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怪物(变态心理学)>第220章 地底封印的残肢(十二)阳哥 

  悬崖下面被一层白皑皑的山间雾气给遮挡了,辨不清高矮,算算客车绕山的速度和时间,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怕车滚下去,连骨头渣都找不着。

  山上松散的砂石泥土不时滚落,还好今天是晴天,要是遇上大雨,很有可能变成泥石流,将道路堵塞。

  可能今年的老天爷特别懂得心疼人,给了个大晴天,让回家的游子有个顺畅心。

  暴风雨卷席之后,是一派狼藉的平静,车内恢复了安静,甚至归于了沉默,血腥味被风一吹,消失得干干净净。

  下午三点,烈阳当空。

  舒墨身子跟着摇摇晃晃的车上下晃动,忽然感到了一丝乏意,眼皮沉重得像是贴上了什么东西,一下就闭上了。

  舒墨迷迷糊糊间,感觉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背,动作有些僵硬,但是很轻,温柔地拍着他的肩,无声的关怀。

  属于容铮的气息钻进鼻腔里,这一瞬,舒墨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他感到了莫大的安心,像是沉浮在厚厚的云层上,阳光懒洋洋地洒满全身,暖洋洋的。他顺势将身子倚在对方肩上,暖意一点点裹满全身,他闭上了眼,沉入了梦乡。

  他睡得不太安稳,意识总是半醒半昏沉,可要睁开眼,全身却像是被定住了,怎么也动不了。

  耳边客车上叽叽喳喳闲聊的乘客声没了,四周都宁静了下来。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困意太浓,没有去搭理,他又糊里糊涂地睡了一小会儿,忽然一股子浓烈的牛粪味道钻进鼻孔里。

  不由地他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旋即又闭上,头顶上的阳光太刺眼,让他眼睛都花了了。

  他再缓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此刻躺在稻草堆里,牛哞哞的叫着,他坐起身子,眼前坐着个穿着白褂子的年轻男人,男人甩着手里的鞭子,划破空气呜呜作响。

  男人唱着山歌:“娘在那边郎这边,你娘唱歌我来回……”

  舒墨恍然回神,发现此刻他正坐在一个堆满稻草堆的牛车里。

  这里是哪里?我这又是在做梦吗?

  舒墨伸出手,看了眼手,肉肉小小的,手背上还有五个小窝。

  此刻他穿着一件小小的白背心,脚下踩着一双黢黑的凉鞋,还戴着一顶草帽,大过了头,几乎把他的小脑袋压得抬不起来。

  舒墨瞬间镇定下来了。

  一星期前医院里,刘医师一脸沉重地警告他,如果他再不回去治疗,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他会越来越喜怒无常,脾气会越来越暴躁,耳边那些奇怪的声音不会停止,他的身心会越来越被摧残,以至于最后崩溃。

  舒墨无所谓,他要沿着记忆的那条路,往前走,寻找许多丢掉的东西,他固执的认为正是他灵魂里缺失了的一部分东西,现在要做的就是捡起碎片,把记忆的拼图粘起来再填充了起来。

  很有趣很好玩,不是吗?

  一片拼图从脑袋里掉了出来,舒墨俯下身,将碎片紧紧捏在手心里,嘴角扯开一边,带着嘲讽。

  他半眯着眼睛抬起头看了眼太阳,此时他所在的地方,阳光火辣辣地,和刚巧山间温和的阳光不同,晒得他皮肤疼。

  这真是梦吗?

  梦会有感觉吗?

  舒墨此刻努力回忆了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可惜想到脑子抽抽的疼,也想不起来。

  “呀,团娃子醒了啊!”男人甩了下鞭子,停了歌声,咧嘴笑了下,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

  舒墨点点头,身子自动开始动作,他跪着前行靠在男人的胳膊肘上,结实的胳膊上混着一股子难闻的汗臭气。要是平日里,舒墨肯定要捏着鼻子跑到八里地外,偏巧此刻的小舒墨丝毫不在意,反而贴着男人越贴越紧。

  两人好像十分熟悉且亲密的样子。

  舒墨微微侧了侧头,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男人长了一张极其帅气的脸,深邃的眸子陷入眼窝里。这人看起来很眼熟,甚至莫名有种亲切感,但是舒墨这时候的记忆太分散了,他捡不起来男人属于那一张碎片上面。

  此时阳光正烈,让男人微微眯了眼睛,面上露出有些着急的表情。

  这时候舒墨揉了揉眼睛问:“阳哥哥,还没到家吗?”

  男人单穿着件褂子,他拿褂子擦了下脸上的汗,又挥舞了下手中的鞭子,拉车的老牛又“哞”了声,晃了晃头,肥硕的屁股左右扭动了起来,却也是半天才走一小步。

  阳哥叹了口气:“我家这头牛快不行了,年岁太大了,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牛在村里的分量极重,一个是家庭富裕的象征,还有一个就是家里重要的劳动力。

  阳哥家这头牛明显年岁大了,快要不行了,那就只能宰了吃肉。阳哥实在舍不得,他和这老牛一起长大,早已经有了感情,吃它的肉,就像吃家人的肉。

  舒墨眨了眨眼睛,看着老牛肥美的屁股口水提溜往嘴边流,他砸吧砸吧嘴问:“阳哥哥,我们马上就有肉吃了吗?”

