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莉听到了”温茉”二字,脸色就变了:“今天我儿子的喜日,不要提她!”

  何以忘刚刚松懈下来的手又攥紧了衣服,垂眸。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说出真相。

  何以忘换位思考了一下,若他是姜莉,在自己儿子的婚礼上,突然又个不是很熟的人对自己说“我是你儿子”,这得有多荒唐多突兀!

  他叹了口气,问道:“冒昧地问一句,这件事情,杨总知道吗?”

  姜莉点点头:“我丈夫不仅没有责备我或者嫌弃我不干净,他还出面帮我说公道话。”

  “原来如此。”

  “我还得感谢你对我的支持。”姜莉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她抛出疑问,“不过,一直以来你和温茉关系甚好,她为你设计了那么高质量的比赛用服,为什么这次你却站在了我这边?”

  何以忘无法跳过自己和她们的那层关系来解释,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原因,无法回答。

  气氛尴尬了起来,何以忘手足无措。

  姜莉也觉得有一丝尴尬。

  下一刻,两人竟然同时同步挽了挽头发,作为掩饰尴尬的回应,却不想这一同步举动都被彼此收尽眼底。

  最怕尴尬变得更尴尬。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妈?你在吗?”

  随即门被打开了,穿着隆重的燕尾西服的杨誓安站在门口:“妈,爸爸找。”

  姜莉点头,转头向何以忘说:“萧夫人,失陪一下。”

  “那我也出去吧。”何以忘也站了起来。

  杨誓安瞥了一眼何以忘,嘴角很小幅度地上扬。

  “萧夫人如果还是身体不适,还可以来这里休息。”姜莉笑了笑,“这里的门一直开着,不会上锁的。”

  “谢谢杨夫人。”何以忘礼貌地点了点头。

  转身,又要回到一片喧哗之中,何以忘无比疲惫,在人群中寻找着萧未秋。

  萧未秋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恭维,身心俱疲,眼神不忘在搜索着何以忘的身影。

  会场过于豪华庞大,何以忘竟然迷路了,找不到萧未秋,孤零零的一个人六神无主地四处张望。

  这时候即将进入婚礼的高潮部分,嘉宾们酒劲上来了,鼓乐喧天,人欢马叫。

  四周都是亢奋的人,还有一面危险至极的玻璃,何以忘的脑袋就快要撕裂,并且就快被这里的沸沸扬扬压迫窒息。

  他实在是撑不住,怀孕期间的Omega极度需要安静修养,这个地方他可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奈何他根本找不到萧未秋,打电话萧未秋也不接。

  只能够折返回刚才休息的房间。

  耳边的声音被房间的大门隔绝在外的一刻,何以忘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门的另外一边传来“喀啦”的反锁声。

  何以忘忽觉不妙,急忙转动门把手。

  打不开了!

  有人将自己锁在了这里!

  何以忘慌了,连忙拍门,“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在门外的杨誓安没有回应,只是欣然一笑,然后转身寻找工作人员。

  “蒋夫人,有什么吩咐?”

  杨誓安微笑:“有位客人想要体验动感悬空房,麻烦你为他撤掉玻璃地板下的木地板,这位客人是我朋友,他很喜欢极限运动的,给他最刺激的体验。”

  “好的。”

  被当做休息室的体验房内,何以忘打开手机,却发现这里信号被屏蔽了,信息发不出去,电话也无法拨通。

  “有人吗?”何以忘拍着门,大喊道。

  这个体验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再加上外面音乐混响吵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扇门后的动静。

  何以忘只能够听到门外的躁动,一墙之隔,宛若两个世界。

  他坐在了沙发上,急迫地一次又一次尝试打电话,结果都打不通。

  后台cao控室的工作人员接收到杨誓安的命令后,毫不怠慢立即执行,给他所说的这位热爱体验刺激的顾客最好的体验,所以立即开启了信号屏蔽系统。

  杨誓安又进来了,手里还端着装满小甜品的小盘子,微笑着说:“你好,辛苦你们了,吃点小点心吧!”

  几位工作人员看到今天婚礼的主人公亲自为自己带来吃的,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小盘子,再三道谢:“谢谢蒋夫人关心!哎呀给顾客带来愉快的体验是我们的职责。”

  “不客气,对了,麻烦你把监控给关一下,我母亲等会儿进房间,和监控里的这位她的好友一起,她刚刚跟我说不想被监控看到。”杨誓安彬彬有礼,十分和蔼可亲的笑容为他俊美的五官锦上添花。

  工作人员都有点脸红,没想太多,连连答应:“好的,这就关闭监控。”

  “今天晚上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天,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在背后的辛勤付出,才有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辛苦了!”

