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唯夹走餐盘里的最后一朵白蘑菇时,路执回来了,把一袋葡萄冰放在他面前,拆开了袋子。
葡萄冰换了新的包装,原本的浅紫色设计换成了青色。
味道好像……也淡了很多,总觉得像是掺了水,没有当初的浓烈。
怎么都不是当年夏天的味道了。
“奸商啊,赚了钱就开始偷工减料。”方砚唯咬着葡萄冰,含糊地说。
路执在他对面坐下来,一眼看见被他拆开的透明卡套,没问,只是伸手把那几张卡片又叠了回去。
“卡里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了。”路执说。
方砚唯打开交换生大群,催了催校园卡的办卡进度。
暑假刚开始,s大食堂里只有留校的学生,食堂都没有坐满,他们两人都相貌出众,坐在一起更是显眼。
半个小时不到,方砚唯就上了s大的表白墙。
【墙,我在一食堂看见了一个挺好看的男生,问问这是哪个院的。】
[照片]
1L:点开图片之前我是很不屑的,点开图片后,请把他的联系方式都给我呈上来。
2L:你为什么不过去直接问啊。
3L:仔细看图片,坐在他对面的是医学院冷脸大神路执,谁赶上前啊。
4L:小帅哥应该也是医学院的?
5L:哈哈,让我摸到s大表白墙了。咦,这好像是跟我同批次的交换生啊,叫方砚唯。
6L:方砚唯,我喜欢你!
交换项目的暑期课表还没有公布,吃完饭后,方砚唯跟在路执身后回了107宿舍。
他久违地,又闻见路执衣物上的檀香味,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些许,终于觉得有些困了。
但宿舍的床,是空的。
“你有多余的床单和被子吗?”他问。
路执好像是怔了下,木然地站起来,拉开衣柜给他看。
零零星星的几件衣服挂在横杆上,除此之外,只有一张多余的床单。
也是。
他执哥现在连饭都买不起,哪里还有余钱去添置多余的被子。
“不介意的话,睡我的。”路执说,“我下午不在,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可以带你去买床单。”
路执的床铺整整齐齐,夏凉被叠成了方块状,一丝褶皱都没有。
可以睡的吗?
“我不会打扰你。”路执又说,“快一点了,我要去实验室,迟到了,导师会骂。”
s大的学生,也太苦了吧。
省吃俭用,还要给导师干活。
“那我睡了。”方砚唯光着脚,踩着扶梯上去,在路执的床上躺下。
淡香味包裹住了他。
他好像许久,都没有这么安心地睡过了。
下午14点,实验室门边,路执换上了白大褂,从文件柜里找出了一份项目基金申请书。
“许教授,你迟到了。”他头也没回地说。
“哎,被宿管办的王老师拉着聊了会儿。”许教授揉了揉脑袋,“不对,我才是老师,我为什么不能迟到!”
“签个字。”路执把申请书推到办公桌上,“内容我都弄好了。”
“好的。”许教授说。
他这个学生,各方面能力都强,办事效率极高,就是性子太冷淡,仿佛什么都看不上眼。
他知道路执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清冷和与世无争,毕竟雅锐生物有一半的控制权在路执的手里。
学校有的项目,还需要同路执合作。
“你今天没去教职工食堂?”许教授问,“王老师原本还想找你聊聊。”
“没有,我去了学生食堂。”路执说。
“换胃口?”
“不是。”路执低头,轻描淡写地说,“陪男朋友。”
他推门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许教授。
-
107宿舍掩着窗帘,窗外走廊安静,方砚唯一觉睡醒,感觉骨头都有些软,长途旅行的疲惫消弭得干干净净。
他按亮了手机屏幕。
路执连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这课业也太繁忙了些。
一个许久未见的id备注,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何岁岁。
当初他离开鹭屿,到了A国,就进了封闭式的语言学校,学习很忙,仅有的使用手机的时间,他只拿来苦思冥想给路执发上一两句消息,顾不上其他人。
跟一班同学的联系,渐渐地也少了。
[何岁岁]:苗疆人,你是不是回国了?
[方块A]:你怎么知道?
[何岁岁]:在小视频app上刷到你了哈哈哈,《塞上曲》弹得不错,看了评论我才知道歌名,我一看,这不是我方哥吗!
[方块A]:……
他低估了现代网络的信息传播速度。
[方块A]:最近还好?
