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靠孩子们,孩子们一定知道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嘴不可能那么严。我们找几个学生,让他们自愿成为咱们的小卧底,他们肯定愿意。”
其余人听了,都摇摇头,一脸的迟疑:“太危险了,稍有不慎……”
“我会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不用他们做太危险的事情,他们只需要把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可以。”聂建勋打开电脑,将列好的物品展示给大家看,“我会给孩子们购买监听设备,他们的动向我们时刻可以掌握。再买一些防狼喷雾之类的东西,让他们出意外的时候直接可以使用。不过我觉得不大用得着……我分析过,失踪案以及今天的自杀案。以王迅为首的那群学生不敢乱来,而且刚刚校园才出事,学校得为自身的考虑,更不可能再让本校的学生再出什么事情。”
“行啊,你小子。”老警察看了眼列的物品及旁边写的计划书,颇为赞赏地点点头,笑了起来,“看来我们都小看你了,你小子怕是早准备好了吧。”
聂建勋挠挠后脑勺,傻笑说:“我也是平日里老爱瞎琢磨,这不刚好碰上了。”
“行,这件事,咱们都得保密,不说为了头上的乌纱帽,就算是为了孩子们也要把嘴都给闭老实了。如果这事要是被所长或其他人知道,我老廖第一个饶不了他!”老廖挺起身板,鹰一样的眼睛扫视其他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打从心底信任这帮战友。
其余人笑着对视一眼,立刻冲老廖敬了个军礼:“为人民服务。”
老廖笑着骂:“臭小子们!”
聂建勋忽然常日里心里一直紧紧拉着的那根弦,终于放下了。
他松了口气,看着同事们笑着互相打气的样子,觉着这些日子身上遭的那点皮肉伤,都不算什么。
……
……
从人民路派出所出来,容铮就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舒墨瞥见他那个模样,敲敲车门,让他回神。
他倚在车门上,右手拿出烟给容铮递过去,抬头问:“是不是觉着这事不简单。”
“嗯。”容铮接过烟,点了点头,迟疑了下,轻声说,“都太巧了……学校会不会有问题?”
“问题吗?”舒墨耸了耸肩,状若不经意似的说,“学校的领导说了,他们之前不清楚白豚游戏,现在承诺一定会加强管制。至于那个刘老师,你也听见他们解释了,那老师有被害妄想症,还有医院的证明。”
容铮看着手里的烟,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不过,”舒墨顿了下,微笑着说,“竟然容队觉得有问题,那我们不妨查一查……”
容铮目光落在他脸上。
舒墨抿了抿嘴:“就从王迅开始吧。”
提起王迅这小子,容铮面色就沉了下去。
学教局局长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觉得对方正气凛然,常常嘴边挂着现代教育改革——该让孩子们减负解压,对于好学生差学生学校应该一视同仁,对于坏学生进行归正引导重视道德教育。
没想到再次见面,这位正气凛然的局长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王迅被叫来的时候,这位局长就一直等在门外,和他大谈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成绩有多好,平日里有多乖巧。
在他心目中有过错的只能是那帮为了引起自己儿子注意力,想要“被欺负”的坏学生。
说到口干舌燥,说到情到深处,到最后还因为不忍而滴下了两滴老泪。
当然他的不忍是因为不忍自己优秀的儿子被牵连,在他心里,那几个自杀的学生居然死到临头还要拉自己的孩子下水,实在太可恶。
容铮实在听不下去他满嘴的颠倒黑白糊弄是非,应付了两下就走了。
看容铮不为所动,那平日里把“一视同仁”挂嘴边的王局长便心里记恨上,开始到处找关系,把该找的人都找了个遍,话里话外说容铮这人生活作风有问题,这话自然也递到了容铮耳朵里。
但毕竟容铮位置在那里立着,就算怪容铮不通人情,也不便当面撕破脸,只能找别人撒气,恰好随行看起来“好欺负”的舒墨得此荣幸,被抓着以“教育”为名好好教训了一顿。
舒墨本来就是学生,对这种教育早就习以为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还颇为认真的一点头,像愣头青似的拍胸脯保证绝对不被外界势力打扰,会把案子一查到底!硬生生把扣着王迅的时间延长了一下午,把王局长气得半死,又不好直说,只能吃哑巴亏。
最后走的时候,脸都是铁青的,但这事舒墨没朝容铮说。
学校门口聚集的人都散了,大门被锁链锁着,门卫室的保卫昏昏欲睡地听着收音机,学校里传来阵阵读书声,一切看起来祥和又安静,仿佛这里一直这样。
舒墨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安静啊。”
他踮了踮脚,扫着四周:“王迅再精明也是个孩子,孩子的思维不可能缜密到一点漏洞都找不到,只要找到个机会和他聊一聊,我相信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要见到他也不是难事……”舒墨顿了下,低头一笑,“学校没长腿,是跑不掉的,”
容铮脸色缓和了不少,他叼上烟,轻声“唔”了一声。
“哇,这个点了,”舒墨拉开车门,朝容铮灿烂一笑,“容队,我们下个地点去哪儿?”
