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闹的大堂此刻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面露愕然，左右顾盼，却都说不出话来。
苏德良和陈吉对视而站，omega亲眷那桌，老夫人王琼悲愤地看着二伯娘钱筱雅，后者则已被恐惧全然支配，周身发冷，跌坐到了地上。
一桌omega迅速站起身，旁系亲属聚在一块儿，往后退。
另一边，晏家老宅，苏沫的脸色也变了变。
晏舒寒望向身旁人，心下微顿，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语气温和：“夫人觉得我太坏了？”
“没有。”
以为人要起码思量一下子，却听他的夫人就很快回了话，移开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先生不坏。”苏沫说，“我只是在奇怪，当年养父养母在世的时候，苏老先生对他们的态度其实也算不上好，可刚才看到的，却又觉得他老人家其实很喜欢养父。”
晏舒寒微愣，不知道原来omega脸色微变的原由在这里。
“这个……”听人这么说，晏舒寒倒也有些疑惑。
他当时找到那些在数据库存储的通话记录时，其实也没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苏崇锦好歹是苏德良的亲儿子，而苏德良那么一个好面子的人，苏家老夫人王琼历来又是最维护儿女之间感情的人，所以那些通话记录就是最致命的伤害。
至于里边还藏着的杂七杂八，他确是没考虑那么多。
“这个，祖父或许知道。”
主座上，晏胜放下筷子，朝苏沫和蔼看了过来，又瞧了一眼晏舒寒：“那会儿，啊，也就是祖父还年轻的时候，苏德良呢，也就是刚才你们看见的那位，我们是同学呢。”
“他啊，喜欢画画。”晏胜说，“但又不想放弃家业。”
“因为他是他们家经商最厉害的那个，他那时候就说呢，说要是将来有孩子喜欢绘画，便让他去画，家业就留给哥哥们，分家产的时候也不要亏待，因为那孩子做了他想做的事。”
“只是……”晏胜看向画面里一团糟的苏家大堂，摇了摇头，“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的夫人因为受不住苏家那种作风，生孩子当天就和丈夫签了离婚协议，二儿子是个没出息的，但孩子却生得最多。”
“头一胎生出来的时候啊，那个预估信息素等级的报告出来，就发现那小孩子完全没有突破优性的可能，可那时候，也就是现在苏家小辈里那个最大的，已经确认为优性。”
“苏老二家就又要了个孩子，而这次呢优性alpha普通alpha都不是，是omega。”
“他们想要优性alpha？”苏沫微顿，反应过来：“是因为优性alpha能够在将来继承遗产的时候拿到更多的份额？”
人儿忽然想起来，刚来晏府那段时间整日整日泡书库的时候，曾看到过的法律条文——同辈中优性alpha可继承更多的家族财产，依据是因为优性alpha普遍更具领导力，更有智慧。
而苏家三个孩子当中，他是记得的，大少爷苏珉，他名义上的大哥，就是个优性alpha。
从前倒是没怎么故意欺负过他，各方面上，站在普通佣人的视角来看，“大少爷”确实是苏家直系小辈中的清流。
而苏佩和苏彤，一个是先天普通alpha，一个是先天普通omega。
他从前是不觉得信息素等级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的，毕竟那会儿从没遇到过特别高等级alpha，并不知道强大的信息素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功能。
而现在他知道了，并且听老长官这么一说，也豁然开朗了——这样一想确是有些尴尬，信息素等级为普通，高不成低不就，虽然是alpha，是omega，但却是同类中最弱的那部分。
换句话说，除了拥有信息素这个特征，其他的，倒真的远不如一些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做事做人刻苦学习成就一番大业的beta。
“对，所以说啊，越没本事的人，越喜欢投机取巧。”老长官晏胜摇了摇头：“自己做不成的事，便想着寄托于自己的儿女身上。”
“这种人其实也多见，但这两人……”
“这两人也算出类拔萃了。”晏舒寒接了话，看向苏沫，见人神色微黯，知道人是想起从前往事，不禁心疼起来，“夫人还看吗？”
苏沫摇头，轻声道：“不想看了。”
他们怎样是他们的事，他是要那两人进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只要养父母的案子能够被重新审判，让犯罪的人得到惩治。
而至于他们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又将因为真相大白遭到什么议论，他不关心。
