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 正是万保洁来到林家别墅的时间。

  在看完聊天记录之后,时矜去了万保洁的房间。

  相较于程儿子宽阔的房间, 万保洁的房间要小的多。

  时矜过来的时候, 万保洁的房间还没人来过。

  郁辞左右看了看,在门口的桌子上坐下,双手抱胸, 饶有兴致的看着时矜搜证:“我说——”

  时矜翻开枕头,在枕头下找到了与程儿子房间内一样的玻璃瓶药水:「喝两次就狗带牌毒药」, 只是程儿子房间的玻璃瓶还是满的,万保洁的却已经空了。

  “室友——”

  时矜又走到床边, 打开床头的柜子。

  柜子里躺着一个木盒子,盒子上了锁, 密码是四位数字。

  时矜想了想,输入了程夫人的生日:0910.

  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叠信纸。

  “时矜——”

  时矜在床上坐下, 翻看着信纸上的内容。

  白色的信纸上突然投下一层阴影, 熟悉的气息从身前传来, 侵占性的将他包围。

  时矜手中的动作停下,没抬头。

  信纸上的阴影消失, 身前的男人蹲了下来。

  “时矜,你在生我的气吗?”

  是轻缓中夹杂着些许低落的声音。

  时矜的睫毛动了动, 他抬起眼皮, 眉眼微动。

  男人锋利的眉峰被搭在额前的黑色碎发遮掩,少了平日里那股瘆人的锐气。

  往日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微微下垂, 漆黑的睫毛搭在眼下, 再配上男人蹲在他身前的姿势, 像极了一只被主人冷落而委屈巴巴的黑色大狗。

  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动了动, 时矜松开攥在手中的信纸,刚刚一直堵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突然就消散了。

  他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没有。”

  他确实没有生气,因为他没有理由生气。

  可是他刚刚心底憋着的那股郁气是因为什么?

  时矜短暂的恍惚了一瞬,很快,他抿了抿唇,将手中的信纸分了一半,塞到郁辞怀里:“帮我一起看。”

  信纸上抒发情感的内容很多,但实际上有用的信息也就只能总结成一句话:

  程夫人在世的时候一直在资助万保洁读书,直到半年前,程夫人去世,万保洁毕业,二人的信件往来就此断了。

  “聊天记录中万保洁说的报恩应该就是这个。”时矜将信纸重新放回盒子里:“我们还需要找一下万保洁在半个月前突然来到林家别墅的原因。”

  “行。”

  时矜将盒子放回床头,起身的瞬间视线不经意的飘过一处,他顿了顿:“或许不用找了。”

  墙边半身高的低矮书柜上,一封被塑封装好的报纸剪纸安静的躺在柜顶,报纸上被红色油性笔圈起的黑色大字标题格外显眼——林氏集团夫人尸骨未寒,林富豪携美人深夜幽会。

  下面配了一张林富豪和一位红衣美女搂抱着走进林家别墅的照片。

  想必是平日里没有人会随意进入一个保洁的房间,所以万保洁的东西放的比较随意。

  刚刚走进来的赵医生也看到了这张剪报,她伸手拿起剪报,咦了一声:“这里有写林夫人的死因。”

  时矜走到她身侧:“什么?”

  赵医生将剪报递到他手里,简单概括了一下:“剪报上说林夫人是半年前跟林富豪一起去旅游的时候,不慎从山崖上跌落死亡的。”

  “跌落山崖。”时矜摩挲了两下剪报的边缘,视线垂下:“这让我想起了前年发生那件T国杀妻案。”

  赵医生没听过这个案子:“什么杀妻案,你仔细说说。”

  时矜将剪报递给身侧的郁辞,转身去房间的另一头搜寻。

  “哎?”赵医生抬头,视线茫然的在时矜的背影上转了一圈,有些蒙圈的看向郁辞:“时律师这是什么意思?”

  郁辞挑了挑眉,他掂量两下手里的剪报,唇角勾起:“没什么意思。”

  他室友这意思,是让他给赵医生解释呢。

  他就这么信任他,确定他会知道那件事?

  不过嘛......

  郁辞扫了眼愣在一旁的赵医生,心情不错的开了口:“就是丈夫借着出去旅游的借口,将妻子推落悬崖,借此骗取高额的保险费,不过后来妻子没死,这件事就败露了。”

  “啊?”赵医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

  赵医生眨了眨眼,看着前方那道朝着时矜走去的高大背影,默默的闭上了嘴。

  她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挠挠头,突然有种自己是大型电灯泡的错觉。

  “那个啥。”她犹豫片刻,开口:“要不你俩在这搜,我去别的屋子看看。”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

  赵医生眨巴两下眼睛,看着前方那两道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身影,明智的选择转身离开。

  万保洁的房间里信息比程儿子的稍微多些,除了空了的毒药瓶以及刚刚发现的信纸和剪报,时矜还在厕所的马桶水箱里发现了一袋用塑料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瓷器碎片。

  他将袋子从水箱中取出,解开缠缚在表面的绳子,露出袋子里的碎片。

  袋子解开的瞬间,时矜转头和郁辞对视一眼。

  这是......

