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亲信队救不了洛闻川,他来救。
宋凌抬头细看洛闻川的眼角,忽然发现这人眼底下有一片淤青。
“你这是怎么了?”宋凌碰了碰,明明没有多疼,但洛闻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磕的。”
“磕的,哪儿磕的?”这人向来不会这么毛手毛脚才对。
洛闻川见宋凌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把筷子递进他手里:“吃饭吧,凌哥,你肯定饿了。”
“我不饿,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你不说出来,我吃不好饭。”宋凌坐回凳子上,一双眼睛十分平和的看向洛闻川。
洛闻川的眼睛红了又红,一颗心揪的厉害。他想问宋凌疼不疼,却又觉得此刻问出口已经为时已晚。想了半天,只从口袋里取出一段花枝,那是一枝细嫩的桃花花枝,顶头的花蕾还在沉睡着,亟待某一刻吐露芬芳。
“我在花店看到这个,我想这个很衬你,想送给你。”
“花店,寒冬腊月的,花店卖这个?”宋凌接过洛闻川手的花枝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把那一小枝头插进了盛有水的瓶子里。
花在枝头含苞待放,给沉重又严肃的洁白病房带来了一丝生机。
宋凌觉得洛闻川这两天的状态很不一样,那是一种颓废又无助的状态,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个洛闻川。
“什么时候想说就告诉我,我会等你。”宋凌的手抬起洛闻川的下巴,在看到那一双蕴着水汽的眼眸后,俯身吻了吻这人的唇角。
有湿润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过,洛闻川哭了,他像是一个做错事正不知所措的孩子,除了落泪再说不出一句话。
时光不可以倒流,他所做的事,永远都无法改变。
宋凌没有变,他对自己永远温柔。
“凌哥,我……”
我做了错事,一件永远不值得被原谅的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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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做了一个噩梦,从梦中惊醒时,病房的灯光被打开,一个人的声音将他彻底拽回到现实。
“凌哥,怎么了?”
宋凌摇了摇头,靠在枕头上深吸了口气。他低头,发现洛闻川是坐在凳子上的,这小孩儿估计一整晚都在床边守着他。
“怎么不去睡觉?”宋凌问了一句。
“我不困,想多看你一会儿。”
洛闻川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明亮,像是一条在守护在身边的大型犬。尽管觉得洛闻川的某些行为幼稚,但宋凌不得不承认睁眼看到洛闻川的那一刻,他心下陡然间一片安定。
这人什么时候,居然都能给他提供安全感了。
“睡吧,我没事,只是体检而已,不会生病的。”宋凌顺了顺洛闻川的头发,洛闻川点点头,等宋凌再次睡去才打开自己的终端。
他的的目光落在小钱助理发来的消息上,一双眼睛带着隐隐的波澜。
第二天醒来时宋凌没见到洛闻川,直觉告诉他洛闻川是去买饭了,但一直等到临近中午都没人回来。
宋凌对一个人的突然消失没什么好感,他拿起终端给洛闻川发送通话请求,等了许久却没人接听。
一直到十二点,小钱带着午饭过来。
“宋先生,这个是洛总要我交给你的。”小钱把一个绒面盒子放在桌上,宋凌打开盒子,见到了一枚蓝宝石胸针,这颗宝石有些眼熟。
“洛闻川在哪儿?”宋凌问了一句。
小钱道:“洛总有一些公司的事要处理,今天可能回不来。”
“公司的事。”宋凌看着小钱的眼睛,又想起洛闻川这两天的反常,问小钱道,“不是这个对不对,你们有事瞒着我。”
“宋先生,没有的,洛总只是……”
“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宋先生。”
“在哪儿?”宋凌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他要见到洛闻川,三年前洛闻川不告而别,这一次他要把洛闻川找出来。
他绝对不允许这个人再次不告而别。
“在帝国法院。”
“法院?”
“对,他说如果回不来,让我对您说一声抱歉。”
抱歉,什么抱歉,洛闻川究竟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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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和小钱赶到法院时,里里外外亲信队的车把这地方围了个密不透风。
宋凌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车,问小钱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钱哆嗦了一下,道:“今天法院开庭。”
“审的什么?”
“洛总攻破青禾系统的事儿。”
“什么?”这种事没有宋若知在,是怎么开起庭的。洛闻川这是什么意思,一声不响的去自首,往后让他去探监吗?
宋凌蹙眉看着完全进不去的地方,下一刻从摸出自己的尾戒,往近处走了几步。
似乎注意到宋凌的动向,堵在门口的一辆上走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这个人宋凌认识,是一队长顾涵舟。
“亲信队执行任务,你靠后。”顾涵舟伶俐的眼眸微垂,上扬的红唇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宋凌抬起手,露出小指上的戒指。
顾涵舟见到尾戒,挑了挑眉:“你是三队的人,三队也没用,这件事是一队包揽的,不想惹麻烦就靠后。”
“我是青禾的持股人,眼下开庭是为了青禾,我应当有知道的权力。”宋凌冷声道。
顾涵舟听见这句话,原本淡然的身侧多了一丝隐微的慌乱:“宋凌?”
“一队长认得我?”
