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怪物(变态心理学)>第395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三十七)孙家后院 

  魏威做事干脆利落,刚说完,定位位置就发到了容铮的手机上。

  容铮飞快把定位转发给多米,打算嘱咐魏威两句注意安全,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声音明显一顿,容铮耐心等了好一会儿,犹豫要不要挂断的时候,魏威的声音才重新响了起来。

  这次他又急又快:“容队,发现严竖了!他把车丢在马路边,自己在附近农家水塘里钓鱼,我们找他,他还辩称自己整个下午都在钓鱼,有农家帮忙作证。直到我们把直播视频内容给他看,他才立马怂了,把事情全都交代了。”

  严竖被发现的时候,头戴渔帽悠闲地拿着鱼竿在水塘钓鱼,旁边放着的小桶还装模作样飘着两根拇指长的鱼苗,见到蜂拥而至的警察,还很淡定,一副没证据别打扰他的嚣张模样。直到看见视频里被绑着的孙朝东,霎时腿软瘫在地上差点晕死过去。为了洗脱责任,无须警方询问,他随即蹦豆子一样全交代了。

  “他直言沉迷赌场借了高利贷,起初还能东拼西凑堵上些,后来利息越来越高,利滚利,愣是把二十万滚到了一百来万。他无力偿还,被收贷的小混混骚扰得痛苦不堪,家人天天又吵又闹,单位也对他劝退。他被折磨崩溃,打算自杀一了百了,就在这时候陆阳找上他,说让他帮个忙,会付给他一些费用。这他才铤而走险,帮了这个忙。”

  多米瞪大了眼睛:“他也真敢帮,一百多万的忙,真当天上砸馅饼?老大可是连一百块的报销单都不给我签……”

  “他不老实。”容铮食指抵了抵额头,边思考边说,“他做医疗器械工作和那家医院多少有业务来往,怎么会不知道顶楼住的就是孙朝东?已经敢铤而走险帮忙绑架孙家独子,那一定是豁出去了,怎么会看个视频就吓瘫了?魏威你让他们问问,他一定还有话要说!”

  魏威一愣,忙回头去问了几句,过了会儿,声音慌慌张张响了起来:“刚严竖反应了非常重要一个信息,他告诉我们,他看见对方那里有满满一行李箱的炸药。”

  容铮和多米对视一眼,缓缓皱起了眉。

  *****

  屋里实在太黑了,浓密的黑色压在头顶上,明明是很空阔的空间,却觉得只有灯下小小一块空间能容人站立。

  冬宁坐在孙朝东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在一起,他的手指轻轻打着节拍。

  时间过去很久,按照孙朝东上次经验来说,他应该马上开始逼问,或许动手给他两下,以此来逼问那些失踪女孩的下落。可他却一点不着急,甚至还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们。

  孙朝东踌躇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冬宁的动作不太寻常。

  光束这时从左朝右一晃,冰冷的黑色被温暖的灯光驱散了过去,接着光束又是反方向荡过去。冬宁的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打着节拍。

  孙朝东有些昏昏欲睡,他移开目光,眯起了眼睛,仔细看向摄像机。凝视了不知道多久,慢慢的,他甚至能听见老旧的卡带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那像胶水一样浓密粘稠的黑色镜头里,有一抹模糊的灰色斑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的倒影。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身着纯白色长裙,那是很早流行的裙子,裙底在膝盖下、脚踝上。那女人一直看着他,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眼神说不出的奇怪,接着那女人仰起脖子,露出脖子上那一串闪闪发光的白金项链。

  轰的一声,脑袋像是被重物猛击,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

  那女人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僵硬地放置在两侧,身子会随着动作不时地抽搐一下,像是坏了的玩具,缓慢重复着单调无趣的动作。

  忽然,那女人扭过头,瞪着惊恐万分的眼睛看着前方。

  孙朝东瞳孔猛地一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她那条纯白色的长裙,从腹部的位置开始染红,一朵朵猩红色花朵前仆后继地在她身上绽放。血越来越多,浓密的血腥味似乎化为有形的触角争先恐后地朝他袭来。

  他猛地把头朝后一仰,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被牢牢禁锢挣脱不开。紧接着,他感到脚脖子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碰他,痒痒的,凉凉的,像是丝线一样缠上了他的脚踝。

  他蓦地低头一看,才发现凳子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无数头发丝,像是活着的一样,疯狂晃动着朝他的身上缠绕上去,将他紧紧地拽住。

  而另一边,浑身是血的女人,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稀稀拉拉掉出血肉模糊的内脏。

  他惊恐地摇着头:“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

  女人缓缓靠近他,最后停在他面前,他不敢抬头。

  这时,手臂一凉,什么东西扫了过去,他浑身一哆嗦,女人长长干枯的像草一样的头发,慢慢垂在他身上。然后他感到了阴凉的凉气顺着他的后脖颈朝下移动,他闭上眼,无法克制地颤抖,呼吸急促起来,他想要离开,想要走!

