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床帘遮挡那种慌张感一下没了影,陈漾翻身看着床帘外夏远舟的身影。
全身跟点着了似的,又烫又痒,但不能抓,一抓会更痒。
他坐起来脱掉衣服,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红疹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一次酒精过敏是初一军训,有点中暑喝了瓶藿香正气水,没过一小时就被他妈送进医院,住了几天院。
夏远舟掀开帘子探进来,陈漾正盯着红疹子出神吓一跳似的急忙拿衣服挡了挡。
“怎么这么严重?!”夏远舟盯着陈漾的肩臂脖子上的红疹子,皱起眉头。
“没事。”陈漾把衣服扔到一边,“哥,再拿件衣服给我。”
“都成这样还不严重?”夏远舟拿了件新的递给陈漾。
刚去了趟保健室想拿点过敏的药,医生今晚有事不在,以为是轻微过敏,没想到这么严重。
夏远舟抓住他的胳膊,还没开口,陈漾跟弹簧一样,挣脱了。
“痛?”夏远舟皱眉问。
“没。”陈漾说,“别碰,痒。”
“走,去医院。”夏远舟拿了手机放进兜里,示意陈漾套上衣服。
“不去。”陈漾套上衣服,“以前也有过,过两天就好了。”
“你看看你身上,”夏远舟说,“跟煮熟的虾一下,这是过两天就能好的吗?”
陈漾套好衣服躺了下来。
躺下并不好受,皮肤与凉席接触面火辣辣的,还很痒,但就是不想去医院。
至于为什么不想去医院,他也说不清,大概就是觉得太麻烦。
为了让接触面小点,他只好侧面睡。
“哥,”陈漾拿了手机,“这里地址是什么?”
夏远舟站在床边想把他拉起来又没敢动他,只好看着他。
“要地址做什么?”夏远舟问。
“买药,”陈漾说,“美团。”
夏远舟拿出手机坐到床边,看着陈漾。
“我来买吧。”
他对酒精过敏应该要吃什么药不清楚,买药前还是得百度一下,这样心里有底。
微信传来一条消息,夏远舟回头看着陈漾。
“这药你吃过?”
一张图片,药的包装盒。
“嗯。”陈漾看着手机,“这药效果好。”
不知是不是上次给陈漾买药的经历让他心存疑虑,他还是用了百度。
是过敏药,他松了口气。
候总今晚回来的比较早,可能赢钱了,挺高兴的。
“哟,床帘都挂上了。”候总说。
“嗯。”夏远舟点开美团准备下单。
“跟藏了小媳妇似的。”候总提着桶拿着衣服去洗澡,刚出门他的手机就响了。
夏远舟站起来走到门口冲远去的候总喊了声。
“你电话……候总。”
候总回来拿起手机看了眼,笑着说:“闹铃。我前几天不知怎么过敏了,医生叮嘱我按时吃。我给定了个铃。”
“你吃的什么药?”夏远舟放下手机,看着候总。
候总愣了愣放下桶从床头拿了个药盒扔给夏远舟,出了门。
“这个。”
夏远舟仔细看了功能主治,上面有写酒精过敏,不由松了口气。
就买它了。
他把药盒放回候总床上。
陈漾吃下过敏药后夏远舟坐在床边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放心似的躺了下来。
他盯着窗帘上淡紫色带着绿叶的大花,弄不清楚为什么要挂这玩意。
工地单身汉的宿舍没人挂这玩意,只有夫妻房才会挂这个。
都是男的,挂着挺怪的。
不过,好像也不错,遮光,嗯…跟感觉自己有个单独卧室一样,挺有安全感。
陈漾放下手机面对着夏远舟问:“吃饭的时候,那个大叔是不是叫李云宝?”
夏远舟偏过头看着他。
“嗯。怎么了?”
“没。”陈漾笑了起来。
夏远舟盯着陈漾这莫名其妙的笑,有点不明白。
“有什么很好笑吗?”
“没。”陈漾把手机拿到他面前。
接着夏远舟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夏远舟笑着说。
“你就说像不像。”陈漾拿过手机再次看了眼。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
夏远舟摸出手机看了眼,收了笑容。
陈漾妈发来了信息,询问陈漾的情况。
他用余光扫了眼旁边的陈漾,他正刷网页,并没注意到他这边。
不由松口气。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陈漾开口。
这不是十五天就能摆脱的事。
夏远舟犹豫两秒给陈漾妈回了信息。
“我妈发来的?”陈漾突然问了句。
夏远舟愣了下,看着他。
“啧…能不能别总说的那么准。”
“我妈是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上课。”陈漾放下手机看着他。
“没,”夏远舟说,“就问你过的好不好,习惯不习惯。”
“真的?”陈漾不相信。
“真的。”夏远舟闭上眼,叹了声。
隔壁的呼噜声开始了,比前一晚上呼得更加有调调。陈漾盯着上铺的床板数着隔壁的调调,很精神。
背上很痒,只要皮肤一捂热就出奇痒,还是那种隔着皮,肉痒。
反手在背上掐了两把,痛过之后是更难受的痒。
情绪不由烦躁起来,他坐起在床板上摸了摸,手机不知道被他丢哪了。
“很难受吗?”夏远舟突然出声着实把陈漾吓着了。手机还没拿稳,砰的掉在了床板上。
“你还没睡着?!”陈漾摸到手机。
“嗯。”听得出来夏远舟声音里的疲惫。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陈漾躺了下来。
“不是,在想事情。”夏远舟打了个哈欠。
“晚上吃饭那事?”陈漾问。
“嗯。”夏远舟翻身面对着他。
陈漾稍稍凑近了些,听到夏远舟的呼吸声心里感觉很踏实。
连身上的痒都轻了许多。
“哥,”陈漾说,“想去就去呗,那个小马对你不差。”
“欸,你怎么给人家改名字了。”夏远舟笑着说。
“rainbow dash。”陈漾说了句。
“靠,还没完了。”夏远舟笑了笑,“这要是被他听到了,可能要跟你拜把子了。”
“还能这样?”陈漾也笑了起来,“这种工程风险很大吗?”
