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灯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刚说完,他的目光往下移,看到章季同脖子上挂着的胸牌——实习生:章季同,胸牌显示他归属于另一个项目组。
他明白过来了:“你也在这儿实习吗?”
章季同笑着说:“对,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你不是本来定了要去洛斯实习的吗?”元灯有些疑惑。
他们当时获得了洛斯商赛的冠军,是有去洛斯实习的机会的。元灯当时放弃了,不过他后来倒是听乔明轩说过一嘴,说他和章季同打算抓住这个实习机会,好刷刷简历。
怎么现在他又不在洛斯实习,而是跑到了卓伯伯的公司里?
池帆看看元灯,又看看章季同:“你们两个认识?”
元灯指了指章季同,又指了指自己,说:“我们是室友。”
池帆恍然大悟。
三人一边说一边坐下。
在谈话中,元灯得知,章季同本来确实是在洛斯实习的,他的上司也是元灯的老熟人——卓明君。他们在共事的时候相处得很好,章季同在卓明君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后来,卓明君决定从洛斯跳槽回自家公司,准备接手卓伯伯的班,临走前,卓明君问章季同要不要跟他一起来这儿,章季同思虑再三,同意了。
“所以你会出现在这里。”元灯总结了一句。
“没错。”章季同弯了弯眼睛。
“但是我上班有一周了,我之前怎么从来没见到你?”元灯有些不解。
章季同垂下眼,不动声色的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其实我之前是在你那个项目组里的。后面被调走了,去了其他项目组。我们在不同的楼层。要不是今天在饭堂里碰到,也没想到你会来这儿实习。”
“毕竟我连洛斯的实习都没去,是吗?”元灯挑了挑眉,把话头接下去。
“对。”
两人相视一笑。
旁边的池帆埋头干饭,听到他俩的对话,抬起头来:“你俩感情好好啊!”
听到池帆这么说,元灯嘴角弯起的弧度淡了点。
他突然想起婚礼那一天,他在走廊里偷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男人嘶哑的声音回荡在那个逼仄的空间里——“小灯今天都跟我哥们结婚了!你喜欢他也不可能了,你就能不能醒醒啊!我他妈真是没见过你这号人!”
章季同喜欢他。
也是直到那天,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友人之间那些心照不宣的眼波,之前章季同对他的那些纵容和体贴……都是因为章季同喜欢他。
但他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
朋友就只是朋友。
章季同没挑明和他说的事情,他也不可能直白地给出他的答案。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跟章季同保持一定的距离。
至少要保证对方不会误解他对他有超过朋友之外的感情。
当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章季同很自然地接过话头:“毕竟是大学室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池帆:“我跟我大学室友就不这样,我跟她们不太处得来。你们可真幸运,能碰到个好的,实在是难得。”
元灯:“对。好室友特别难得,不是我吹,我们章总真的是上天下地第一好、室、友。”
他说着,对章季同挑了挑眉,还特地强调了“室友”两个字。
章季同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元灯也低下头,准备喝粥。他舀起一勺粥,却看到好几根姜丝藏在炖的烂熟的米花里。
啧。
他不喜欢吃姜,准确来说,他不吃姜。
元灯皱着眉,准备把粥里的那些姜丝都挑掉。
章季同观察到他的表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碗里藏着的那几根姜丝。
“我来帮你吧。”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来,准备把元灯的粥端过去,给他挑姜丝。
“不用了,就几根而已。”元灯挡了一下章季同的手。他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把那几根姜丝挑走。
章季同的手顿在半空中,片刻后,他面色如常的收回手。
“今天饭堂的姜丝放得有点多了。”
“嗯。”元灯附和他。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他们公司的制度是吃完饭之后会有短暂的午休时间,大约一个多小时。
他们的办公室处在不同的楼层,出了饭堂,就得各回各的办公室休息了。
在元灯出电梯的时候,章季同叫住他:“今天周五,要不要去放松一下?去酒吧喝喝酒?”
元灯刚想拒绝,那边池帆就激动地接过话头。
“哎对对对,不说我都忘了,元灯你也来吧!!我和你说,我们今天好多同事都会去,你就当认识认识新朋友吧。”说着,池帆压低声音,“大家都很友好的,有一些资历老的前辈也会去,说不定能够让你的处境变好一点。”
让他的处境变好……?
