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阴冷，不同于北方，时常伴着些雨水，早晚的温差也较大，早上裹着棉袄都嫌冷，中午又得穿衬衫。可风总是刺骨，还带着点潮湿的意味。
苏瑾宁到学校的时候学生差不多都来齐了，今天是周一，沈墨羽值日，他习惯性的又多带了份早餐。
"趁热吃。"苏瑾宁把豆浆和豆沙馅饼放在了沈墨羽左手边。
沈墨羽一心投入物理练习册中，大脑运算右手写题，左手抓起豆沙馅饼送进了嘴里，还抽个空对苏瑾宁说了个:"谢了。"
苏瑾宁看他忙的都没空理人忽然想乐，但他知道沈墨羽的性格，他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是很讨厌别人来打扰的，况且现在马上又要全市联考，谁还不跟火烧眉睫似的往死里学。
苏瑾宁动了两下脖子像是在做学习前的热身运动，接着也抓起了包子塞进了嘴里埋头写题。
物理笔记整理完，沈墨羽开了书包，忽然翻到前两天金朔朔丢给他的那两本英语练习册，说里面题型不错，都是高考重点。
金朔朔本来只给一本的，但他多要了一本，说想给苏瑾宁。
"给。"沈墨羽把另一本练习册递到苏瑾宁面前，另一只手不停的翻找笔芯。
"这啥?"苏瑾宁接了过去，随便翻了两页。
"金姐给的，说里面都是高考重点，题型不错。"他装好笔芯甩了甩，打开另一本。
苏瑾宁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又看了看他手里那本:"竟然还有我的份?"虽然他奋发图强从学年八百晋升学年前十八，但他是知道金朔朔的性格，就这种稀有使用的练习题，也只有前几名的幸运儿有份了。
"本来没有。"沈墨羽写下第一道题的答案，偷笑了两声:"你男朋友在金姐那不要脸了一回。"
苏瑾宁这才明白什么意思，凑过去低笑了两声，又环视一圈在沈墨羽脸上啄了一口:"谢谢男朋友。"
"哎我……"
陈航嫌弃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苏瑾宁眯着眼睛看过去，陈航嘴里叼着没嚼完的方便面，嘴边全是渣子，没眼看的说:"你俩注意点，这是班级。"
苏瑾宁翻了个白眼，朝别的同学扬了杨下颚:"谁像你啊，早自习不学习嚼方便面。"他不屑的哼了一声:"还看别人亲嘴儿。"
说完，他一身轻的转回去做题了。
"操。"陈航受到了严重的羞辱。
他抹了下嘴边的渣子，发现抹不净。他不服气的转头把满是方便面渣子的嘴凑到了陈圆圆旁边:"媳妇么么。"
"么你个鬼!"陈圆圆一巴掌过去，陈航嘴边的渣子掉的一干二净。
"体委这次考试又上升十名，你特么退十名，么个屁，我掐死你!"
"我错了!别揪耳朵别揪耳朵!"
上了高三以来第一次和高一高二一起放学，原因竟是学校电闸要修，最近上不了晚自习，最过分的是寝室没水没电。
但陈航倒是乐的合不拢嘴，火急火燎说要出去撸串潇洒。可剩下的几个基本都没心思了，虽说是不上晚自习了，但这作业比他妈往常还多，回去照样得做到十一二点。
他们算是明白了，永远不要相信学校嘴里的"放假"和"休息"无非是换个地方写作业。
苏瑾宁被寒风吹的直得瑟:"这么冷，还这么多作业，撸个屁串啊，你没事闲的给自己串成串。"
"你们咋那么没有情趣啊，好不容易放松放松。"陈航翻了个白眼。
"谁想去就去吧，我不去了，作业太多了。"沈墨羽捋了捋头发，下一秒却又在风中凌乱，满眼疲惫。
"我也不去了。"陈圆圆耸拉着脑袋。何青宋文淼也附议。
陈航尴尬的站在一边，感觉自己就像老年公寓里唯一的青年人。看着几个人学的灰头土脸的样子，他忽然想起高一高二逃课上网吧的事。
"唉，也是，没时间了。"陈航低下了头，目光转向教学楼后面的矮墙时，他眼里又亮起了光"诶还记得不，高一高二那会儿学校管的不严，咱们还经常逃课呢。哈哈哈，诶，就那个矮墙，经常翻过去拿外卖!还记得不!"
