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橘醒了那一会儿,喝了些粥,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各种各样的画面交缠着。
他拉着妈妈一直跑,一直跑,身后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在追着他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震耳欲聋。
忽然,陳橘的掌心里一片虚无,他转过头,一直跟在身边的妈妈不见了,巨大的恐慌立刻占据了整个意识,他张开嘴巴想要呼喊,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
忽然身后的那团黑雾笼罩过来,将他的全身包裹住,他的身体变得无法动弹,黑雾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将他的身体缠住。
“别想离开······除非我死了·····”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那团黑雾里响起,缠绕在腰上的黑烟化作男人的胳膊,江舟在黑雾里逐渐显现,在背后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动作大到仿佛要把他融入骨血中。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会死,我恨你,我要把你留在身边,一点一点折磨,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男人的声音仿佛梦魇一般在耳边响起,“别想着离开,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陳橘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一遍又遍地在心里重复,江舟没有要报复自己,他只是想和自己签合约,帮他演戏而已。
只要合同到期了,江舟就会和他分开了,不会再也任何联系,是的,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江舟只是因为在高中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讨厌自己而已,换做是任何人都会讨厌那样嚣张跋扈的自己,这不怪江舟,不怪他。
妈妈的医药费也快凑满了,陳橘没事的,没有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妈妈不是在等你嘛?只要合约结束了,他就可以接妈妈离开这里,去过想过的生活,至于江舟,以后也可以做朋友,如果他愿意的话。
没事的,没有事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身后的黑雾逐渐消散,眼前忽然出现亮光,陳橘抬起头,朝前伸手。
床上,陳橘缓缓睁开眼睛,手还维持着向上的姿势,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了一会儿,陳橘点意识终于逐渐回到身体里。
“醒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陳橘愣了愣,转过头,茶几桌旁边的懒人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身黑色的西装。
陳橘想问男人是谁,还没开口,男人站起身,自我介绍起来。
“陈先生你好,我叫江锦,是个心理医生。”江锦走到床边,笑容温和道。
陳橘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迟疑道:“心理医生?”
“嗯,是江大少爷请我过来的,”江锦推了一下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亲切好相处的舒适感,“陈先生不用太紧张,就当是朋友间的谈话,我很喜欢交朋友,尤其像陈先生这样的。”
陳橘从床上坐起来,怯怯地瞟了两眼江锦,抿紧唇线,小小声道:“可,可是我没有什么心理的问题,不需要,请医生。”
“就是聊聊天而已,“江锦说,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陳橘,“你睡了很久,喝点水吧,润润嗓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陳橘连忙接过水杯,慌忙道:“没,没有,谢谢啊。”
喝完水后,陳橘感觉一直干疼的喉咙好受多了,又道了一声谢谢。
“你太客气了。”江锦接过水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温和地看着陳橘,开口道,“我们聊一聊?随便什么都行。”
陳橘攥紧手指,低着头脑袋,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江舟为什么要给他找心理医生?他明明就没有生病啊,都好好的。
“那我来挑一个话题,怎么样?”江锦说,“你最近一次觉得开心的事情,还记得吗?”
陳橘顿了顿,低声道:“过生日。”
那是他这五年来第一次过生日,江舟还给他买了蛋糕,很香很好吃。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很小的也行。”江锦看着陳橘,等待着他的回答。
陳橘攥紧手指,摇了摇头,小小声道:“没,没有,每天都很开心。”
“是吗?应该都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吧,你是不愿意告诉我?”
“真的没有,”陳橘紧张起来,垂下眼眸,“我没有不,不愿意说,就,就是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江锦推了一下眼镜,露出笑容,“没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大家都不会记得太多事。”
陳橘低着头,不说话,忽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他看向床边,是一支黑色的笔掉在地上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手滑,能拜托你帮我捡一下嘛?”江锦坐在椅子上,笑容温和道,明明那只笔就在他脚的前面,弯腰便能捡起来。
“哦,好。”陳橘没有拒绝,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了过去,然后弯下腰去捡笔,刚抓到笔,肩膀忽然被推了一下,陳橘没反应过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茫然无措地抬起头,看向江锦。
“谢谢啊。”江锦接过笔,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好像刚才的事情他没有做过。
这时,房门开了,江舟从门外走进来,陳橘愣了愣,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怎么样了?”江舟走过来,在距离陳橘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江锦扫了一眼陳橘,弯唇道:“陈先生一切正常,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说完,江锦便离开了房间,房门关上,陳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他攥紧手指,露出乖巧的笑容,说:“江舟,那个医生说干什么的啊?我好好的,不,不用找医生,很浪费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