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怪物(变态心理学)>第748章 疯狂午夜直播间(一百二十八)少女A

  平安区分管有一处杂乱破旧的城中村,原先是一片无人管辖的荒地,后来被流浪汉和入城务工人员私自占用,四处乱搭乱建。等执法人员注意到的时候,城中村已经形成了规模,而非法占领的外地人和流浪汉俨然成了新的业主,除非有关部门暴力执法,否则很难驱赶他们。

  曾经城管大队有过几次尝试,但都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还因此上了全国的负面热搜和新闻,变成了实在难拿起的烫手山芋。因此管辖的政员都不想趟这摊浑水,只能停止这个地区的基础设施改造。

  以至于这里没有公交,没有学校,没有路灯,没有水电气设施,生活非常不便利,整个街道又臭又脏,到处都是无法清运的垃圾。所以稍微有点闲钱的,都赶紧搬离,剩下的都是生活实在艰难,连城市最低生活保障都拿不到的穷困人家。

  刘岚家是花八十元月租租下的不到四十平米的单间,里面又用塑料膜做隔墙,把房间一分成三,阳台是把墙破了个洞,私搭出去的一个空间,所以这房子没有外墙,只有厚厚的塑料膜再加几个大木柜。

  匆匆被派来做调查的民警没敢进屋,先撩开塑料膜大致看了下乱糟糟的屋内,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塑料袋、啤酒瓶、泡沫盒、易拉罐、废纸,几乎没有可供落脚的地方。

  一个年轻民警看着满地的垃圾,不太情愿进去,他随手打开了手边的大木柜,没想到吓了一激灵,差点没了七魂六魄。

  柜子里居然藏了一具尸体。

  刘岚住的这栋楼旁边就是一个垃圾堆积点,整个街道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加上夏天闷热的天气,尸体腐化极快,蚊蝇也格外多,整个木柜里已经惨不忍睹——腐败后的绿斑,红黄交加的粘稠组织液,细菌霉菌,各种各样的软体虫尸体已经呈现出巨人观模样,手脚手套状皮肤脱落,全身肿胀,皮肤出现密集的水泡,难以辨别本来面目。

  还好尸体身上随身携带了钱夹,里面没有钱,但有张签字画押的欠条,署名人是刘岚父亲刘强,他居然拿女儿老婆做抵押朝高利贷借了十万元。

  来调查的民警对刘岚家情况很了解,很快查清楚了欠条的情况,刘强这个烂赌鬼一个月前跟着同乡去了一个流窜的赌博窝点。

  这个赌博窝点在深山老林,有专车接送,隐蔽性很强,刘强通过熟人介绍进去,他本想大赚一笔,结果却两个晚上输掉了五十万,不得不签下抵押女儿老婆的欠条。

  据说这个赌博团伙的背后有东南亚人,如果还款时限到期还不上欠款,对方就会直接上门,把人用船运到东南亚,靠卖身或者卖器官来抵债。

  “真他妈不是东西!”

  打来电话的现场刑警对刘强做了义愤填膺的总结,同时给他们发了几张照片,是在女孩那张用泡沫和废纸做成的床里找到的最近几天的日记。

  “刘岚日记里写清楚了她杀人的全过程,起因是发现了欠条,知道刘强还不出钱,打算把他们母女卖了,刘岚忍无可忍,在他酒里下了毒。”

  胡明海点开手机上的照片,日记上杂乱无章的草书和把字晕染开的水迹,无一不在显示一个女孩的崩溃和绝望。

  “还有,我刚才粗略翻了下之前的日记,发现她曾多次提到一个叫做少女A的人。”刑警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有点可怕,感觉不像真的。”

  胡明海一愣:“什么?”

  “就在半年前,她放学回家的路上,偶然发现一个女同学和成年男人拉扯,随后被人强行掳上汽车。第二天上学,刘岚发现这个女同学脸上有淤青,她为此产生好奇心,偷偷跟踪了女同学,结果发现女孩进了一栋叫做世龙大厦的废弃大楼……”

  所有人心倏地一沉——世龙大厦,不正是昨晚那栋被大火摧毁的大楼吗?

