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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逾声这话实在语焉不详。

  祁斯白愣愣地看了江逾声好几秒, 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怪不得,吃饭时候总觉得嘴唇有些奇怪,难受说不上, 但存在感很强。原来不是他那点微妙的心理作用在作祟,而是真的……亲肿了。

  祁斯白的脸隐隐约约有点发热。

  “照你那啃法, ”祁斯白抬起手碰了碰江逾声的唇, 像是想检查检查他的,“……不肿才怪。”

  这话说着, 祁斯白就看到江逾声的喉结轻轻动了下。楼道内朦胧的光线投射在那一小处喉结的凹陷上, 留下浅浅的阴影。

  一时间, 像是有根羽毛在祁斯白心尖上轻轻挠过。

  祁斯白忽地倾身过去, 嘴唇在江逾声颊侧接近嘴角的地方很轻地蹭了蹭。小动物似的。

  江逾声眨了下眼,轻微地低头, 看着祁斯白仰起的脸庞、挺拔的鼻梁和微阖的含笑的一双眼。

  祁斯白又接连蹭了好几下。

  不算亲吻,只是撒娇似的表达亲昵。

  江逾声被祁斯白蹭得眉眼都柔和下来,忍不住朝他偏过头。

  祁斯白却突然退开来,笑得有些狡黠。他伸出一根食指,指尖抵在江逾声的唇上, 触感冰凉而软。淡色的唇微张,先是被压得泛白, 而后指尖周围的唇色便越发红润起来。

  “明天吧。”祁斯白轻飘飘地揶揄他。

  楼梯间一时无人进出。角落里, 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交错着, 不急也不重,却有些乱, 带着一点似是而非的欲求不满。

  江逾声作势要咬他的指尖。祁斯白笑起来, 也不躲。

  电梯门轰然打开时,两个人都还靠在楼道墙角。除了祁斯白那根手指外, 两人之间其实没什么特别亲近的举止,只是肩抵着肩,两颗脑袋也挨得有些近。

  暧昧的氛围从来都没有实体,却总是偷偷潜藏在少年人的眼角眉梢间。

  祁斯白还没意识到什么,江逾声骤然一撤,他才愣了下,手悬在半空中,转头看向电梯门。

  许璇穿着休闲睡衣、裹着件羽绒外套下来的,她半只脚都迈出电梯了,看见角落处离得很近的两道人影,脚步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走出电梯。

  许璇眉眼间晃过一瞬微不可察的疑虑,唇角却已经习惯性地翘起来,“这么快就回来啦?还以为你们四人凑一起,要吃好几个小时呢。”

  祁斯白心跳错了一拍,整个人从一片氤氲的云雾里骤然醒神。

  江逾声半倚着墙壁站直了些,叫了声阿姨,解释说:“明天还要上课,所以没吃太久。您怎么……”

  祁斯白悬在半空的手欲盖弥彰地举到脑后,抓了抓头发。江逾声还算镇定,他的心尖却有些发凉。

  他太忘形了。这两天过得晕晕乎乎,像踩在软绵绵的云端,以至于忘记了,小区里其实才是最容易露馅的地方。

  许璇三两步就已经走到他们俩面前,耸了耸肩说:“送蛋糕的小哥找错单元门了,我就说,干脆我下来找他吧。”

  江逾声轻轻应了声。祁斯白也傻乎乎地跟着点了下头。

  许璇的出现太过猝不及防,祁斯白有点没缓过来,眼神胡乱地一会端详着她的神色,一会又不安地落在虚空中。

  他之前之所以敢在许璇身边和江逾声牵手,不过是仗着那个场合下她根本不可能看见。而刚刚……哪怕许璇只是早出门几秒,都能直接撞见两人的亲密。

  祁斯白心里不上不下,眼睫扑朔了几下。他不经意间垂眼一瞥,忽地,看到了江逾声背在身后、无意识间攥得有些紧的手指。

  祁斯白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江逾声也是紧张的。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底反倒快速沉静下来,彻底回过神。

  他不太明显地往江逾声面前挡了一步,笑着问许璇:“那我们去门口?”

  许璇看了祁斯白一眼,笑笑说:“嗯,我跟他说了,我在单元门口站着等他。”

  这晚,从取蛋糕到上楼后,祁斯白都规规矩矩,没再和江逾声折腾一些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一直到江逾声下楼回家,祁斯白才松了口气,确定许女士应该没察觉到什么。

  他以往一贯是大大咧咧、肆意妄为的性子,想做什么就随心去做,这会洗漱完躺在床上,却开始认认真真思索起他和江逾声在哪些场合需要注意分寸了。

  想了好一会,他从枕边摸过手机,本来想和江逾声扯皮两句,结果一打开微信,他和牧阳成、薛远的那个名为“谁先脱单谁是狗”的三人群就弹了出来。

  牧阳成大半夜十二点多不睡觉,先是把江逾声拉进了这个群,而后又在群里发了张截图。截图里,祁斯白的备注是狗狗一号,江逾声是狗狗二号。

  祁斯白默然无语半晌,将群名改成了“单身狗守护联盟0/2”。

  几乎是他刚一改完,江逾声就在群里回了句:“0/2?”