夏远舟想了想,说:“也不是,主要是我没经验,有点难以掌控。如果能拿下就最好,整个工程算下来能挣不少。”
“嗯。”陈漾对他说的工程这事没有概念,不知道夏远舟说挣不少是多少,其实他对钱也什么概念。他的概念大概都是他妈灌输给他的。
能用钱办到的事都不是事。
“前期需要投资吗?”陈漾问。
“哟呵,”夏远舟有些吃惊,“思维挺快呀。”
“那是,第一名不是浪得虚名。”陈漾动了动胳膊,长时间保持不动,手臂压得有点麻。
“会有点,一些干活工具呀,还有可能要租房给工人们住呀。”夏远舟说,“具体的还得去看现场。”
“那这些投资大吗?”
“不大,也就一二万吧。”夏远舟说,“我在担心的是公司这边情况,进度款项这是个难事。之前我跟你说过公司一直有拖欠工人的工资。”
“你怕到时候拿不到钱?”陈漾问,“签合同应该就可以了吧。”
夏远舟笑着叹了口气,在他手臂上轻轻拍着。
“没那么容易的,合同照签,他要拖你照旧会拖。”
“哦。”陈漾说,“不去不甘心,去了担心有风险。”
“对。”夏远舟打个哈欠,“所以我在考虑,这事我不能出错。”
“嗯。”陈漾想了想说,“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
“你打住。”夏远舟打断他的话,“别在我穷人面前露富。”
“我这叫风险投资。”陈漾说,“你看那些首富们搞事业前期哪个不要找人投资的。等你事业搞起来了,我也可以小挣一笔。”
“我这叫小打小闹,也没那么大志向要做个首富。”夏远舟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多大能力吃多大碗饭,等事业真做大了也不见得是好事,该头疼的还是头疼。”
这个回答很夏远舟,一如给他的印象。
“我就想挣有点小钱,在哪弄个小店什么的,余生慢慢荒废度日。”
“跟今晚老板娘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陈漾问。
“什么?”夏远舟脑子停顿了三秒,“怎么可能。”
“哥。”陈漾又凑近些,脸几乎要埋进他怀里。
“嗯。”夏远舟伸手在他背上摸着,“还很痒吗?”
“以后……”陈漾声音闷闷道,“别忘记我。”
“哈?”夏远舟笑了起来,“不会,毕竟是我带大的。”
“你能不能要点脸?”陈漾说。
“一直挺要脸的。”夏远舟说,“你现在这样感觉我是个单亲爸爸正安慰怕黑的孩子。”
陈漾猛地拍他一掌。
“滚。”
“好了,不闹了。”夏远舟说,“我这样给你挠着舒服点么?”
“嗯。”陈漾闭了闭眼。
夏远舟被电话震醒,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旁边的陈漾,轻手轻脚地下床出了门。
才睡不到两小时,陈漾一直没睡,他强撑睡意等陈漾睡着了才睡,被电话吵醒有点火大。
天还刚发亮,有工人已经起床了,在水槽边小声刷牙。
夏远舟挺不想接他电话的,但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肯定不是约他出门吃早餐。
他点了接通。
“远哥。”李铭文在电话里带着哭腔。
夏远舟眉头一皱,语气有点硬邦邦道:“你起这么早?”
“哥,远哥,我…你帮帮我。”李铭文有些语无伦次,“我没干,那事不管我事 ,真的,你要相信我。”
夏远舟捏捏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但李铭文的语无伦次让他更加混乱。
“你在哪?”夏远舟问了句。
“我…”李铭文犹豫了两秒,“我在荒地里。”
“什么?”夏远舟问,“生活区面前面那片?”
“嗯。”李铭文说,“哥,你帮帮我。”
夏远舟往外走 ,走出两步又返回了。
“你首先说清楚什么事我再考虑怎么帮你。”夏远舟说。
“好好好,哥,我说。”李铭文停顿了下,然后突然挂断了电话。
夏远舟盯着手机看了两秒推门进了宿舍。
爱谁谁吧。
陈漾已经醒了,躺着睁眼没动。夏远舟掀开床帘朝他脸和脖子看了眼,低声问:“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了。”陈漾坐了起来。
“嗯。”夏远舟上了床,“还早,你要不再睡会?”
陈漾摇摇头,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