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怪物(变态心理学)>第465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一百零七)对碰 

  陆阳说完轻轻地笑了,监控里的画面清晰地收进了陆阳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

  他在得意。

  按理说,作为警察绝不能被犯罪分子吓着,可对于偏僻的十三线小城市的欲海市,这里的警.察很少能遇见穷凶极恶的罪犯,更别说还能在审讯里谈笑风生,气势把审讯的老刑警狠狠压住一截的罪犯。

  在场的很多人都忍不住在想——果然是传说中的人物。

  “陆阳本来可以跑的,”周鹏忽然说,“他已经躲了十来年了,以他的本事,想要再多躲个二三十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却偏偏跑回来了。”

  容铮皱了皱眉。

  为什么会自首?

  按照他刚才的话,他早就不相信所谓的法律正义,因此就算良心发现,他也不会把自己交给法庭审判。

  陆阳和冬宁不一样,他属于能极端隐忍的人,为了复仇可以隐姓埋名数十年,心理素质也好到令人发指,不存在情绪大起大幅,绝望崩溃自暴自弃。

  如果只是解放人质,他也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地,把装满人质的大巴车一丢,凭借着欲海市特殊地形逃之夭夭。

  这样看来,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陆阳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市局,也更不可能投案自首。

  可出人意料的,他偏偏来自首了。

  周鹏又说:“老容,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肯定有我们想不到的计划。”

  容铮站起身来:“周鹏,你去试探一个人。”

  周鹏也站起来:“谁?”

  这时,门被敲响,一个小警员犹犹豫豫地探头进来:“容队,周队……那个冬队他……”

  冬宁正局促地站在墙角,头发被浇湿了,不远处有个空瓶,黄色的液体顺着空瓶的位置延伸到冬宁脚下,味道腥臭难闻。

  周鹏本来刚喝完粥,闻见这味,就觉得胃部在闹起义,发酵过的皮蛋一层层往上涌,为了不刺激冬宁,周鹏必须得忍住,他暗暗叹了口气,径直走到冬宁身边,又好似担心会把对方惊着了似的,一路轻手轻脚。

  前因是孙玉芳那老娘们不知道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冬宁要换审讯室,要从四楼楼梯过,掐着点假装要到五楼找王局,在拐过楼梯间的平台的时候,故意摔了一跤,手里的瓶子飞了出去还好死不死地砸在冬宁脑袋上。

  周鹏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要骂娘,谁他.妈没事带瓶尿,喝吗?

  不过孙玉芳显然不在乎这个谎言是否会被拆穿,像她这种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族群,可能觉得这种羞辱算得上“恩赐”了。

  冬宁脸上没有表情,侮辱性地被酸臭难闻的尿液淋了一身,他也只是沉默地站在角落,一声不吭,完全一副任凭命运碾转的模样。周遭的任何事情或人引不起他的兴趣,连周鹏来到身边都毫无察觉。他的模样变得太大,和几天前完全不一样。

  周鹏忍不住心想:原来一个人可以在一天之内有这么大的变化。

  周鹏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想起那条污水横流的窄巷,拐过大道,走进泛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的角落,廉价的木板门里传出阵阵阴靡的呻.吟声,人们在闪烁的红灯里嘻嘻哈哈,男女老少勾肩搭背,那时候年幼的冬宁是否也是这样麻木地站在墙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充满了彷徨和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周鹏点起一根烟,以前他们总是觉得冬宁这人太烦了,嘴贱事多,在外争强好胜,然而透进骨子里的却是自卑到了极点,面对挫折和侮辱,他大概早早就学会了委屈求权。

  以前老听人说,金汤匙长大的人以后祖祖辈辈都是金汤匙,富的人越来越富,穷的人越来越穷。

  那时候他觉得不屑,不过是不努力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看他,压根不靠家里那金汤匙,工作生活全靠自己,可是细一想,没有老周,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真的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吗?难怪余宏军那老狗老偷偷给自己小鞋穿,难怪雷局看他总是让他跟别人学习,难怪冬宁总是瞧不起他。

  是啊,冬宁好不容易拼死拼活才得来的,自己手掌一开,不费吹灰之力轻轻就拿到手心了……如果冬宁是他,可能就遇不见这样的惨事。可是如果那么多,哪里有什么用呢?

  那么傲气的冬宁脊梁上的铮铮铁骨,被现实一锤一锤地捶打下去,再也直不起来了。土汤匙回到了那腥臭难闻的泥土里,再也起不来了。

  “冬队,擦擦吧冬队!”