[何岁岁]:还行吧,考到你们苗疆来了。
[何岁岁]:天天被人问我是不是在学下蛊学山歌,以后谁再问我上学是不是骑大象,我跟谁急!
方砚唯:“……”
你活该。
[何岁岁]:哎,苗疆人,你后面有见过执哥吗?
不瞒你说我现在就躺在他床上。
方砚唯心说。
[方块A]:?
[何岁岁]:他毕业以后,和我们都没有联系了。
[何岁岁]:其实也不奇怪,他性格原本就冷,不爱搭理人,在你转学来之前,执哥就是我们高攀不了的好学生。
[何岁岁]:也就你来了之后,执哥才有了点人味儿。不过后来你走了,执哥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方砚唯压着床单的手微微地收紧,把原本整齐的床单捏出了许多细小的褶皱。
[何岁岁]:十班有个小混混,被他扣了学分不满意,大课间在楼梯口找他麻烦,被执哥……过肩摔了。
方砚唯:“……”
[何岁岁]:那次过后,咱才知道,执哥原来……是会打架的。
[何岁岁]:我说不好,反正你走了之后执哥变化挺大的,更像他自己了?或者又更不像了?
[何岁岁]:今天这台风太猛了,不说了,我要去堵店门,抽空回来看看啊,鹭屿永远欢迎你。
方砚唯攥着手机,在床上躺了许久。
旧时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中。
鹭屿的那个台风天,路执在狂风里同他告白。
宿舍门轻响了声,有人推门进来。
“醒了?”路执问。
“嗯。”方砚唯的声音有些闷,带了点鼻音。
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他睡了好几个小时。
路执看着方砚唯起床,又从扶梯上缓慢下来。薄薄的睡衣隐约能看见肩胛骨清瘦的形状,手腕和脚腕都雪白。
“学生中心在哪里?”方砚唯问,“我的校园卡办好了,我要去取。”
“我带你去。”路执说。
卡上预存了三千块,是方砚唯这个月的生活费,加上他帮段芸商演给的邀请费,两个人花,应该也是足够的。
他还可以再接点别的工作。
他的建筑设计稿风格独特,坐落在A市的雅锐生物子公司最近有个项目在启动,说不定他能投投看,万一过了,他就有钱养路执了。
a市不会刮台风,这个时间,漫天都起了浅粉色的云霞,把天底下的白衬衫都染上了一层薄光。
“不用你请我。”食堂门前,路执说,“项目盒饭,今天多给了一个馒头。”
方砚唯:“……”
这可不行。
执哥不能饿着。
他去窗口点了份饭,多加了很多菜,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不小心点多了,我吃不完。”他说,“执哥,你跟我一起吃。”
路执低头:“谢谢啊。”
方砚唯越想越生气。
温雅阿姨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连生活费都不给路执。
“你没钱吃饭,怎么不找周围的朋友帮忙!”他终于忘记了两人之间那层隐晦的暧昧关系,愤懑不平起来。
“我没有朋友。”路执的声音听着冷,又好像有点孤独。
方砚唯:“?”
“刚刚那个……凌佩呢?”他问。
路执:“哦,我们不熟。”
“老师呢?”
“也不熟。”
“……”
“你一回来,就有朋友家可以去。”路执说。
方砚唯想了半天,意识到路执说的是段芸。
“我那是帮忙商演。”他说,“我不能住段芸家的,她有男朋友,不合适。”
路执:“嗯。”
也不知道是戳到了哪个点,总之方砚唯感觉路执好像是笑了一下。
真好看。
路执高中就是校草,在s大,应该也还是?
“学校里应该有不少人想追你吧。”他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酸唧唧的,像是在青葡萄汁里浸过。
“不知道。”路执事不关己地说。
“肯定有的,不可能没有!”方砚唯忽然就有点生气,“你再想想,比如同班同学?食堂里偶然撞见的路人?或者,哪个教授的女儿?”
“可能有吧。”路执说,“不知道。”
那就是有教授的女儿了。
“那你找个富婆吃软饭也不至于饿死。”方砚唯更生气了,站起来要走。
他的手腕被路执一把扣住了,紧紧地压着,按得他生疼,他挣脱不开。
“方砚唯。”路执说,“你不能因为有人追我你就生气。”
路执:“我一直都跟他们说,‘我有人了’。”
路执:“你是回来看我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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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执(表面):你是回来见我的,对吗?
路执(心里):你是回来找艹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