“嗯……”
顾涵舟对宋凌这个意外记得很清楚,陈医生还是他举荐给肖择颜的。
宋凌脑海中极速梳理着一队和洛闻川的关联,片刻后对顾涵舟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一队长今天会来到这里。”
顾涵舟道:“三队的人可没有管理这件事的权力。”
“哪件,青禾还是风行,如果我也是一队长的计划中的一颗棋子,到现在还没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吗?”
宋凌的语气已经在极度克制了,他一早察觉出洛闻川这么放肆的对洛怀山下手,可能背后有不少人的支持,没想到居然是亲信队。
顾涵舟沉默了片刻,对宋凌道:“上车吧。”
宋凌往副驾驶走去,短短二十分钟,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洛闻川这人早在确认自己Enigma的身份后,就被发掘成为一队的编外人员了。这群王八蛋想要取得洛怀山的信任再调查风行,想到的主意居然是先献祭青禾。
这群冷情的王八蛋。
“洛闻川查到的证据不少,但洛书培一直躲在国外,我们只能放出洛闻川当年攻击青禾的证据引诱他现身。等原告变被告,这件事会彻底了结。”顾涵舟落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她知道这件事很危险,只要有一步差错,洛怀山随时可能察觉,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洛闻川这步棋在遇到宋凌的那一刻就已经失控了,她也没有精力再去培养下一颗了,洛怀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还会相信谁呢。
宋凌蹙眉道:“你们根本不了解洛怀山,即便是证据确凿,他也不会束手就擒的。”
亲信队对洛闻川这么这么放心,很大程度上是利用了洛闻川对洛怀山的恨意。
他从前让校方隐瞒自己受伤的原因,是为了不再去刺激洛闻川,让这人能清醒一点儿,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看洛闻川前几天失魂落魄的样子,估计是什么人把真相说出来了。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亲自过来,我们等待的是一纸判决书,只要判决书下来,怎么处理洛怀山就是我们的事了。”顾涵舟从腰侧摸出一把枪,瞄准正门的方向,道,“看到那个门口了么,如果从那里走出来的是洛闻川,一切皆大欢喜,如果是洛怀山,亲信队会亲自击毙他。”
“如果判不了罪呢。”宋凌问她。
“不会的,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足够他吃一辈子牢饭。”顾涵舟收回目光,正要开门,只听车外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放下枪,他手上有人质!”
车外一声惊呼,宋凌抬头,在正门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洛怀山手上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女士手枪,他所劫持的人质,是脖颈上被套了抑制环的洛闻川。
在洛闻川的目光中,看不到丝毫的生机。在法院特制抑制环的压制下,Enigma与常人无异。
宋凌正要出车门,忽然被顾涵舟攥住了手腕:“你要去哪儿,你现在出去会干扰他的情绪。”
“干扰谁的情绪,洛怀山还是洛闻川,你们要看着洛闻川死吗,顾队长如果此刻被挟持的是你的爱人,也会如此冷静吗?”宋凌望向站在台阶上的人,紧紧着拳头。
顾涵舟愣了愣,没有说话。
没有人可以冷静面对自己的爱人身处险境,所以亲信队的队长在任职期间不允许结婚。
宋凌的目光落在前方,最前方的车上已经有人出去在和洛怀山谈判。
“如果最后谈判的结果不尽人意,你们会选择牺牲人质吗?”宋凌突然问了一句。
顾涵舟再次沉默,这个问题她不能确定。她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卧底受伤,但只牺牲洛闻川确实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这人的沉默让宋凌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如果亲信队救不了洛闻川,他来救。
宋凌看向不远处的洛闻川,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此刻开枪,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洛怀山反应过来一定会对洛怀山下手。
如果不开枪,拖延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洛闻川,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告诉他这件事。
这个总是自作主张的小王八蛋,真是为他添了个大麻烦。
似乎是忽然想起什么,宋凌忽然睁开眼睛,给车队外的小钱发送了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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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怀山的目光落在整个车队上,他没想到,没想到当初那个小东西居然会成为亲信队的狗。
“洛闻川,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大可以杀了我,成全你杀妻杀子的名声。”洛闻川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父亲」这个词汇在他的印象中一直很陌生,他的到来对洛怀山来说是个继承人,一个继续延续他罪行的帮凶。
他不想成为洛怀山的附属品,他要成为他自己。
“你……”
洛怀山还要说什么,张口之际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那是一枝短细的箭矢,以穿云之势而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刺入了洛闻川的腹部。
“你想死,没门!”洛怀山去拔洛闻川身上的箭,洛闻川先一步握住箭深深扎了进去。
霎那间洛闻川弯下了腰,躺在了血泊中。
几乎是一瞬间,枪声响起,失去人质的洛怀山肩膀被子弹打穿。
洛闻川极力睁开眼,看到了不远处手中拿着的人,略略笑了一笑。
亲信队的人一拥而上,耳畔人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响成一片。
宋凌愣在原地,手中的逐渐滑落在地上。
他看到洛闻川被人抬上了担架,薄唇微张,似乎要说些什么。
宋凌走过去,洛闻川早已泪眼婆娑。
“凌哥,我……”
“留着力气去做手术。”宋凌没有多说,吩咐完之后帮着医务人员把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他选中的部位不足以致命,只会让洛闻川这个人质失去行动力。但洛闻川把箭刺入腹腔深处的动作,让他整个人方寸大乱。
他对这个人的时而表现出的幼稚束手无策,但那一刻,他很清楚的明白他不想失去洛闻川。
作者有话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