冷笑,径自说了句:“我现在就回去。”随后直接挂了电话。

  好,真是好得很。

  这个小兔崽子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能瞒着他不说,甚至还放他鸽子?

  原清濯当即调转方向,朝着原家驶去。

  于此同时,另一边,原榕正在自家客厅和华一鹤激烈对线。

  “原榕,你开个价,能不能放过她?”华一鹤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我凭什么?”原榕生气地捶了一下面前的茶几,“那块表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她必须得付出代价。”

  “可是她现在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盗窃,”华一鹤拧眉,“酒吧门口的监控模糊,不能做证,这种情况下无法判定她是贼,就算真要硬碰硬,你也讨不到好处。”

  原榕直接站起来:“好啊你华一鹤,就非要让我私了是吧?我话撂在这,她要是能掘地三尺给我把表找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要是不能,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老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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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咦咦咦大天才老板灌溉的6瓶营养液!

  感谢呼呼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原榕同学多喝营养液,多长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