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水正咕噜咕噜的沸腾着着, 白茫茫的蒸汽不安的顶着锅盖,想要从锅里冒出头去。

  时矜站在门边, 神色微顿。

  是啊, 今天好像也是他的生日。

  时矜的生日和中秋是同一天,每年如此。

  只是在他五岁那年时父时母抛下他和时间出国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中秋。

  生日也是。

  他不喜欢中秋, 也不喜欢过生日,所以他证件上所有关于生日的信息都是错的, 也从来不会去记哪一天是中秋。

  日子久了,王妈和石毅都习惯了按照证件上的日期给他祝福, 也就只有时间,会执着的在每年的中秋拉着他陪她吃月饼, 又在赏月之后给他端上蛋糕,笑着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视频正巧播到了尾声,手里里传来了少女轻柔而快乐的歌声:“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

  时矜回过神来, 将视频关掉。

  他抿了抿唇, 给时间同样发了句中秋快乐后就关了手机。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

  他将解冻了的鸡胸肉丢进去,刚刚还沸腾着的开水瞬间便平静下来。

  等鸡胸肉煮熟了, 时矜将肉捞了出来,切成小块放到了小黑的碗里。

  小黑喵呜着从兔窝里爬了出来, 眼睛都还完全睁开就跑到了碗边, 开吃前还不忘撒娇似的蹭了蹭主人的裤腿。

  时矜弯了弯唇,伸手揉了揉小黑的脑袋。

  小白和煤炭也醒了, 正睁着两双水红色眼珠子盯着他。

  时矜给它们拿了两小块胡萝卜, 看着一大一小两只兔子捧着胡萝卜啃, 刚刚还有些茫然的心微微安定下来。

  时矜洗了手, 走出厨房的时候他脚步微停,视线在玄关处短暂停留。

  说起来,自从从B市回来,他似乎有几天没看见郁辞了。

  窗外的烟花还在噼啪噼啪的响着,五彩斑斓的花火在夜幕下划出了七彩的画。

  时矜突然就没了心情。

  他垂了眼皮,面色平静的转身。

  “咔擦——”

  玄关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时矜脚步微停,接着转身。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烟花爆开时炸开的璀璨光亮从上到下的侵袭,晦暗的光线透过阳台的玻璃,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勾勒出凉薄与孤寂的模糊长影。

  时矜站在阴影里,抬眼看向玄关。

  九月的夜晚已经染上了些许凉意,凉意夹杂在空气里,清爽的像是夏天的薄荷水。

  大门被关上,玄关处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闭眼。”

  听到这道略微低沉的嗓音,时矜下意识闭上了眼。

  “啪——”

  头顶的吊灯在一声轻响后开启了自己的工作。

  阖上的眼皮朦胧的感受到了些许橙黄色的光,微亮,微暖。

  时矜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在适应灯光之后才睁开了眼。

  郁辞已经换好了鞋,他动作自然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到桌上,锐利的眉眼被头顶暖色的灯光映照的异常柔和:“怎么不开灯?”

  “开了的。”时矜解释,清浅的嗓音一如这沁了凉意的夜:“刚关。”

  “吃饭了吗?”

  时矜没吃,但他抿了抿唇:“吃了。”

  “嗯。”郁辞点头,像是只是随口一问:“我先上去了。”

  “好。”

  脚步声踩着楼梯逐渐远去,客厅余留一片安静。

  时矜在原地站了会,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亮了微暖的灯,有细弱的光线透过门缝洒向客厅。

  时矜整理了一下思绪,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

  有了开头,后面的情节自然而然的就流畅了起来,时矜抿了抿唇,落在键盘上的指尖飞快。

  “啪——”

  直到某个瞬间,书房里的灯骤然熄灭。

  时矜停下指尖,思绪有些许混乱。

  停电了?

  书房里没了灯光,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微弱的白光勉强映照出了书桌周围的空间。

  时矜抿了抿唇,起身。

  他没把手机带来书房,因而只能借助着电脑微弱的光亮走出书房。

  走廊里同样没有灯。

  时矜按下走廊的开关,灯没亮。

  同样漆黑的客厅里传来了男人的嗓音:“时矜?”

  “嗯。”时矜轻应,又问:“是停电了吗?”

  “应该是。”郁辞的声音隔了一段距离:“水电费欠缴了。”

  “我记得客厅里有蜡烛,我先找出来用吧。”

  客厅的抽屉里确实有蜡烛,时矜之前找东西的时候看到过。

  他应了一声,走向客厅:“我来吧。”

  “你别动!”