他的脑海闪过之前的一件事儿。
十几年前,他爸妈也曾碰到过一个坎儿,当时他们新上市的一个产品遭到了其他公司的围剿。
当时局面一度要控制不住了,资金链每天都处在濒临断裂的状态。那几个月里,他爸妈要么不回家,要么回家的时候都是凌晨两三点钟了。
但是后面事情还是完美解决了——他爸妈并没有向那些公司低头,而是通过与其他利益相关方联合,成功突破重围,打破了僵局。
或许,他现在也可以通过类似的手段去解决他现在的困局。
元灯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他们聚会的地点定在酒吧,还是那个熟悉的酒吧。
元灯心情复杂地踏进酒吧的门槛。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这个酒吧了。
第一次来这个酒吧,是他成年那一天。他在这里撞见了醉酒的雍极浦。第二次来这个酒吧,是洛斯商赛获得冠军的那天晚上,他们来这儿庆祝。
第三次来这酒吧,就是今天。
旁边的同事传过酒单,问他要喝什么。
元灯的目光逡巡过这张单子,目光一顿,手指点向其中的一款烈酒:“一杯白兰地,谢谢。”
“你确定要喝这么烈的酒吗?”同事收了单子,看着他欲言又止,看起来像担心他会出了什么事儿似的。
“你要不别点这个了。”章季同将视线投过来,也想拦住他,上回来这儿元灯就是喝白兰地,醉酒醉得厉害。
元灯笑了笑,道:“今天周五,没事。”
酒很快就盛了上来。
和上次一样,这白兰地入口极烈,热辣的感觉摧枯拉朽地从喉咙一路往下烧。
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抬起眼,看到不远处坐着他的同事和他的对象。
他们依偎在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窃窃私语,看向对方的视线是满满的爱意和专注。仿佛周围的热闹都与他们无关,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插足不了。
那个姑娘看到元灯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有些害羞地往男友的怀里躲了一下。
元灯慌忙地挪开视线。
他们那么要好,那么亲热,就连其他人的旁观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打扰。
白兰地的余味蓦地泛了起来,甜中带酸,但元灯却觉得这酸味显然是过分明显了。
害得他鼻子里全都是酸意。
元灯拿起手机,对着他桌前的白兰地拍一张照片。
柔和而昏暗的灯光下,浓茶色的白兰地静静地徜徉在酒杯里,照片的背景隐约能看到一对情侣互相依偎的身影。
“这酒酸死了,呛鼻。”元灯晃了晃杯子,点评道,随手分享照片,发了条朋友圈:[这酒不行,太酸。]
章季同闻言,拿走他的杯子:“既然酸,你就别喝了。”
酒意上头,元灯把杯子夺回来,一口气全部灌下肚。
酸涩的大火席卷他的感官,把他眼尾鼻尖都烧出红晕。元灯微醺地扣下酒杯,半眯着眼:“不行,我要喝,不仅要喝,我还要全喝完。”
章季同:“……”
看起来这人是喝上头了。
元灯扶着额摇摇头,再给自己斟了满满的一杯酒。
“你喝这么多干嘛?”章季同劈手夺下元灯的酒杯。
元灯低着头,弓着背,露出脖颈上微突的骨头,像一朵玫瑰花被折断了枝干,美丽、锋利,却也脆弱。
章季同不自觉松开手里的酒杯,他放缓声音劝元灯:“别喝这么多了,待会儿喝醉了会难受。”
元灯没反应,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膝盖的布料,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摇摇头,一滴水珠甩落下来滴在膝盖的上,在那儿洇开一朵暗色的小花。
半晌,他才抬起头,眼尾鼻尖通红,眼睫毛上沾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那点水光……
章季同愣了一下,握住他的肩膀问:“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没事。”元灯摇头,拨开章季同的手,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章季同:“……”
就跟喝醉了酒的人总是说自己没有喝醉那样,真正有事的人也总会装作无事发生,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自己没有事,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你不准喝了。”
章季同把酒杯放得远远的。
“给我!”元灯急了,起身就伸手去够那个酒杯。可惜人喝了酒之后,神经被酒精麻痹,他没能一下站稳,整个人直直栽倒在章季同的怀里。
章季同浑身僵硬。
怀里蓦然落入一大捧温暖的玫瑰花,夹杂着浓烈的酒香,还能闻到些许苦涩的木质香和消毒水凛冽的味道。
然后在下一瞬,他的头顶压下一大片阴影,那点暖意瞬时间就被抽离了。
章季同抬起眼,一个高大而俊美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眼里像含着滔天巨浪。男人一手揽着元灯,有力而肌理分明的臂膀像宣告主权似的紧紧箍着他劲瘦的腰。
“刚才谢谢了。”
他扬了扬下巴:“不过,现在由我来照顾我家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灯崽:离婚协议书签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