"啊对，我还记得有一次陈圆圆没翻过去摔哭了，哈哈哈哈!"宋文淼在一旁笑道。
"我躺着也中枪是吧!"陈圆圆拽下书狠狠砸在了宋文淼身上。
"还有，宁哥也因为拿外卖崴过脚吧!"陈航不知为何忽然兴奋起来。
"奥对，还是我背着去的医务室。"沈墨羽笑了两声:"一瘸一拐的。"
"靠，补刀不是这么补的。"苏瑾宁委屈的努了努鼻子
"哎呀，高一高二可真好。"陈航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像是在回忆:"当时感觉有花不完的时间，怎么疯都行，好像不论我干什么都自由自在。虽然做的那些事现在说来挺幼稚的，但……就是很怀念。"
"是啊。"沈墨羽也抬起头，那一刻，风似乎不再刺骨:"一转眼就要毕业了。”
"我们……有多久没疯过了。"苏瑾宁捏了捏手里的书本。
"好久了吧。"
是啊，很久了。自高三学习紧张以来，他们似乎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以前放假还会去外面放松，现在为了多一些复习的时间，就连周末都不出校园，抱着书本在寝室一坐就是一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闭眼睁眼全是枯燥乏味的习题。朋友间除了探讨功课就是抱怨高三太累，连邻桌之间开个玩笑都成了消遣。
他们不再在意哪家的网吧又涨了价钱，也不再关心哪个游戏又出了什么样的新皮肤，更没空去翻曾经一刷就是一整天的社交软件。
同时，也没时间看外面的蓝天。
曾经最讨厌，最过不惯的生活成了他们每天经历的一切。
甚至忙到忘了曾经的疯狂和不拘。认为本就该这样，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怀念起那段疯狂调皮的日子，他们甚至还会说是那时候自己不懂事，可现在懂事了，自己曾经的锋芒却早被枯燥磨平了棱角。
时间从来不等人，只会催人。催人奔跑，催人懂事，催人长大。
从桀骜不驯到不拘小节，他们的确长大了，也的确有新时代少年该有的样子。
可在努力变得更好的同时，他们好像也忘记了青春的另一个公式，那就是属于少年的炽热和无所畏惧。
"走。"苏瑾宁招了招手，向矮墙奔去。
"喂宁哥，干嘛去啊!"陈航疑惑。
"逃课!"
"不上晚自习逃什么课!而且大门开着你翻什么墙!"
苏瑾宁一跃而起:"带你们返老还童!"
"操!"
学校的矮墙太矮了，关不住少年的梦想，也关不住年少轻狂。
——
苏瑾宁忽然想打篮球，几个少年一路跑着来到了中心广场，沈墨羽很想问为什么不打车，但看着苏瑾宁好久没露出的这么绚烂的笑容，他似乎也明白一些。
少年最擅长的就是奔跑，有些时候，累不累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去哪，为了什么而奔跑。
篮球场人还挺少，几个脑子一热赶来的傻蛋篮球都没带，跑的喘不上气，坐在长椅上休息。
"靠，球都不带，玩篮球框啊!"陈航瘫倒在长椅上。
"把你脑袋卸下来就是了。"苏瑾宁嗤笑道。
"去你的吧!"
沈墨羽巡视一圈，忽然发现旁边球场有伙人也在打篮球，并且栅栏边还放着两个篮球:"对面那伙人手里有闲置的，去借一个吧。"
苏瑾宁眼前一亮，兴奋的转身跑向了对面的篮球场，沈墨羽也紧跟其后。那帮人也是正德一中的，恰好还是高一篮球队的，同校的好说话，很快就借了一个。
何青和陈圆圆去外面的商店买水去了，四个大男生就在篮球场打球。
"诶，三分行吗?"苏瑾宁退到沈墨羽旁边，挑着眉问了一嘴。
"看不起我啊，三分谁不会啊。"沈墨羽扬了扬嘴角，抢过他手里的球，目光上挑望了望球框，半蹲起跳，篮球完美的撞入球框。
"卧槽，标准啊!"苏瑾宁撞了下他的肩膀。
"这都要夸。"沈墨羽翻了个白眼:"倒成了瞧不起我。"
"我就觉得我男朋友刚才真的帅。"苏瑾宁往他身上贴了贴。
"我说你俩过分了吧靠，打球呢，你俩待会儿再贴贴行吗?"宋文淼也看不下去了。
"要你管。"苏瑾宁把球抛给了他。
四个人打球本来应该没什么意思的，但他们却玩的不亦乐乎，还疯了一身汗。
兴许是太久没这么大汗淋漓的玩过了，人少也好，天气有点冷也罢，只要四个人能聚在一块，疯一场，乐一场，其他好像都没什么可在乎的。
苏瑾宁从陈航手里抢过球，流畅的运了个球后一个迅速的转身起跳，一个三分球又进了框，陈航都没反应过来。
"啥啊，你速度也太快了。"
苏瑾宁笑了两声，挖苦他:"是你太菜了。"
"不可能!"陈航一听瞬间不服气了，撸起袖子:"再来。"
他还不信了，游戏单挑挑不过篮球还不行。
篮球滚到了篮球场侧门，苏瑾宁跑过去捡，大老远就看见几个身穿八中篮球队队服的刺儿头靠着侧门看他，各个嘴里叼个小烟，一副不好惹的势气。
还没等他走过去呢，领头的刺儿头一脚就把球蹬开了，后面的人一阵哄笑，苏瑾宁一愣，抬头对上那人的目光。
"看我干嘛，我没碰啊。"领头儿吐了口烟，笑嘻嘻的说。
这篮球场离八中进，经常有这种小混混，苏瑾宁懒得管他，只好掉头去另一边捡球，谁知那领头的突然冲过来，苏瑾宁一个转身挡在他的身前，率先踢开了篮球，拍了两下球直接投给了远处的陈航。
苏瑾宁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以后没事儿少玩别人的球，不礼貌。"
"少放屁。"领头一张嘴就喷了苏瑾宁满脸唾沫星子，指着篮球场一字一句的说"远处那几个和你一伙儿的是吧，赶紧的，拿着球哪凉快哪呆着。这是我们八中训练的地方。"
这话不要脸的太有含量了，苏瑾宁被他的话惊到了，他那一刻还真想找找篮球场那块刻着他名字。
"这写你名字了吗?"苏瑾宁抱着胳膊慵懒的问:"还是你家开的?"