  碎片没有花纹的一面,密密麻麻的印着黑色的小字。

  郁辞随意的挑出几块拼上,看清瓷片上内容的瞬间,他眉梢微挑:“这信息量稍微有点大啊。”

  时矜抿了抿唇,找来盒子将这些瓷片装在一起。

  万保洁房内的线索基本已经搜集完毕,于是郁辞侧过头:“接下来去谁的房间?”

  时矜想了想:“先回书房吧,书房的柜子我还没看。”

  虽然死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浸透,但也能从花纹和走向看出,死者身上穿着的,就是昨天下午他在书房看到的那缕被夹在柜门里的裙子。

  如果不是凶手在死者死后才给死者换上的衣服,那么就说明昨天下午他在跟林富豪交谈的时候,死者一直藏在柜子里。

  时矜在柜子深处找到的一条淡蓝色布料印证了他的这个想法。

  他低头查看了一下柜子内部,在角落处发现了半枚脚印。

  “所以,昨天下午在我和林富豪交谈的时候,死者就已经在柜子里了。”

  在确认柜子里再没其他线索以后,时矜将柜门合上,抬头看向郁辞:“那么,林富豪知道这件事吗?”

  没等郁辞回答,时矜眉心微动,下了定论:“他知道。”

  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柜子上时,一直专心看着文件的林富豪突然开口转移了他的视线,现在想来,未必不是为了柜子里的人做掩护。

  柜子里的人是杨安安,林富豪的私生女。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杨安安作为林富豪的女儿,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林家别墅,而是要靠躲躲藏藏掩饰自己来与林富豪见面呢?

  若说是因为私生女的身上上不得台面,那么在林家别墅已经有一个第三者上位的郁妻子时......

  时矜看了眼郁辞,唇瓣微抿。

  在有了对比以后,杨安安私生女的身份似乎显得也没那么不堪。

  所以......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去了赵医生的房间。

  赵医生的房间收拾的很干净,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套白色书桌凳子,触目可及的一切基本上都是白色的。

  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医药箱和一些简单的药品。

  时矜大致看了看,是一些中老年人常见病的治疗药和一些外伤药物,值得注意的是,几瓶外伤药和止痛药的瓶子已经空了大半。

  架子的不远处是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碗,里面还有小半碗的糖水,一旁是一个开着的电脑,桌面是赵医生的照片。

  时矜敲了下键盘,同样需要密码解锁。

  时矜试着输入赵医生的生日和毕业日期,都显示密码错误。

  他眉梢微皱,没什么头绪。

  “我来吧。”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一只手臂从身体右侧伸出,一具灼热的身体贴上了他的脊背。

  时矜的身子僵了僵,他抿了抿唇,目光晦涩的看着郁辞单手熟练的将一串数字输入电脑。

  密码正确。

  “行了。”郁辞勾了勾唇,丢开鼠标:“你看吧。”

  时矜却没动,他垂着眼皮,眼上淡淡的青紫色血管透过薄薄的眼皮,像是细长的藤蔓:“这也是剧本上提及的吗?”

  “不是。”郁辞将刚刚从赵医生口袋顺来的工作证丢回桌上,闻言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那破剧本就几句话的梗概,我看完也就知道个凶手,其他的什么也没写。”

  他点了点刚刚丢下的工作证:“我看到赵医生口袋里放着个工作证,想着也许有用,就顺手拿来了。”

  果不其然,解开电脑的密码就是工作证上的编码。

  不过剧组的设置应该不至于这么难,想必除了工作证,房间里应该还有其他写了赵医生工作证编码的信息。

  郁辞见时矜不动,于是自己上手:“来吧,一起看。”

  时矜抬起眼,视线略过男人线条锐利的侧脸,落到电脑屏幕上。

  赵医生的电脑里面是一份工作记录。

  从记录来看,她是在一年前来到林家别墅任职林富豪的私人家庭医生的。

  起初的记录一切正常,赵医生是个细致的人,每次替林富豪检查完身体,都会将林富豪的身体指标数据和用药信息记录到工作报告上。

  但是从半年前,这份工作记录的风格变了。

  赵医生不再详细记录林富豪的身体状况,而是用一个简单的略字带过。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变得详细的用药信息,但药品采购的间隔越来越短,采购的药物也从最初的降压药为主转为现在的外伤药和止痛药为主。

  郁辞若有所思的看着工作记录转变的日期:“半年前......”

  “工作记录风格改变的日期......”时矜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翻开到其中一页,视线微停:“是程夫人确认死亡的半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