  时矜脚步微顿。

  “我找到了。”郁辞的声音走近了些,接着时矜听到了火机打着的声音,似乎郁辞在点蜡烛。

  火机燃上蜡烛之前,郁辞开口:“突然见光容易伤眼,你先闭眼。”

  有了先前在客厅开灯的先例,时矜不疑有他。

  他闭上眼,敏锐的鼻子同时嗅到了蜡烛燃烧时的气味。

  “好了吗?”他听到了郁辞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蜡烛燃烧的烛蜡味似乎也越来越近了,不知道是不是时矜的错觉,他甚至在这烛蜡味中嗅到了一丝清甜的奶香。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面前:“好了。”

  郁辞含了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睁眼吧。”

  时矜睁眼。

  暖黄色的烛光散着橙亮的光,映照的人视线微虚。

  时矜微微偏了头,待眼睛适应光亮后才看向身前。

  澄亮的烛光下,是点缀着雪白奶油的蛋糕。

  时矜的视线停住。

  “室友。”郁辞叫他。

  或许是最近熬夜太多,时矜的思维在此刻诡异的迟钝。

  他听见了郁辞的话,但又跟屏蔽了似的没有在思考:“......嗯?”

  大脑没有停止运行,只是单纯的在脑海里回放了刚刚的画面,三角形的进度条在拉到烛光亮起的画面时变得格外清晰。

  暖黄色的线条从男人微勾的唇角延伸至高挺的鼻梁,在含了懒散笑意里桃花眸子前微微停留,又一路顺延着落到了凸起的喉结。

  他勾着唇,眉梢扬起,是时矜惯常熟悉的模样。

  但又不一样。

  郁辞扬了唇角,眼底的笑意彻底氤氲开来:“生日快乐。”

  时矜回了神,唇瓣微抿:“......谢谢。”

  郁辞捧着蛋糕,潋滟的桃花眸子里是时矜看不明白的深浅情绪,他勾了唇角,含着笑意:“许个愿吧。”

  “......许愿?”

  “嗯,三个愿望。”郁辞勾唇:“前两个说出来,最后一个在心里许。”

  时矜有些微的停顿:“......我没有愿望。”

  “你可以许平安顺遂,可以许事业顺畅,当然,你也可以——”

  郁辞扬了眉梢,嘴角笑意加深:“......许你未来有我。”

  时矜垂了眼皮,视线落到了染着蜡烛的蛋糕上。

  闭眼前,时矜看了眼郁辞。

  男人出色的脸被隐在烛光后的黑暗中,唯有那双含了笑意的眼映在光里,璀璨,绚丽,一如窗外燃着五彩的烟火。

  细白的眼皮垂下,时矜阖上眼:“一许,亲朋平安顺遂。”

  “二许,往后顺畅无波。”

  “三许......”

  时矜停顿,半晌,他鬼使神差的——

  许我,未来有你。

  他睁开眼,将蛋糕上的点燃的蜡烛吹灭。

  ——

  春城的和煦温度在国庆后就彻底落下了帷幕。

  曾有言云一叶落而知秋深,这话在春城来看,确是用的恰到好处。

  路旁的叶子在秋色初来时就染上了或红或黄的色泽,在秋深后则覆上了深红的衣装,伴着秋日微凉的风,飘摇着坠落泥土。

  时矜踏着秋色里的微风赶到的时候,头顶的暖阳已经化成了一滩醉红色的油画。

  他抬头看了眼门前的招牌,将伞收起,踏上石阶。

  石毅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头顶是肆意侵染了人间的绚丽晚阳,青年就这样缓缓从檐下走来,抖落了坠在风衣衣角的碎光粼粼,不疾不徐,容色疏淡。

  隔着店门口巨大的艺术石像,石毅笑开了脸:“时矜,这里!”

  时矜侧目,浅淡的眸子准确的识别了位置。

  他向着石毅走去。

  石毅替他拉开了店门:“你对服装有什么想法吗?”

  时矜抿唇:“没有。”

  “没有也没事。”石毅应的干脆:“那就让设计师给你推荐吧。”

  “咦——”

  石毅突然盯着时矜手腕:“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玉了?”

  他的视线直直的盯着时矜手腕上的那枚红绳,有些纳闷:“我记得你之前没有的。”

  时矜垂了眼,视线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手腕——一红绳上缀着的白玉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时矜抬眼,唇角幅度清浅:“朋友送的。”

  石毅看他这表情,眼睛一亮,连忙追问:“朋友?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他连着问了几个问题,突然一想:“该不会是跟你合租的人吧?”

  时矜没看他:“你很多话。”

  石毅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故意长叹一声:“有了新欢就不要我这个旧爱了。”

  时矜驻足:“你进不进来。”

  石毅连忙跟上:“进进进,这就来。”

  SUKU是春城知名的高端定制品牌,以奢华精简的设计风格在众多高定品牌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又因为出品极致,春城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他家定制服装。

  理论上来说,SUKU的定制单早已经排到了一年以后,很多大人物想插队都被严词拒绝了。

  石毅不算大人物,但SKKU的设计总监刚好是他表妹。

  在得知作者大会的时间定下来之后,石毅立马就想到了时矜。

  时矜平日里不爱外出和社交,必定没有准备参加的礼服,所以石毅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表妹,敲定了今天来量身定衣服。

  SUKU除了定制还做成衣,所以店内除了他们还有些看衣服的客人。

  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您好,请问有预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