“好，那就不看了。”
冰蓝色光点破碎，晏舒寒收了屏幕，嘈杂的声音一并消失，餐厅里恢复宁静。
晏舒寒给苏沫夹菜，强行将话题转到一边：“夫人尝尝这个。”
“嗯。”苏沫朝人温柔一笑，不愿对方担心自己：“我没事，先生。”
主座上晏胜轻轻摇摇脑袋，开始介绍桌上特意为omega备的菜。
“听小寒说小沫不爱吃肉啊，尝尝这个？”年迈alpha慈祥笑着，“没有肉腥味，从前你们祖母啊也不爱吃肉，但她就很喜欢吃这个，说这个没有肉腥味，香。”
“啊……好。”听人这么说，苏沫忙温声回应人，夹了菜到碗里，尝了尝，眼睛便因为惊艳而睁大，下一秒更是毫不吝啬地称赞道：“好吃。”
又夹了个到碗里，这次吃得快了些，放下筷子：“好好吃。”
晏胜慈祥笑着：“诶，好吃就多吃些，自己家里，不要客气。”
苏沫乖巧地点点头，温柔笑着应人的话：“嗯。”
老长官说的那盘菜确实好吃，很符合他的口味，禁不住又夹了些到碗里。
晏舒寒望过去，默默将菜品记到心里，想着待会儿吃完饭便去后厨问厨子要份菜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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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菜谱就要菜谱，午饭过后，林秋林月进屋来找苏沫时，alpha没了踪影。
问起来苏沫也懵了，对上面前和自己交谈正欢的老长官，心里噔嗝了一下。
“这就要走了啊？”老长官语气不太愉快。
林秋林月朝晏胜行了个礼，姐姐林秋开了口：“回长官，刚才少爷是这么吩咐我们的，说让我们一点钟来接夫人上车。”
“哦。”晏胜点点头，扫了一眼，“那他人呢？”
“不，不知道啊。”林月接了话。
正说着，晏舒寒从门口进来，看起来心情还挺不错。
晏胜没脾气了，“得，走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开车开慢些，别抖着我孙媳妇儿。”
苏沫在一旁脸颊慢慢热起来。
便被来人牵了手，晏舒寒点点头应了声好，询问两个女佣将府里带来的东西都放好了么。
林秋道：“都搬到库房了。”
“还挨个贴了标签。”林月补充。
“嗯，那……”晏舒寒望向晏胜，“那祖父，我和夫人就先回去了，您……您在阳城，注意身体。”
许是很久没听见alpha这样交代了，晏胜微有些愣神，随即和蔼笑了出来。
“诶，好，会的。”晏胜点头，看着眼前英俊高大的alpha，“你们也是，注意身体。”
“嗯，会的。”晏舒寒温声道。
苏沫也开了口：“那祖父，我和先生就先回去了。”
“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晏胜朝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晏舒寒看了看晏胜，牵着苏沫转身，两个女佣紧跟其后，出了晏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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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一起回去，基地的事还要处理，送omega上车，低头亲了亲人儿的额头，晏舒寒嘱咐车上人务必好生护送omega回府，又让人到家给他发个信息。
便独自上了旁边那辆从基地开过来的装甲。
车窗开了些，苏沫望着alpha的背影，心里稍稍有些低落。
但这种低落没能持续多久，便见着装甲车开过来与他们并排，停下来，车窗降下。
驾驶位上的alpha朝他温柔笑，重复起刚才的嘱咐：“夫人，我回基地了，到家给我发信息。”
阳光照耀在alpha脸上，英俊得泛着浅金的柔光，帅气得让人无法直视。
低落的心脏很快复苏，砰砰砰砰跳个不停。
好像刚才的坏情绪都是错觉。
小鹿乱撞才是真的。
“嗯，先生路上小心。”苏沫朝晏舒寒喊，“我到家会给先生发信息的。”
也算是旁若无人。
一边两个女佣相互对视一眼，后座三个alpha只恨不得变成空气。
前头的司机小姜正常些，淡定地朝装甲车里坐着的alpha道：“少爷放心，保证夫人平平安安回到府里。”
“嗯。”
晏舒寒应了一声，转头又朝omega笑了笑，车窗升上，开向分叉路口。
往反方向的那条开去。
后面的车子也开起来，怀里的小白团子似乎是感受到omega的情绪变动，晏舒寒前脚刚走，小奶猫后脚便从人儿的大衣口袋里探出脑袋。
“喵~”
爬到人儿怀里，蹭了蹭苏沫的心口。
又爬呀爬，到人儿围巾处，蹭了蹭苏沫的脸颊。
“乖。”
车子匀速开着，窗户外的景物慢慢地往后退。
苏沫顺了顺猫咪的毛，心想——
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