"你别管。"领头一杨下颚，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见我身后那帮兄弟了吗，我们是八中篮球队的，每天都在这训练，你要不走，别说我们拳头不长眼睛。"
"八中是吧。"苏瑾宁一听这名就想乐，扣了扣耳朵咧嘴笑了:"就那个市著名黑手的那个篮球队?"
领头被戳了心窝似的一下就火了:"你他妈说谁呢，我把你那嘴撕烂是信不信。"
沈墨羽几个人察觉不对也跑了过来，看着那几个吊儿郎当腰背都不直的刺儿头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领头大摇大摆的走到沈墨羽面前，不客气的问:"你们一伙的是吧。"
沈墨羽光看那副样子都知道他来干嘛的了，轻撇了他一眼:"怎么样。"
"怎么样?"领头的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还临危不惧的男生不由得笑出声，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我要你们滚。"
苏瑾宁一把抓住领头的手腕，硬生生转了半圈，单手把人扯到了旁边，他冷着脸盯着他:"不动手不会说话?"
"你还敢动手?想打架是吧!"旁边一个刺儿头挤了出来，直接扯住了苏瑾宁的衣领。
沈墨羽往前走了一步，冷峻不禁的开口:"不想打，你们走不走。"
几个刺儿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乐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领头的上手拍了拍他的脸蛋:"你放你妈的屁呢。搞清楚是谁走。"
沈墨羽深吸了口气:"那就打吧。"说着他上去抡了一拳，那大高个瞬间一个趔趄，半天没反过来劲。
苏瑾宁撇了撇嘴，边冲边抱怨:"我真的不想打啊，我想回去做作业……"
四个人搏八个人对他们来说纯属小菜一碟，好久没这么活动的筋骨被这么一折腾还莫名兴奋起来，内心的热血被关了太久，忽然沸腾起来给予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
沈墨羽膝盖一顶又干倒一个，苏瑾宁被他逗笑了，在旁边竖了个大拇指。
这熟悉的招数，自第一次见面就把苏瑾宁逗笑了，现在，依然也能。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沈墨羽好像都没变过，人前高冷学长，仔细看小身板好像又弱不禁风的，在他面前又温柔会撩人，但打架的时候是真的雷厉风行。
怎么转眼间，两个人都快谈一年恋爱了呢。
"喂想什么呢!"沈墨羽转身照着领头就是一脚:"你没看见他冲你过来了吗?"
苏瑾宁嘿嘿一笑“想我男朋友怎么这么帅。"
"去你妈。"沈墨羽忽然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很想笑。
"啊啊啊啊啊!"陈圆圆不知道什么时候扯着嗓子冲过来了，掏出刚买的一提矿泉水就往这帮人身上砸，还真砸到了几个刺儿头，有一瓶直接扔在了领头裆上，顿时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苏瑾宁他们几个捧腹大笑。
"诶诶，干嘛呢你们!哪个学校的!"保安大爷的声音从正门飘过来。
"我操保安，快跑!"苏瑾宁抓住沈墨羽的胳膊就往侧门跑。
篮球场顿时混乱一片，六个人慌慌忙忙的往出跑，剩下的那帮能起来的也跟着跑，起不来的就在那爬，但现实总是很残酷，下一秒就被保安逮个正着。苏瑾宁被逗的不行，差点没摔跟头。
"那几个跑的!给我站住!"又来了几个保安大爷直接追了出去。
陈航一手拉着陈圆圆一手拽着书包踩了风火轮似的往前跑，那姿势太逗了，苏瑾宁笑的岔气。
"笑什么啊!"沈墨羽也没忍住
"不……不知道哈哈哈哈!"苏瑾宁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或许……或许你玩过神庙逃亡吗?"
沈墨羽破防了，也跟着他一起笑。
冬日的白天总是很短，短到只是打了两场球，打了次架，天就黑了下来。
保安大爷是真的追不上这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老早就没了踪影，可他们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顺着道边一直跑，几个人跟个疯子一样边跑边笑，穿梭在霓虹灯绚烂的城市之间，与车水马龙擦肩，掠过城市的忙碌。
少年们奔跑着，从来不屑于大人的人间冷暖。
青春总是在短暂中热烈，所以你为何不堵上所有筹码疯一次。逃一次课，抄一次作业，打一次架，流一次汗，摘一朵花，拼一次第一，爱一个人，博一个未来。在这风华正茂的年纪里，汇出属于你的时间的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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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特别喜欢这章，少年意气风发，青春短暂且热烈。（赶紧拿着小本本写到作文里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