  电话那头毫无所觉的刑警翻着日记继续说:“刘岚跟在女同学身后,从地下停车场的秘密入口,进入到了大厦内部。在那里,她发现了一个像地牢的地方,里面布满了类似鸡笼的小笼子。更加令她震惊的是,笼子里居然关着的是活人,其中就有前一天对那名女同学使用暴力的成年男人。

  “接下来,刘岚亲眼目睹了女同学把人从笼子里抓出来,然后像处理动物一样,把人剥皮杀害——之后,刘岚对同学产生了扭曲的崇拜感,并称呼女孩为少女A,还求她教自己杀人。估计也因为这一点,少女A没有杀掉她,还经常私下同她来往。”

  “少女A?”胡明海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校长刚找来的四班合照——学校没有拍学生游泳的照片,只有一张高一刚入学拍的合照。

  九月初天气还未转凉,照片里面孩子全穿着夏季校服。男孩发型全是平头,女孩全是及耳短发,面对镜头面无表情,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机器人,从眼神里看不到属于人类的灵魂,麻木和冷漠从每张脸透出来。尤其是上面的刘岚,神色比较其他同学,看起来更加阴暗沉闷。

  “刘岚会帮少女A寻找受害人,这个过程她们叫做狩猎。不过这女孩有些叶公好龙,不敢再旁观杀人过程。伍立斌就是刘岚送给少女A的猎物,她无意间发现了伍立斌的秘密,便勒索了四十万,然后把人交给少女A,培植成了安插在学校的傀儡。

  “刘岚拿到四十万后没敢轻易动,她打算等自己考上大学,再用这笔钱带着母亲远走高飞。但没想到,她那个赌鬼爸趁她不在,居然偷偷翻了她的东西,因此发现了那张有四十万的存折。然后用不到两天的时间,把这笔钱输得干干净净,还拿回来用母女两人做抵押品的欠条——这就是刘岚的杀人动机。”

  众人听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实际上伤害儿女的父母太多了。而且由于国内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传统,以及腐朽执拗的孝顺理念,父母往往把孩子当作自己的私产。

  许多基层执法机关也对家庭暴力视而不见,甚至认为反抗家庭的孩子不孝顺、叛逆、品行不良,所以置之不理。

  未成年保护法的建立,其实并不是社会上传言为了保护少年罪犯,原本成立初衷是让走上歪路的孩子们改邪归正。因为显而易见,一个孩子的好坏,关键在于家庭教育。法律理想化的,企图用监督纠正他们的家长,来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成长环境。

  可残酷的事实是,这种少年罪犯的家长很少改变自身,他们将责任归咎于社会和孩子本身。

  即便有法律和执法人员监督,但法律可执行的范围太少,无法起到震慑的作用,以至于这些家长往往死皮赖脸,对法庭要求视而不见。

  所以如今的未成年保护法不起作用,反而成了少年罪犯和他们家人有恃无恐的保护条款。因此从少管所出来的孩子,绝大多数以后还会去监狱。

  刘岚的日记是一篇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日记,能清楚看到她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坠入无可挽回的深渊。

  胡明海拿起合照仔细看上面像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的孩子们,忽然感到脊梁骨窜起阵阵寒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孩子们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分数、排名、补课,让他们变成一个个木偶,身后的线被学校和家长拽着,失去了孩子原本该有的青春活力。

  “刘岚杀掉他父亲后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只是掩耳盗铃地把尸体藏在家里的木柜里。”孟副局一边看手机里日记的照片,一边说,“这孩子是激情犯罪,事后肯定很恐慌,连处理尸体都来不及,今天又临时被迫参与劫持同学,还亲眼目睹了屠杀……成年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估计精神状态已经岌岌可危,正处在崩溃的边缘……我想,她可能是我们最大的突破口……对了,日记里,这孩子对她妈感情很深,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胡明海想了想:“行,就这么办。”

  天色越来越暗,空气里呛人的气味也越来越浓。

  随警车而来的家长们焦急地下了车,女人落在最后,脸上皱纹横生,看上去比其他家长年纪要大上不上,身上穿着廉价的花布衬衫,脚上一双黑色布鞋始终湿漉漉的。

  她下车后就一直耷拉着脑袋,和年龄不符的羊角辫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左右摇晃,看人的眼神也总是瑟缩和畏惧的。她还始终避着人群,走路步伐尤其小,被问话也是小声嗫嚅,必须耐着性子仔细听,才能听清楚只字片语。

  听见警方找她去和绑匪说话,她立刻抬起畏惧的双眼,拼命摇晃干瘦的双手,嗓音嘶哑地说:“我不行的,你们找其他人吧。”

  走来询问的两个警察无奈对视一眼,见女人态度坚决,只好走到一旁给领导打电话。

  年纪大一点的警察还在试图给女人做思想工作。

  女人战战兢兢站在值班室旁的角落,始终不发一言,只在听见她丈夫死的时候,突然情绪激动,一把抓住警察的袖子:“是我干的,那狗日的,是我杀的,他老打我,我实在受不了,就拿刀捅了他。”