  忽然,他听见了火车轰隆隆的声响,身周犹如冰渣的寒冷潮水般忽然褪去,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顷刻间包围了他的身体。

  他的心跳越来越开,他似乎意识到要出现什么,接着他听见一个比阳光还要温暖的声音响起。

  “小朋友,你一个人吗?”

  他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灯光“见缝插针”射进他眼睛里,刹那间,他有些睁不开眼。

  依旧是那个黑暗的小屋,他被拇指粗的绳子牢牢绑在椅子上。

  他抬起头,凝神望向那台摄像机,摄像机离得太远,他只能看见一抹黑色里炸开一朵金黄色的花——那是屋内唯一的光源。四周的人对他的恍然毫无察觉,仿佛刚刚发生的漫长时间,在现实中只刚过了一秒。

  旁边孙玉芳正惊慌失措地小声哀求:“小东,什么事情咱们回家说好不好,都是姐姐的错,姐姐糊涂,你想出来,姐姐帮你,真的,你想要什么?孙家以后可都是你的,你千万不要犯糊涂,做错误的……”

  “吵死了!”孙朝东头疼欲裂,焦灼地大吼一声,“谁他妈在乎,贱人。”

  “孙家没一个好东西,从上到下,从老到小,全都是变态……”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不管不顾地把自己一起带上,泄愤一般大声怒骂着,“骂我是小变态,孙周兴才是个恶心的老变态。”

  孙玉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一方面从小到大,她从没被人这样当着外人面忍气吞声还被这样羞辱,另一方面,十分在乎却又求而不得的东西被讨厌的人践踏在脚底,登时羞愤难当,想要破口大骂,话到了嘴边还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你别不知好歹!”

  说完,她又不太服气,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之间挤出来:“无凭无据,你可不要信口雌黄。”

  “要证据吗?”孙朝东忽然扭头看她,眼睛瞪得浑圆,语气却轻柔的要命。

  孙玉芳一愣,表情凝固在脸上。

  孙朝东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以为你很了解孙周兴吗?”

  孙玉芳心跳加速,不明白孙朝东要问什么,却有不好的预感,抖着嘴唇说:“你、你闭嘴。”

  “二十五年前,你骂我是变态,是杀人凶手。”孙朝东忽然一笑,“这可是耳濡目染的结果。”

  “你……”孙玉芳瞪大眼睛,“不要说,不要说!”

  孙朝东冷冷地睨着他,明明都被绑着坐在椅子上,却让孙玉芳有种对方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幻觉。

  她听见对方的声音冰冷地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的那个打工的小保姆,长得不错,还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你和那老女人都反感她,恨不得她去死。突然有天她不见了,一连两天她都没出现过。你还问我,怎么那丫头死哪儿去了,你怀疑她偷了你的钱,跑路了……哈哈,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的存折、行李全都在,唯独人不见了。”

  孙玉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像猫一样弓起背,哼哧哼哧地张大嘴大力地喘息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冬宁突然出声:“她很漂亮吗?”

  “她很漂亮,总是爱穿着那种小白裙,背后带着光,孙周兴的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老女人和她嫉妒得发狂,因为孙周兴从来连正眼都不舍得施舍给她们。”

  “看来她是难得一遇的大美人,”冬宁笑了,“不然怎么能漂亮到你到现在还能清除记住她的模样、她的穿着,也许她是你的初恋?你们有过一段恋爱经历?或者是她做了什么,给你留下深刻的映像?”