  祁斯白笑着打字解释:“任务进度。”

  群里像是机器卡顿一样,静了几秒后,噌噌噌地往外蹦消息。

  牧阳成:[?]

  牧阳成:[??]

  远:[??]

  牧阳成:[祁狗???]

  远:[]

  牧阳成:[你们俩合适吗]

  牧阳成:[]

  祁斯白笑了,觉得这很合适。他没再回消息,退出来,心情挺好地戳开了江逾声的聊天框,开始这天睡前的没话找话、腻腻歪歪环节。

  -

  成人礼过后,整个高三年级又恢复了往常忙碌紧张的状态。

  数竞国家队的名单正式公布后,第一次集训的确切通知也下来了。承办城市在外省,集训十二月底开始,为期近两周。

  因为周末两天都要出去上竞赛课,所以对祁斯白来说,反而是周中在学校才有机会和江逾声待在一起。

  于是,虽然连几个竞赛教练都没规定他需要去学校,祁斯白却照样天天按点到校上课,连早读都不带迟到的。

  陈老和各科老师大为感动,毕竟,这可是位高二下学期还偶尔会翘课的祖宗啊。

  只有牧阳成一个人堪破玄机,在数学课前朝祁斯白老神在在地阴阳怪气:“我还坐在你旁边是不是有点没眼力见儿?是不是该给江神腾个地方?”

  江逾声坐祁斯白前桌,正在刷题,闻言,侧头好笑地觑了牧阳成一眼,而后,视线一挪,落在祁斯白身上。

  祁斯白正好写完一页题,将B3开的练习卷翻了个面,一抬眼冷不防对上江逾声的视线,笑着和他对视了两秒,才扭头对牧阳成说:“我们有那么腻歪吗?”

  江逾声笑了下,转回身继续写题了。

  牧阳成一顿,认真思索了几秒。

  严格说,确实是没有的。这两人虽然成天黏在一起,但课上,两人都各刷各的题,互不干扰。下了课,中午吃饭也是四人一起,不会撇下他和薛远偷摸去约会。至于一些熟稔至极的搂搂抱抱和打闹,那和他们两人在一起之前也没什么差别。

  牧阳成沉默了会,压低音量,语气惊奇地蹦出一句:“没想到啊,你们俩这搞对象搞的竟然是个……柏拉图式的?”

  祁斯白噎了一下,差点因为牧阳成的语出惊人而呛到。

  牧阳成拍拍他的背,笑说:“我之前还想着,你们这刚在一起就要异地半个月啊,好难熬。这么看来,也还好?”

  祁斯白抿了抿唇。他最开始也觉得还好,但随着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也渐渐生出一点不舍。

  “对了,昨儿薛远提醒我才想起来,”牧阳成一拍脑袋,问:“你生日那天正集训呢,你要提前过还是回来再给你补过?”

  祁斯白一愣,笑起来,“倒也不用。”

  他们几个初中时还执着于过生日的仪式感,到高中就没那么在乎了,忙起来不过也是有的。

  这学期的数学课,除了常规复习,陈老还是喜欢在下课前十几分钟让大家抢答着做些拔高又有技巧性的题目。与之前最大的不同大概在于,这学期的抢答环节,再没有两位大佬的争锋相对。

  祁斯白还是会一时兴起地跟着一起看看题,权当放松。但每当遇到难题时,教室里的画面往往是——

  “江神?”陈老满怀期待地望向江逾声。

  江逾声唔一声,侧头问:“祁神,你怎么想?”

  于是全班巴巴的视线焦点又落在某位一身轻松已经保送的祁神身上。

  祁斯白被大家盯着也很坦然,简洁地说了个思路后,支着下巴歪头问江逾声:“你想怎么做?”

  江逾声于是稍微详细地讲了讲自己的做法。

  而当大半个班的人都唰唰记完笔记时,这两位还没商讨完,正小声地絮絮叨叨。

  “为什么要硬解啊,看着头疼。”

  “换个更复杂的数确实需要你那种方法,但就这几道题的风格来说,硬解更快?”

  祁斯白对比了一下,搁在手背上的头一点一点的,笑着说:“嗯,江神说得对。”

  江逾声于是弯弯嘴角,在陈老有些迷惑的眼神里,勉强忍住了伸手揉揉某人脑袋的举动,克制地转回身,继续做题。

  全班一时间都有些难以适应。陈老正托腮琢磨,低声嘟囔了句:“这俩小孩,以往不同解法都是争来争去、互相较劲的。最近怎么好像……什么都是有商有量的?”

  牧阳成在一旁听着陈老的话,一抬眼又看见祁斯白拽了拽江逾声的卫衣帽子,正悄声跟他要涂改带。牧阳成低头看看自己练习册上明晃晃那么大个的涂改带,表情微妙,满脸写着没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