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问玫瑰去哪儿了。”
陈钺的银边眼镜被登徒子舔得偏移几分。跟掀盖头似的,摄魂夺魄的光彩“哗”地扬了闻辛一身。
灯火摇曳。陈钺的嘴唇张启时,的确可以用熠熠生辉来形容:“你不是讨厌它吗。你说,难闻,污染环境,侵害你的呼吸系统。”
记性很好的enigma端庄坦然地躺在alpha胯下:
“闻辛,我如今的状况一定很符合你心意。在你眼里,我和beta没有太大区别,你可以随便轻薄羞辱我了。”
陈钺脸侧盛放着百盏明灯,耳畔流淌着千遍真经。他的神情那么冷,声音那么清,五官那么艳,脾性比玫瑰还娇,心思比毒蛇还坏,堪称象征陈家的“玫瑰与蛇”旗帜的最佳化身。
遇见陈钺以前,行经大半颗地球的闻辛未曾想过,能在一个鲜活的男人身上欣赏到这样超凡而复杂的美。
——“你们看见玫瑰,就说美丽,看见蛇,就说恶心。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玫瑰和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
遇见陈钺以后,一酬一酢的交锋,火花四溅的对视,豪赌性命的背驰或并肩,又让上天下海的闻辛不敢相信,这样的美还有诱人探索的无限可能。
“又跟哥哥闹脾气呢。谁让你总是喜欢把我随便说说的话当真。”
想和enigma慢慢玩慢慢磨缠的闻辛掐了掐陈钺霎时降温蒙霜的脸,两指挑走他的眼镜:
“我可以讨厌玫瑰。但我不可以讨厌玫瑰味的小公主。这严重违背我万花丛中过的人设……艹,宝贝儿,你和你的眼镜一样,给我迷晕了。”
大约十六、七或者十七、八岁时就能纯粹凭借枪法挣到人生中第一笔百万佣金的闻辛骑跨在陈钺腰间,黑色西裤紧紧绷住分立的臀腿。
戴着眼镜和项圈,敞胸露怀的男人简直像一头闯入上流社会的野兽。
alpha一边笑一边摘掉眼镜收好,塞进自己的衬衫胸袋:“陈钺,虽然你是我天注定的敌人,但作为男人,我很欣赏你的野心,偏执,狡猾和不择手段。对你,我就事论事。对你,我乐于一次又一次选择不记仇。”
陈钺近视度数不高不低。闻辛看着enigma略显散神的瞳心,点了点他眼尾的红痣:
“讨厌这词儿太单薄,不能完整地形容我和你的关系。”
“但既然公主大人想用,那好吧,小月亮,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讨厌你。而且看你在我床上的表现,参考我和我对象…嗯,你应该也不太讨厌我。所以,你真的打算拒绝我的提问吗?”
闻辛倾下脊背,双手撑在陈钺的脸两侧:“坦白从严,抗拒更严。陈sir,我们玩一下很久没玩过的一对一审讯,好不好?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你耗到最后。”
寂静的小佛堂中弥漫着率性野蛮的辛香。
enigma的视线和枪管缓缓升高,攀过随alpha呼吸起伏的胸肌中缝。
“我拒绝。”
陈钺右手持枪,装着消音器的枪口直抵项圈下缘。
enigma轻声说:“你是alpha。你愿意戴上这种狗链。自甘堕落的alpha,见一个爱一个的坏小狗,没资格关心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陈钺蹙眉:
“现在,下去。你和你的信息素都太重了,别扰乱这里的清净。”
alpha闻言抬臂,牢牢攥住陈钺的手指和扳机部位,做好了随时擦枪走火的准备。
闻辛裸眼瞄准enigma的唇珠:
“来,宝贝儿,开枪吧。我帮你,再用力一点,定心凝神,扣下去。你的世界就彻底清静了。”
“我没有资格?”