  这个想法并不是毫无根据,再美的女人模样在脑海里也就最多两天,可是要是在这外貌附上其他的意义,那每当回想起那意义的同时,也可以联想到那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比如那条小白裙。

  孙朝东面对他的问题,略感讶异:“比起我的记忆,孙玉芳可能要记得更清楚。毕竟那是她的高中同学,现在不是网上挺多类似狗血的议论贴吗?你瞧不起的同学成了你的后妈。”

  对于子女而言,发现自己的父母出轨,出轨对象还是自己瞧不起的同学,所带来的震撼和羞愤常人难以忍受,更何况从小被娇惯大的孙家大小姐。

  冬宁快速回头去看孙玉芳,孙玉芳脸色果然难看的要命,这个女人短短两个小时里,变得异常的狼狈憔悴,满脸的玻尿酸填充物依旧保不住细胞飞快衰老的过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之前的外强中干这一刻却变得不堪一击,心力交瘁地张着嘴。

  “一般来说,无故失踪的案子,有两种可能性最大,一是这人故意隐瞒踪迹,二是这人被人杀害了。”冬宁一字一顿地问,“孙小姐,你觉得我这个说法对吗?”

  “我、我没有,我没杀人,我不知道,她走了后,我就没看见过她。”孙玉芳突然被叫住,吓了一跳,忙惊恐地摇了下头,顿了顿,她哑声说,“警官,你知道的吧,像我们这种家庭,正常的家庭观根本不适用。是,我和我妈一直受着气,我爸有不少女人,但是我很尊重我的父亲,他有大的家族观念,一般常人是想不到的。”

  她缓缓垂下眼:“我小时候那会家里的生意没有现在那么大,我妈的家族看起来很大,其实都是空壳,还欠了不少债。我妈就是一个家庭妇女,过惯了好日子,由奢入俭难,全凭我爸一个人扛着。他压力真的很大……我奶奶是个偏执狂,控制欲很强。爸他是个孝顺儿子,自然什么都听她的。不过,我爸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在外面是乱来了点,但是他从没往家里带过其他人……”

  “孙小姐,”冬宁食指抵了下额头说,“我帮你翻译下,你的意思是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你父亲不会对那小保姆乱来?”

  “她是上赶着来的,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就是想要傍上孙家。”孙玉芳扭过头,不屑地哼了声,“我父亲也是要选的,基因好的,学历好的,出生好的。我父亲要的不是恋人,他要的是能给孙家留下血脉……一个小保姆,异想天开了些,我要是为她这样的人置气,不值得。更别说脏了自己的手,不配。”

  她戏谑地一瘪嘴:“而且我说她跑了不是没有根据。我有一条项链,那是考进大学那天,别人送的,够她家五年的总收入了。我跟她炫耀过很多次,她很羡慕,没有女人不会想要那样华丽的项链。我那时候年轻,对人没有戒心,当着的她的面把项链藏起来,结果她不见那天,我项链也跟着不见了。你比较下,是我的项链值钱,还是她的行李值钱?”

  “孙朝东。”冬宁略感窘困地偏头叫了声,“我对你们家那点烂俗狗血的陈仓破事不太感兴趣,你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提出这个人,又点出她的无故失踪,你一定知道什么吧?”

  “其实……”孙朝东好像脖子很疼,他转了转脖子,压低声音道,“她失踪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了。”

  孙玉芳一愣,扭头看他。

  “我那时候被带到孙家,每天小心翼翼,就怕被老女人抓到把柄,就算这样,她也总找得到理由折磨我。我们家有个阁楼,经常晚上老女人找借口把我关进去……”

  孙朝东仰起头看天花板,灯泡在头顶乱晃,刺着他眼睛,他大力睁大眼,自虐低盯着烧的发烫的灯丝,他听见了一串声响,炸开的雷声闷闷地从屋外传来。

  很大的雨,稀里哗啦地,砸在窗户上,闪电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

  十三岁的孙朝东,脸不停地被照亮,又陷入阴影里,他站在窗户边眺望着窗外,无声无息,像一尾幽灵,无人察觉。

  “孙周兴有个习惯,每天晚上十一点会独自到外面的小屋待会儿。我从阁楼上正好能看见,我有一个望远镜,平时偷偷用那望远镜偷看。不过孙周兴很谨慎,他一进去就会拉上窗帘……那样的行为很奇怪,平常人进入一个房间,首先要做的是打开窗户透透风,他却是一进去就把窗帘关的死死的。”