  在工作人员们的心里,杨誓安既识大体又有风度,他们找不到比“人美心善”更绝佳的词语来描述蒋夫人了。

  杨誓安离开之后,经过了锁着何以忘的悬空体验房,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便离开。

  何以忘还在忐忑不安地敲打着那扇门。

  “啪嗒”!体验房里的灯光熄灭。

  何以忘如同应激的猫,张皇失措地背靠着墙壁,张望着乌漆麻黑的四周。

  突然,脚下的木地板缓缓向内侧撤退,揭开了四百米的高空夜景。

  何以忘眼看着木地板向自己的方向一寸一寸地消失,三面墙壁也渐渐顺着轨道缩进,那来自脚下四百米外的霓虹灯光一束一束地扎进来,恐惧与绝望一层一层地渗透进剧缩的瞳孔。

  木地板全部撤走,从四百米的高空下,是车水马龙的道路,错综复杂的立交桥如同交缠成一团糟的蛇虫,何以忘看见后寒毛竖起,总觉得下一秒就要从这里坠落。

  三面的墙壁被撤走,就只剩下齐胸护栏,四百米之上高空的风又猛又急,揉乱了何以忘的长发。

  体验房为了拥有三百六十度景观视角,是整座大楼凸出来的部分,离婚礼会场的最远,从婚礼会场看去,体验房是视觉盲区,所以在婚礼会场是无法看到体验房的,何以忘根本没办法向外求助。

  霎时间,房间里充满科技感的灯光开始随着震耳欲聋的动感音乐闪动。

  何以忘捂着耳朵,被吓得尖叫起来,蜷缩着身子,缩在唯一的墙壁前,一动不敢动。

  此时此刻,这个成为了露台一般的悬空体验房,如同涨了满满当当的水,没有氧气,没有一丝能够让何以忘喘气的空隙。

  音乐随着闪灭的五彩灯光,一下一下地震动这何以忘的五脏六腑,缭乱的灯光刺痛着他的眼球,这里所谓的“节奏感”和“动感”,对于何以忘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折磨。

  还有如同恶魔一样的风,缠着何以忘,对他冷嘲热讽。

  何以忘四肢冰冷僵硬,天旋地转,喊破嗓子也不能让声音逃出这震裂五脏的音乐鼓点。

  极度恐慌惊吓之中,孕儿腔体极限收缩,何以忘突然感觉到腹部的刺痛。

  他感觉就像有根针从左耳刺穿脑直达右耳而出,再从右耳刺穿鼓膜再回到穿破左耳,这根针来来回回刺穿,何以忘濒临崩溃。

  视觉上听觉上的痛苦,外加从未体会过的疼痛,何以忘身处地狱,却又无力挣扎,无处可逃。

  在外*作的工作人员看了看表:“我记得终极刺激体验似乎有十五分钟来着?”

  “对,既然蒋夫人吩咐要最好的体验,那我们一分钟也不能少。”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回答。

  萧未秋摆脱了酒局,四处寻找何以忘,看到手机里何以忘打来的十几个电话,心下一慌,回拨过去,却一个也打不通。

  而在悬空体验房中的何以忘,深受折磨,在这里多一秒,他就多靠近死神一步。

  忽然,何以忘感觉到双腿间流出温暖液体,他以为已经害怕到了失禁的地步。

  渐渐地,他越来越晕,眼睛也看不清了,身下传来一股血腥味。

  何以忘紧绷着且蜷缩着的身体突然松懈,接着眼前一黑,耳边的聒噪也感受不到了。

  在婚礼会场,成为人群中心的杨誓安看了看时间,然后借口自己需要去洗手间,暂时退出。

  他回到悬空体验房,开了锁后,看见了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何以忘还有地上的一摊血。

  看到何以忘的模样,杨誓安笑了笑,随后马上调整好了表情,惊呼了一声。

  会场的人被吸引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他的新郎。

  蒋烨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然后姜莉一边呼唤着杨誓安的小名,一边小跑着跟在蒋烨身后。

  杨誓安颤抖的手指着倒在地上的何以忘,“快快!去叫救护车!”

  姜莉看到血之后,眩晕了一阵,随后就被冲了过来的萧未秋撞得一个踉跄。

  萧未秋大吃一惊,冲上前去将何以忘抱了起来。

  其他的嘉宾也纷纷围了过来,见状都吓了一跳,议论纷纷,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拍视频照片。

  萧华剑不顾颜面,当场大发雷霆:“怎么回事!是谁让他流了那么多的血!”

  “你打电话!”萧未秋也不顾父子辈分尊卑,大声斥责道,“叫救护车比你在这瞎嚷嚷强得多!”

  一片哗然,全场的嘉宾都被这个怒发冲冠的Alpha吓得不敢动。

  “萧总,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杨誓安眼泪汪汪的,演得逼真动人,“赶紧把萧夫人送下楼吧,再晚点就不好了!”

  何以忘被送到了医院,从急诊室里被推出来时,医生摇了摇头:“先生,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