alpha笑了笑,
“陈钺,从你第一次没用拳头和子弹拒绝我抱你亲你,使劲儿勾引我的那天起,哪怕我今天戴的是婚戒,你也没资格拒绝我的任何无理要求。”
从未戴过婚戒的enigma神情微暗。
但无数色彩明快的碳酸气泡正源源不断地从他被子弹打断再愈合的肩骨骨缝里涌上来。
“小公主,你记住,这就是随便招惹野狗的代价。”闻辛露出犬齿,“我可最喜欢三心二意,得寸进尺了。”
enigma的子弹安静地擦肩而过。
alpha的鲜血淋淋沥沥地流了下来。
一盏一盏,由闻辛和陈钺当年亲手供奉进悬空佛塔上的长明祈愿生生不息。
在慈悯的灯光里,他们的喘息,拳脚,艰难萌发的密意幽悰死死绞缠在一起,贪嗔痴怨恨滚遍满纸经文。
颠倒起落间,忽静,又动,再听得“吱呀”一声。
颧骨挫伤,右肩划出一道灼痕的闻辛扛着被皮带捆住双手的陈钺大步离开跪了两天一夜的佛堂,往小厢房走。
不慎暴露漏洞,惨遭偷袭,缴械与捕获的enigma正稳稳当当地趴在alpha左肩上。他含了含磕破的舌尖:“闻辛,我的,还给我。”
半路劫持意外掉出陈钺西服内袋的“短尾巴困觉小狗”,右肋隐隐作痛的闻辛得意地用刀鞘拍拍陈钺的大腿后侧,冲着熟悉自己德行的家人们挥了挥手。
——关于你们的一桩心愿已了。
我很快乐。
就是下次再来见你们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好好做人,好好表现。
万籁俱寂,数点寒鸦栖枝,绸白夜雾笼罩庙宇亭台。僻静的待客厢房中摆一张没人躺过的,干净的榉木云纹架子床。
床侧小桌上搁着收拾好的行李包,新拆开的香烟与等待彻底晾干的洗漱用具,将随身带走的垃圾袋里有空空的处方药药瓶——专治“长期缺失omega信息素安抚”的高危型alpha。
陈钺眼风大略一扫,心中只觉他和闻辛的每次“遭遇”无一不是孽缘。
原本计划再抄第109遍万字经文,十二点以后就骑机车返回市区的alpha脱掉enigma的鞋,将他逼进最深的床角,自己跟着扑了上去。
“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嗯,是我家的。”
闻辛降下青灰色纱帐,举高木头小狗,越看,兴奋的笑容越藏不住。
alpha再射过来的眼神痴缠极了,手更是过火地摸到陈钺的领扣。
闻辛接下来讲的话很不知廉耻,换了旁人根本没法听。
alpha俨然忘记到底是谁被enigma操到满肚子全是精液:
“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公主,我记得你吃了好多苦,瞒着所有人暗结珠胎,偷偷给我生下一窝小狗啊。怎么今晚就只带它出来找你的alpha玩?”
虽然陈钺自认是个有针对性的变态,但闻辛的脑洞面积,心大程度和胆子重量仍能屡次刷新enigma本就崩坏的三观。
今晚属实有些冤枉的陈钺迎上alpha毫不掩饰的沸腾目光,平静地说出了无异于火上浇油的主观题答案。
enigma抬高受缚的手臂,套住alpha的脖颈。
他们胸膛相抵。跨坐在alpha大腿上的陈钺下颏一点,示意闻辛低头看被他撕开线的手工西装:“裁缝师傅把这内袋做得像公海马的孕囊一样大。你留给我的小狗太多了,只能放进去一只…”
说着,陈钺贴得更近,无辜的视线专注地聚焦着眼前模糊的人像。
拥有冲击性美貌和比喻技能的enigma几乎在用鼻尖检阅闻辛,“他的alpha”的鼻梁,语气也骄:“我的眼睛好了。我和它今晚突然想见你,不行?”
又来了。
竭力忍耐那种从脚底冲到天灵感的战栗,闻辛很认真地看了看这只小狗:它蜷身,扭头贴着肚皮,但手指饼干似的小尾巴却盖不住圆滚滚的头和迷迷瞪瞪的线条眼。
alpha快融化的视线又胶回陈钺脸上。他突发奇想:“它叫什么名字?我的姓和名都是自己买了一本字典取的。”
手段狠辣,杀伐果断的闻辛却有两颗无比纯情的酒窝:
“公主,你真的能可爱到这种让人无法自拔的地步吗?”
闻辛收获快乐,忘却前尘,消解不良情绪,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好像过于简单,过于“双标”。
意识到这一点的enigma微微一怔。随即,像吃到最不喜欢的柠檬,陈钺移开视线:“我不想告诉你…唔。”
对于alpha的眼睛,心脏与腺体健康而言,陈钺本身即是一场煎熬而快乐的酷刑,是危险,是挑战。
反之。同理。亦然。
闻辛抱紧陈钺,擒住他的脸。
仿佛抢先后者一步,实现了用身体铸成囚笼的宏愿。
alpha吻得很凶,一点也不温柔。
因为陈钺立刻追撵着咬他的舌头。
因为闻辛短暂而深切地沉湎于这个似乎真的会想见他的陈钺。
alpha的犬齿不会因为二次分化和诡计多端的enigma消失。
难得的是,今夜的幼稚鬼一般的吻,痒和温馨大于痛和发泄。
闻辛裹着陈钺的舌,扯落自己的衬衫和他的领带,盖住完好无损的眼镜和一出生就有名字的小狗。
亮澄澄的清光渗透进单薄的窗纱,撞到遮蔽私隐的四围床帐,便倏忽变淡。
而alpha肩胛骨上的黑色满月正在以另一种轨迹升起,那条全身缠满锁链的巨狼也快要活了过来。
合着重叠的心跳,闻辛一颗一颗解开陈钺的纽扣,舔舐、吮吸enigma的喉结和锁骨。
闻辛热而暧昧的呼吸和信息素不堪地拥堵在陈钺胸口。陈钺被闻辛参参的睫毛搔得眼睛发潮,并拢的腕骨不停磕到刻字母的项圈背面。
于是,三心二意的alpha只舔了几口enigma 雪白的胸肌,粗糙的舌面还没来得及覆住颜色和人一样可爱的乳粒,就很快被脸颊绯红,呼吸急促的陈钺咬住耳廓,叼回原位,继续不依不饶地亲嘴。
馋了那里很久的alpha不甘地挺腰,把陈钺的脸托过头顶。闻辛用力仰身去吞吃他的唇舌,
桃花眼底并存着明光与暗流,比起成为屈服于分化学说和自然规律的信徒,他更渴望亵渎所谓的天之骄子。
接吻的契机很纯情,但接吻的过程是纯雄性的掠夺与反击。你追我赶,你进我退,谁也不肯先认输,谁也不想先服软。
唇舌纠斗,齿关叩击,撕扯,推拉,恨不能把那个与你、与我交换氧气的宿敌生吞入腹。
——“你们看见兔子说可爱,看见狮子说可怕。你们不知道,暴风雨之夜,它们是如何流血,如何相爱。”*
吃着,咽着,古色古香的架子床猛地晃了一下。
闻辛嗓音又沙又哑。他箍住陈钺大腿:“娇小姐,作什么妖呢?”