  孙朝东半搭着眼皮,轻轻笑了下:“就像这里,所有的窗户被封死了还不算,还用厚厚的挡板挡着——这是在藏着什么?就像是把你关进一间有红色按钮的屋子,告诉你千万不要按按钮——我更好奇了。大概我那个年纪的小孩想象力都很丰富,探索冒险的精神很大,我无数次想过里面也许是什么异世界通道。那天真是一个特别好的日子,下雨打雷还有闪电,没有人在外面,巡逻的保安也去避雨了,屋子里是黑着的,孙周兴似乎还没进去,所以我打算趁机会进去,藏起来,等老头,搞清楚他到底一天到晚在做什么。谁知道,居然有人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孙玉芳神色一紧,嘴角两边的法令纹直坠到下巴尖,猩红色的指甲大力抠着绳子。

  “她真的挺好认,大概觉得老男人喜欢纯情处女,老穿着土掉牙的小白裙,那天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两辫子一跳一跳的,跟猫尾巴一样,我就跟着后头看,总觉得找到了老头躲在那屋里的真相。”

  孙朝东舔舔嘴角:“我跟在后面,雷声太大,也太黑了,她没有发现我,我还是有些害怕,第一次这样做,手脚都在哆嗦。但是我又很兴奋,像是发现了老头的秘密,还有让老女人大声尖叫的事实。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我总觉得得录下什么,好刺激老女人,可是又没有摄影机。录音机也太大了,还要插电,这可怎么办?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我跑去客厅给传呼台打了个电话。”

  孙玉芳浑身一震。

  冬宁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她也说了吧,别人都以为孙家挺有钱,其实那时候孙家就是个空壳,不然也不会蜗居在欲海市这个小地方。那时候做生意四处要打点,黑的要钱,白的比黑的还要黑,做建筑这行又需要大量垫付资金。所以我们家穷的要死,除了老头有大哥大,我们实际上用的都是BB机。”孙朝东眯了眯眼,“那玩意的好处就是,你打电话,可以谎称是其他人,对方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

  “我算了算时间,回了屋用座机打电话,让传呼台在半小时后给老女人的BB机发口信,用孙周兴的名字约她后屋见。然后我就悄悄摸了进去,那后屋大概有一室一厅的样子,很普通。书桌上很多书、资料和图纸,还有张沙发和单人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明明我之前跟在那女人后面看见她走进屋里,可我在屋里绕了一圈也没见着人,我就想,人呢,不会走了吧。”

  孙朝东突然停顿了下,不着五六地问:“当一个女人打算勾引一个男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成功了她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她会轻易离开吗?”

  冬宁闻言皱了皱眉。

  孙朝东抿了抿嘴:“我当时觉得没劲,在屋里转了圈,没发现什么可看的,觉得真是无趣到了极点,就像是期盼了很久的高级蛋糕,却是掺了法国白面的馒头,失望透顶,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见了女人细微的啜泣声……那声音是从脚底下传出来,我低头才发现,屋里有很多杂乱的脚印,不止我的,还有另外两组。”

  “这个城市有不少地下隧道,我曾经在山里玩的时候,无意间在一棵大树底下发现一口土洞,只容一人进出。洞壁都用水泥固定过,钻进去后不久,发现居然到了城市的另一端,很是神奇。当时我就想想,这屋子下面没准有隐秘的洞口,我反复踩在地板上,很快在地毯下找到了入口,上面是老式的铁环,用的铁板,踩在上面会有很清脆的声音。”

  “我的好奇心特别重,虽然觉得很危险,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冒险。那天的条件的确太好了,下着暴雨,雷声很大,完全掩盖了我的脚步声。我顺着通道走下去,那个女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大,我很兴奋,也有些害怕。”

  “那地道里空间大得惊人,有回声,那女人的声音掩盖了我发出细微的声响。底下亮着灯,我听见了脚步声,是皮鞋和水泥地板摩擦的声音,我感到很兴奋,那是老头的脚步声,我立刻就认出来了。我一动不动地躲在黑暗里,等那脚步声离远了,我才踮着脚尖悄悄走了下去。老天那天都帮着我,我一下去发现有一个巨大的铁柜,我就藏在铁柜后面,期待看即将发生的场景……”

  孙朝东低低的笑了起来,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那女人被绑在一个台子上,那台子是不锈钢做的,倾斜着大概六十度的样子,我第一次看见什么都没穿的女人……一点都不性感,她还在哭,丑死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止我老头,里面还有个男人,身上罩着像雨衣的塑料服,一直蹲在角落里,找些什么。然后我听见老头说话,他说‘货已经到了,一个小时内,就可以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