他们是来查别墅灭门案的,人民路中学的案子,还没从地方派出所报上去。按照规定,特殊案件调查组只是一个辅助部门,没有单独行驶办案权的权力。
只有当其他的执法机构,对案件有疑问,或者上层决定将案件移交给他们,他们才有资格进行独立审案。
这也是为什么学教局局长敢在背后议论他的原因。
这并不是不好,也算是一种监督,三方监督,才能让手里的权力更加透明。
容铮侧身坐进车里,把烟屁股摁灭:“还记得那封求救信吗?”
舒墨眼神闪了闪:“难道那封求救信和灭门案有联系?”
“我让多米……”
恰好这时,手机响了一声,舒墨把手机里信息调出来。他看了一眼,便惊喜地冲容铮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多米发来消息了,容队,你猜猜,这个乐欣欣住在哪里?”
“哪里?”容铮早就心里有数,看舒墨神秘的表情,更有了八九分肯定,但面上还是装作猜测的表情,迟疑着问,“难不成就和叶天一个小区?”
舒墨一脚踩下油门,车动了起来,他抿起嘴笑了起来:“对,我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两个女孩住的应该不远。”
容铮继续疑惑问:“怎么说?”
“现在可不像以前大院生活,孩子们可以交到朋友有限,除了同学就是邻居。而这两个女孩子的定位是好朋友,你想想,现在孩子们学业那么重,她们哪里有时间交谈玩耍。”
“那就是放学回家的路上,两个女孩肯定同路。”听到这里,容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舒墨更有自信了:“还有一点,叶天的个性按照同学反映的情况,属于看上去开朗,实际上没人能猜透她的想法的一个女孩。她这个人带着自身的优越感和傲气,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她放下心交流?那只有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叶天的朋友必然是家庭条件和她差不多,却长相平平性格内向的女孩。”
容铮笑了:“这都是你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出来的?”
听容铮这么问,舒墨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声说:“这应该叫做人之常情。有的时候专业书看那么多,不如多和年轻人们聊聊天,能发现很多事情。”
容铮看向窗外,抿着嘴点头:“是要多和年轻人聊天……”
“容队可以考虑我啊,”舒墨笑了一声,“我的时间二十四小时给您备着。”
容铮没回话,舒墨透过后视镜朝容铮看了一眼,容铮的耳朵莫名有些发红。
……
……
再来到宁湖的龙湾小区,才注意到随处散发的奢华气息,昨夜他们来的时候太心急,没太注意周围的摆设。现在他们的车还没靠近小区,就远远瞧见大门外竖着的白玉做的雕像喷泉。
雕像是几个俏皮的天使,有的在弹琴,有的在看书,还有一个不害臊的,正当众对着池子小便。
那撒尿天使的雕像跟前站着个及其猥琐的男人,邋里邋遢的一张满是胡茬的脸。
正专心地瞧着那小天使的小鸟,像是正在做些详尽的研究——《论天使的小鸟是否具有可用性》。
他旁边站着个大眼青年,一脸的难堪,不停地拉扯着猥琐男人的衣襟。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来一步啊。”舒墨看着这一幕,意味声长叹了一声。
容铮也跟着叹了口气,这重案组组长随时都在不正经。
“周队,你在看什么。”将车开近他们身旁,舒墨将车窗摇下冲猥琐男人打招呼。
周鹏听见声音转身就瞧见舒墨,立刻咧开嘴冲上去,完全不在乎自己刚才的猥琐行为被对方瞧见。
“哟,巧了啊,不是你们要去学校吗?怎么,有线索了?”周鹏倚在窗前,朝容铮咧嘴打了个招呼。
容铮冷着脸,用眼角瞥着他,看来是不想和他说话。周鹏笑了两声,觉着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又看向舒墨。
舒墨果然就是来融化冰山的,简直就是一个暖场小王子。
他很给周鹏面子,笑着点点头:“周队怎么在外边,没进去?”
没问到这还没什么,问到了周鹏便叹了口气,一脸不想回忆的样子。
还不等周鹏开始他的表演,魏威就凑了上来,礼貌地冲他们打招呼:“容队好,舒墨好。”
他个子小,直接钻到周鹏前面,把他抵开,插话道:“我们刚刚去找了小区的监控,但奇怪的是,当天的所有监控全没了。”
“哦?有这么回事。”舒墨疑惑了,他想了想,“那物业监控室也应该有监控吧,能不能看见是谁进了屋里把监控替换了?”