  警察惊吓地退后一步,但也不诧异她的说辞,顺势问起:“我们发现了一张五十万的欠条。”

  女人神情明显的一僵。

  警察又紧接着说:“上面写,拿你和女儿做抵押,还款的期限就这几天——”

  女人原本阴沉麻木的脸瞬间变得怒不可歇,她骤然跳起,歇里斯底地大喊,撕扯着嗓子狂骂起来:“那该死的王八羔子,狗日的渣碎混蛋,我早该杀他!就不该念着他是岚岚爸,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狗日的王八蛋,他压根不把我们娘俩当人,居然想把我们当畜牲卖出去……早知道,早知道,我当年就该跟他同归于尽,岚岚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几个警察走过来,女人却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非要认人是自己杀的。

  旁边予。溪。笃。伽。的家长看不过去,忍不住嘟囔一句:“这什么妈啊,太给孩子丢人了。”

  “就是,都说父母是孩子的榜样,有这样的妈,孩子能好到哪儿去?”

  “那是谁的家长?可不能让我的孩子和她家孩子玩。”

  那些声音不大不小,清清楚楚灌进女人耳朵里,她闻言浑身一僵,立刻停下动作,两手拽着衣摆慢慢站起身,似乎感到无地自容,把脸别到一边,飞快地小声说:“你们要我,怎么做?”

  快到晚上七点,教室里光线变得更加昏暗,只能依稀看清楚里面人的轮廓,女孩走到窗户边撩开窗帘的一角,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辆白色的洒水车正从街角缓缓驶来。

  这时候夕阳的余晖变成了好看的金色,把周围的白雾照成了金灿灿的黄。

  女孩的心突然变得格外平静,从她有意识以来,一直在等待这么一天,她知道人终究都会死。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全是干掉发黑的血迹。她曾经也是爱美的女孩,背着其他人偷偷去做了美甲,却被人残忍地拔了左手的指甲。

  疼痛是最能教人反省的,所以她立刻知道自己不能像正常孩子长大,每当她思想有一些偏移的时候,左手就会隐隐疼痛起来,就像一种警告,让她遵循自己发烂发臭的命运。

  现在她的手指就疼痛起来,是一种剧烈的疼痛,她不安分的心突然生出了另外的念头——为什么她就不能活下去?

  死刑犯一辈子不会有后悔的情感,只有在临死的瞬间,才会激发出对生的无限眷念,她大概就是如此,才会生出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投向教室,落在那个沉默的女孩身上,她记起那个女孩胆大妄为的行为,居然想拿她的把柄威胁她,她那时候觉得有趣,本来枯燥的生活开始有了点波澜。

  不过,那只是一颗小石子的波澜。

  她一开始是为了吓她,所以带女孩去了她的秘密基地,让她旁观自己肢解尸体。她的手段越来越残忍,女孩明明害怕却倔强不服输的表现让心里那点波澜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影响了她的行为。

  她会耐着性子听女孩抱怨她的家庭,她纵容女孩拿着她的名头去使唤那些傀儡,她讨厌章囡囡,她就让人把章囡囡侵犯。

  其实她没有情感,和她那些同事一样,他们不懂人的喜怒哀乐,可看见女孩开心,她的心情也会莫名好起来,可手指却越来越疼,似乎在警告她——你偏离了轨道。

  可女孩却握住她的手,不是冰冷僵硬的手,是属于活人温暖又有点粘腻的手,她十几年冰冷坚硬的心脏突然冷不丁地跳动起来,生出了可耻的念头——她想变成平凡的学生,也想拥有朋友,可再也不能,她注定不能活到成年的那一天。

  在她生出异心的时候就敲响了自己的丧钟。无所不能的神眼不仅监视她,也在无时无刻窥探她的内心。所以这个如同赴死的任务落在了她身上。

  突然,她手指一热,女孩来到她的身边,和以前一样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用温和的声音小声说:“不怕,有我陪你。”

  我看起来害怕了吗?

  她抬起阴霾的双眼,看见周围同学诧异的眼神,她很容易捕捉到里面稍纵即逝的厌恶。死人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溢出来,她的左手不再感到疼痛,而是滚烫的柔软。她用左手紧紧握住女孩的手,然后抬起右手,把枪对准女孩的额头。

  然而枪下的女孩没有那些人痛苦、害怕、愤怒的情绪,女孩只是释然地冲她笑,捏紧她的左手,接着闭上眼,似乎在早就等着这一刻,她扣动扳机的手指微一犹豫。

  这时,教室右上角原本沉寂的广播突然“滋滋”响了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

  没有注意到,坐在窗户中间的同学突然悄无声息地朝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