  阳哥眉头一皱,长手一揽把舒墨揽在了怀里,他勾了下舒墨的小鼻头,笑骂了句小馋虫。

  “大牛可是家里人,是伙伴,咱们不能吃他的肉。”

  舒墨委屈了,黑葡萄一样的眼仁儿湿漉漉的,眼看要哭。

  阳哥忙拍了下他屁股,认命道:“我算服了你了,这男娃子跟女娃子似的,动不动就哭。”

  舒墨噘着嘴,打了下男人的手臂:“妈妈说我是男子汉。”

  “哟,爱哭包脾气还挺大。”阳哥摸了把他脑袋,咧嘴大笑,笑声回荡在山间,久久不去。

  舒墨却是很生气,对着男人又踢又打发着脾气。

  “你胡说八道,讨厌鬼。”

  见阳哥一直哈哈大笑不给面子,舒墨干脆抱着手,一屁股坐在车边上,奶声奶气地说:“我要告妈妈,你欺负我,还说我是女孩子!”

  阳哥笑容僵在脸上,一层潮红染了上去。

  他甩了甩鞭子,状若无意地问:“你妈妈病好些了没?”

  舒墨回答:“好多了,妈妈最近还教我画画,你要看我的画吗?我画的大牛。”

  阳哥咳嗽一声,揉了揉舒墨脑袋,一本正经点头道:“好啊,我就替大牛去你家看看吧。”

  接下来回家就很快了,舒墨一直晃着脑袋拉着嗓子跟阳哥学唱歌。

  路上几乎没见着什么人,偶尔会有几辆绿皮车呼啸而过,这时候阳哥都会下意识地抓下舒墨的手又放开。他们去的地方似乎荒芜人烟,周围越来越安静,阳哥却看起来越来越兴奋,舒墨晃着腿,在旁边咿咿呀呀讲故事。

  很快就到了舒墨家,阳哥看起来一脸忐忑,黑黝黝的脸上,看出来些不安。

  大牛停在了院子里,舒墨熟门熟路去提水和干草给大牛吃,他摸了摸大牛的鼻子,小声碎碎念说:“大牛啊,多吃点,到时候我好有肉吃。”

  大牛:“……”

  舒墨站起身,甩了下干草,转头喊阳哥:“阳哥哥,大牛生病了。”

  阳哥神色一紧,走过来查看了下,没事啊:“它怎么了?”

  舒墨捧着手里的草:“它不吃东西。”

  阳哥眼角抽了抽,这小兔崽子天天惦记着人身上肉,人家怎么肯吃。

  他摸了摸大牛的背,叹了口气:“大牛啊放心,我不会吃你的。”

  都说和人待久了,畜生都会通灵性,大牛听了阳哥的保证,甩了下尾巴开始大口大口嚼干草。

  舒墨赶紧把手里的干草凑上去,大牛朝舒墨喷了下鼻子,舒墨捂着脸跑得飞远。

  这模样逗笑了阳哥,他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大牛啊,以后你就这样对付他。”

  大牛晃了晃脑袋,哼哧哼哧喷了两下鼻子,似乎也在笑。

  他们玩得正开心,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少年,那少年看见阳哥,眼底有光闪了闪,他走上前打招呼:“阳哥。”

  阳哥立刻直起身子,朝来人咧嘴笑了下:“回来了啊。”

  少年垂眼,恩了声,耳尖有些红。

  这大热天的,阳光就单穿了间褂子,他打招呼的时候,两手臂一展,立刻露出蜜色的肌肤,一层薄薄的汗液附在鼓囊囊的胸肌和肌肉线条分明的腹肌上,恰好汗水顺着他胯间的人鱼线钻进裤缝里,看起来很是惹眼。

  一般男人都很羡慕,少年人也不意外。

  阳哥走上前大力拍了下对方的肩,他长期干力气活,身上劲儿贼大,一拍把少年拍了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好在少年反应快,脚下轻轻一点当下一个转身站稳了。

  阳哥笑着说:“我把崽子带回来了。”

  作为一个小崽子的舒墨,并不像可爱的小天使,反而像是个小魔鬼,少年人看过去的时候,舒墨正拿着根稻草捅大牛鼻子,他还嫉恨着之前被大牛喷一脸的仇。

  舒墨看见少年,立刻把稻草甩地上,转身就撒丫子往屋子里跑。

  少年毕竟是少年,舒墨毕竟是个小崽子,小短腿努力奔了奔,还是被抓了回去。

  被少年扯住后脖子肉,疼得舒墨龇牙咧嘴,张口就要嚎,少年冷冷地睨着他,大力拍了下舒墨脑门:“妈不在,你嚎也没用。”

  舒墨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努力认错。

  阳哥连忙上前劝,少年气得不行,怎么劝都不行,还从屋里拿出了根小棍子,舒墨之前还眼珠子提溜着转,把少年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结果一看就这棍子,立马就怂了,扒着阳哥的腿嚎啕大哭。

  阳哥把舒墨藏在身子后,回头劝:“别打他了,他知道错了。”

  少年甩了下棍子,脸黑得不行:“他精着呢,不信你去摸摸他的脸,干嚎呢。”

  阳哥不信:“哪有那么精明的孩子啊,他才两……”

  他粗糙的大手摸上舒墨的脸,干干净净,他顿时愣了下,这时候舒墨连忙伸出舌头舔了下阳哥的手,咸咸的,还有牛屎粑粑味。

  “恶……呸呸呸。”舒墨立刻嫌弃地朝地上呸起口水来。

  “……”阳哥很无语,阳哥也想上棍子了。

  接着少年拿着棍子满院子追舒墨,舒墨腿短,但胜在个头小动作灵活,他一会儿躲在大牛脚旁边,一会儿躲在阳哥身后面。打了十来分钟,少年累得够呛,大牛和阳哥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