魏威摊手,无奈道:“没有,我们查看了所有的监控,甚至把隔壁的监控都拿来看了,都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舒墨沉下眼。
周大鸟在旁嬉皮笑脸点头:“对,就那个可能。干扰器。”
容铮提醒:“也有可能是黑客。”
周鹏摇摇头,得意洋洋地说:“不可能,我让多米查了。系统防火墙并没有被攻击的情况。我也询问过,别墅用的监控设备还是老一批的设备。让这帮子有钱人犯傻,别墅里的所有安全设备都很老化。这监控头自身没有留取数据的能力,只要把监控室的信号阻断,整个小区的监控录像,都没了。”
魏威有些气恼地看向周鹏,带着埋怨地口气说:“周队,你怎么什么都不给我说,我还以为你就瞎玩呢。”
周队哼了一声,看着魏威露出的一小节脖子,上面的痕迹简直辣眼睛。
他阴阳怪气地指着别墅小区大门的名字,略带讽刺地语气说:“来这小区买房子,简直是傻了。”
魏威这下算听明白了,之前廖城嘉担心周鹏知道魏威和他交往,周鹏会给他穿小鞋。这还没过一天,这小鞋就穿在了脚上。
他没好气鼓起两腮,像只仓鼠一样,气鼓鼓地瞪着双大眼睛:“你、你……”
周鹏一副找打的贱样冲魏威扬起一只眉:“你什么你?”
魏威很鄙视地冲他吼:“周大鸟的心眼就只有芝麻那么大!”说完不等周鹏反应,转身就拉开舒墨开着的车的后车门坐了进去。
见舒墨要开车进小区,周鹏连忙也钻了进去,捏住魏威还有这婴儿肥的小肉脸:“好呀,好呀!我看你跟着那小子才几天,就开始敢叫老大的歪号了。不错啊,有那小子撑腰,是不是就厉害了。”
魏威的脸被捏的通红,两眼包着泪花,扒拉开周鹏的手,小声嘟囔:“两个月。”
“什么?”周鹏用小指挖挖耳朵眼,大声问,“说大声点,没吃饭吗?”
魏威立刻带着哭腔大声地喊:“周大鸟,你欺负人!”吼完眼泪就顺着脸颊从尖尖的下巴朝下掉,一张脸委屈地皱了起来。
平日里就算周鹏怎么欺负他,让他帮忙写报告,让他跑腿买饭这些,他都不在乎。
但是这样没完没了争对他,处处阴阳怪气地对着他,他心里就觉得十分不畅快和委屈。
对他来说周鹏算是自己的大哥一样的人。魏威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与众不同,因此很自卑,也很内向不愿意和人接触。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警局的时候,周鹏见着他就拉着他训斥:“小孩子就该朝气蓬勃的,死气沉沉像什么样子!”
因为自己是新人,所以没有太多人搭理自己。再加上魏威不爱主动和人交流,其他人也不会主动和才入职的小孩沟通。
当时分组的时候,自己经常被落下一个人,他只能守着办公室,接电话记资料,研究档案。
在他认为自己可能不适合干警察这份工作,写了辞职报告,准备交给周鹏的时候。
没想到周鹏却主动找他一起吃饭,带他一起出任务,时不时地提点几句。
那时候周鹏简直就是他的偶像,渐渐地他也开始融入了重案组的生活。
魏威开始正视自己的性向,在一次明里暗示的时候,周鹏还说过同性恋没什么,人都该追求自己想要的,只要没犯法,没妨碍别人,就不是啥大事。
自己和廖城嘉认识确立关系之后,廖城嘉就提醒过他,他和周鹏的关系不太融洽。魏威觉得没什么,都是孩童时期的吵闹,当不得一回事。
昨天聚餐的时候,魏威其实特别紧张。
他很想带廖城嘉见见自己的大哥,他希望恋情得到周队的祝福,也喜欢周队和廖城嘉之前的恩恩怨怨都能化解了。
没想到的是,周鹏见到他们两人的时候,就立刻变得阴阳怪气了。
想到这里,魏威更加的委屈,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瞧见这一幕,刚刚悄悄用眼角观察他们动静的舒墨转过头,看向周鹏,他冷着脸用严肃的语气道:“周队,你怎么能这么对魏威,就算魏威和你死对头交往。你也用不着处处刁难他吧?”
魏威肩膀一耸一耸地委屈地直掉金豆子,连平日里觉得男人不该掉眼泪的容铮,都觉得他这样真心可怜。
周鹏没想到一个小伙子说哭就哭啊,顿时手足无措坐在原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平日里他是粗神经惯了,一帮糙爷们也耐操耐吼的,谁也没魏威这样的啊。
对,魏威和他们不一样啊。
周鹏一拍脑门。
“别、别哭了。是我不对。”周鹏两手两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