“你他爹的还敢躲?撩过瘾了,发现摸不到老子的屁股就想躲?谁惯的臭毛病。”
陈钺搂着闻辛的脖子,嘴唇和鼻音丝丝缕缕地亲他的眼睑:“我手麻了。舌头也有点麻,小狗再帮我看看…”
这哪里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分明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辛热的信息素和电流像捅了蛇窝一样窸窸窣窣地往外窜,眼热牙痒的“昏君”alpha使劲儿颠了颠enigma:“艹,真是冤家。陈钺,我警告你,撒娇对我没用……滚蛋,再亲一口就不亲了,我这两天又要犯病了…把嘴闭上,胳膊放下,让我看看。”
床帐掀开半扇,身边常备跌打损伤特效药的闻辛坐在床边。alpha磨磨牙,扯掉捆住陈钺的皮带,娴熟自然地揉开淤血。
月华如练,飘落enigma脸庞,泛浮起冰凉细腻的光泽。倚靠床柱的陈钺抬腿轻轻踩住闻辛的膝盖:“给我。”
上身赤裸的闻辛笑了一声。alpha大剌剌地用腹肌擦净手,找到藏起来的小狗,塞进陈钺敞开的衣襟里:“还能和你抢孩子啊。宝贝儿,辛苦了。”
说完,发觉陈钺依旧在用那种特别招人恨的眼神看着他,头顶冒烟的闻辛攫住陈钺手腕,抬头,不服不忿地回敬了他几秒。
陈钺抿紧嘴唇,握了握拳,伸手抢过闻辛手边的分装瓶,拎起alpha右腿搭在自己腿上。
泄愤似的,enigma干脆利落地撕开西裤裤腿,把剩下的药膏全糊在闻辛青紫肿胀的膝盖表面,捂严摁牢那些狰狞的陈旧性疤痕。
药膏渐渐融化渗透。不知缘由的alpha挑眉:“怎么了?我这没事。陈钺,你也没资格管我,一天天的,少搞那些有的没的,黄鼠狼给鸡拜……嘶!”
最近两年,每次揍闻辛都挑左腿招呼的陈钺手指狠狠刮过闻辛带伤的颧骨,声音冷淡克制:“你说,日子还长。闻辛,你是想变成瘸子以后再和我耗到底吗?”
“我没有资格?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好,看。
在这既安全又躁动,既可爱又可恶,既正常又疯狂的氛围中,他们俩就……多少有点傻地对视了一会儿,或者很久,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岔开话题,或者说,直接打破怪异的窗户纸的人是闻辛。
alpha放肆地向他的公主下达新的战书:
“公主,霍冕请我们去官邸做客。”
“你也应了吧,没撕破脸皮以前,给他面子。如果咱俩再拖下去,老头心脏病估计快犯了。”
“请柬上写,携伴前往。”
陈钺掀了掀睫毛。
闻辛攫住他的“七寸”,枪茧划过enigma的脖颈。
alpha舔了舔陈钺的下唇:
“Alexander还在易感期,过两天才能到S国。我和他一起。”
“有名小狗的另一位爸爸,你准备带谁?”
六,不,七只小狗的爸爸深吸一口气,镇静地回吻罹患妄想症的alpha,心想。
如果闻辛项圈上刻的第一个字母是A,我就要把斐拉特家族第二顺位继承人的腺体和犬齿烧成灰烬,拌进供养玫瑰的肥料里,然后再把我的小狗按在玫瑰丛中操到哭着认错求饶。
作者有话要说:
*三岛由纪夫《萨德侯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