  周围的人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擦着冬宁脸上的污水,想要把冬宁从角落里拽出来。冬宁却始终是麻木的,两眼无神地站在原地,这个高壮的男人不肯动,周围就没有一个人拉的动他。

  周鹏干脆脱下自己外套,简单粗暴地往冬宁身上一盖,这动作引起了冬宁的应激反应,立刻伸手去打,被周鹏一手握住:“冬宁。”

  冬宁终于回过神,面色憔悴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周鹏,又扫了一眼四周,茫然无措的眼神慢慢回神,看向周鹏:“周鹏,你……我……”

  说着说着,冬宁既有些说不下去,一顿之后,他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地的处境,脸上露出难堪和胆涩。

  周鹏低下头,不忍心去看。

  “走吧,咱们去洗漱下。”周鹏温声说了句,伸手去揽他。

  冬宁愣了一会,呆呆地点了下头,茫然跟着周鹏的指示走了出去。脚下几次打滑,脸色更加难堪,从走廊到厕所大约就几步路的距离,冬宁却走得异常艰难。

  进入厕所后,周鹏守在隔间外面,厕所这会儿空空荡荡,他正准备看一眼时间,背后传来压抑的哭声,就像是声音挤在嗓子眼的,细小的跟猫叫一样。

  周鹏站在隔间外,心里突然难受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候,他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背后的哭声好像被惊动了一样,骤然停止了。

  周鹏有些懊恼,可又不能不接,咬着牙接起电话:“老容?”

  背后的门板发出轻微的响声,周鹏愣了下,扭过头,门那边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啊,没遇见他们,我来的时候已经走了。”周鹏叹了口气。

  另一边聚精会神地倾听,他的耳朵一边已经没了,一听声音有些模模糊糊,所以他只能用另一边脸贴在厕所的门板上,这样他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冬宁现在就在我身旁,我看着他的,你放心。”周鹏一顿之后,特意压低声音,“是,他们应该现在就准备走了,据说省办公厅那边有人专门派人亲自来接,门口现在堆满了记者,肯定会耀武扬威的……”顿了下,周鹏愤然骂了几句脏话。

  原来要走了,果然要走了,还是什么专人来接。

  冬宁咬紧牙,身体因为极度愤怒而发抖。他还是很注意手下的动作,以至于打电话的周鹏丝毫没有察觉。

  “什么!炸药?”周鹏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叫一声,紧接着想起身后的人,立刻低下声说了什么,然后匆忙跑了出去。

  冬宁心跳突然巨快,他靠在门边,慢慢滑在地上坐下,随后他足足坐了三分钟,心跳声依旧没有慢下来,浑身也跟着克制不住的颤抖。

  开满暖气的房间,他冷的发抖。

  牙齿在发抖,眼睛在发抖,骨头在发抖。

  孙周兴就要放了,大摇大摆地从警局大门走出去。

  冬宁想要站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根本无法动弹。

  周鹏挂上电话,走到门边和等着的几名下属嘱咐了几句,周围的人立刻换上一脸忧愁的表情,同时,都转过头看向那紧闭的厕所隔间,十分担心冬宁的状态。

  付出心力,破釜沉舟,最后孙周兴依旧逍遥法外。

  未来冬宁即将会遇见什么?

  无期徒刑还是死刑?

  虽然很不应该,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愤恨难当。

  法律是无情冷酷的,他们却是有血有肉的,他们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一个罪大恶极的罪犯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法律制裁。

  除开冬宁,那些受害人家属呢?

  昨天在直播里重新把自己隐私里最痛苦的地方掏出来给世人看,不就是期待先今的世道能重新给他们一个公道,将罪犯绳之以法,为法律正名吗?

  如果连这么明晃晃的证据都视而不见,这么罪大恶极的罪犯都能逍遥法外,受害人的权益无法得到保障,那他们做警.察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实在无法想象,作为风波的核心,曾为警.察的冬宁,此时此刻内心该有多么难受。

  然而,毫无预兆的,卫生间里突兀地传出了咯吱咯吱的笑声。

  这楼的男士卫生间很小,大约只有八九平米左右。三米的层高,却只有悬在头顶的排风扇旁有一个仅容小狗通过的窗户。

  窗户这会是关上的,于是卫生间成为了绝对密闭的空间,那声音在这个仿若洞口的房间内一圈圈散开,带着回声,出乎意料的清晰响亮。

  那笑声像是从喉咙底下发出来的,异常地欢快,竟然还带着点解脱的味道。笑得外面的人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冬宁抓住门框,他感到有股滚烫力量顺着脊梁涌了上来,就着这股力量,他缓缓站起身,抬起头看向窗户。

  窗外的大雨淅淅沥沥下着,越来越大,砸在玻璃上,叮叮咚咚作响。

  他开怀大笑,笑得肚子发疼,他抱住了肚子,眼角逼出了泪花,他再睁开眼,阴霾地看着被雨水模糊的天空。

  “他这是怎么了?”周鹏皱起眉,交代了几句,“我得先走了,你看好他,免得他做傻事。”

  他说完,抖了抖身子,没由来的,他听见冬宁的笑声,觉得瘆得慌。他担心地朝卫生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

  毕竟现在手里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边按下电梯键,边打开手机,只见那手机画面里根本通讯记录,而压根没有关上的是一个视频直播软件,里面正在直播的正在是厕所隔间的冬宁。

  他咬紧牙根:“冬宁,你们到底计划些什么?”

  他咬紧牙根:“冬宁,你们到底计划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