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看着他极度伤心的眼神,心都要碎了。
宋嘉铭只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这一切都怪他自己……他伤害了最爱他的那个人,是他活该。
他躺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周泽锐扬起了手,遮住了眼前的灯光。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总感觉场面似曾相识,等着那一耳光落下来,可那清脆的一声响起,却没落在他的脸上。
他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周泽锐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个,是给我的教训,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废物是我蠢,没想到早点发现你情绪不对打给你编辑……但是没有下一次了。”周泽锐瞪着猩红的双眸,“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对你生气?是不是以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傻子了?裴屿我告诉你,我对你的好从来就不是无条件的,我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你对自己好,因为我不是长在你身上的就算我想我也不可能什么时候都挡在你前面!但你看看今天你自己都干了什么!”
他愤怒的情绪,爆发的信息素,对已经脆弱不堪的omega造成了二次伤害。裴屿从来没觉得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难捱,他的心痛得要命,身体却动弹不得,身上有千斤重的石板压着,几乎碾碎了每一根骨头,连说话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像岸边脱水,即将死去的鱼。
他脸色惨白,只能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着周泽锐,想让他等等自己,他会解释的。
周灼云皱着眉头扯了他一下:“他状态不太好,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明天?”周泽锐笑了一下,甩了他哥的手,“没什么明天我跟你说,别的什么都好说,就这件事我跟他说了无数次了他居然还是当耳旁风,我这一耳光算是还他的,以后他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我管不了。我包呢?”
“地上呢,怎么了?”
他找到自己被扔地上的包,抽出那叠准备给小昀叠飞机的废纸,都是他哥工作室里实习生印错多印的离婚协议书,真他妈应景,今晚就用得上。
屋子里有男人吸鼻子的声音,有人痛苦的呻ll吟,还有笔尖压在纸上沉重的摩擦声。
裴屿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让他失望过。
他居然骗我,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在宋嘉铭家里他居然那么平静地跟我说他要去见作家,他居然骗我,用我最无法接受的事来欺骗我!
最后签名的时候,他手指死活都写不下去,他就逼自己动手,逼得他手都开始抽抽了,才歪歪扭扭写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了名,他一下子冷静下来,又委屈坏了,自己这么多个月的付出到底换来了什么,就换这么一张破纸么。
他哥看着他:“……你没事吧?”
他弟抹了把眼睛:“没事,不就是分手嘛,谈半年也够久了。”
他是真的觉得难受,心里难受,难受得他觉得自己身上都快出毛病了,裴屿怎么能这么对他。裴屿被别的人给咬了,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被别人给咬了……还是他自己送上门儿去的。
不管原因是什么,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而且极大地打击了他身为alpha的自尊和旺盛的占有欲。
他长么大,第一次有这种挫败感。
他出门的时候一头撞在了门上,连声儿也没吭,灰头土脸地说:“我头痛,先回去了,这里你先帮帮我,把他送医院就行了。”
周灼云当然知道这个‘他’是指谁,他只是觉得,他们家的人谈个恋爱,怎么都不消停呢。
而且这次的事,他知道绝对不可能善了。
他弟弟现在是没有心思去管宋嘉铭,先暴揍一顿再说,但事后肯定是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这种事,说白了就是绑架囚ll禁加强ll奸,他的牙已经扎进omega腺体里了,去医院检查一告一个准。
而对裴屿,要是他弟能说放下就放下就好了。
“你感觉还好么?”
裴屿脸色苍白,想点头也点不了,摇头更是没可能——他现在一点都不好,他想给周泽锐打电话,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
周灼云叹了口气,叫了救护车来,然后才去拿桌上那写的歪歪扭扭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看。
裴屿看着看着,嘴角扯了一下。
离婚原因写的居然是‘他死活不听我话’。
鼻子一酸,眼泪又溢出来了。
他躺在那里,心上像是有一根线,连着另一端,现在另一端在离他越来越远,拉扯着那根线,让他心上揪着,疼得不得了,只想追出去跟他一起走,否则就要被生扯下来一块心头肉了。
“婚都没结,他上哪儿去离去。真是傻小子。”
是啊。
这真是他这辈子得到最奇怪,也最动听的情书了。
在医院的时候,周灼云就给他弟弟打了好几个电话,周泽锐是死活都不来。
周灼云:“你真不来?”
他弟:“我说不去就不去,你也看到他怎么对我了,你要是我哥就别向着外人!”
“我不向着他,我是看他是个病人,他之前不是做过手术,最好一年之内不要跟宋嘉铭有亲密接触,否则会落下后遗症,你忘了?”
周泽锐想了很久才记起还有这档子事儿……
“我现在要去张烁那边看看,他又在撒泼了,你要是不来就算了,我直接走了。小橙子就交给护士看着。”
外面天还黑着。
周泽锐沉默,过了很一会儿才特别不甘心地问:“……哪家医院。”
他知道,他就是再生气,气炸了,气得神志不清了,他爱裴屿的心都不会变的。那他岂不是这辈子裴屿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的一点选择权都没了?
他凭什么啊。
他到医院的时候,他哥其实还没走,可是却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他一下子急了:“怎么又要做手术!”
他哥一脸平静:“跟我没关系,是他自己要求的。”
周泽锐一愣:“他要求什么?”
“要洗掉腺体里所有的味道。”
“连……连我的一起?”周泽锐这下真的慌了,“他说连我的也不要么?他不要我了!”
他哥本来要说这手术本来就没有选择性要洗只能一起洗,但是看弟弟这样,又忍不住怪道:“不是你先跟他离婚的?就在八个小时以前。”
“我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
“那是……是……”他越是头越低,表情是不甘委屈生气死要面子还有心疼跟后悔扭曲成一团,怎么看怎么别扭。
“别傻了。”他哥是真有事,也懒得跟他逗闷子,这事说起来挺严重,也是该严肃点,“里面那个是宋嘉铭,给你打的胃出血断了两根肋骨,腺体还严重受损,裴屿在病房里,还没决定动不动手术,自己去看吧。要我帮忙再说。”
周泽锐猛地松了口气。
周灼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掠过他身边。
“哥。”周泽锐忽然叫道。
他哥回头:“怎么了?”
“谈恋爱是要人这么放下尊严的么?”
他哥想了想,说:“那要看你觉得这个人值不值得了。”
他弟没说话,也或许是没听懂。
“如果他真的值得,那他一定也为你放下了同样的尊严,付出了同样的努力。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哥在不远处看着他说,“但如果你开始问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开始计较得失了。”
周泽锐刚张嘴要反驳,他哥直接一个伸手阻止:“我没有说这个是好还是不好,你们自己的事还是要你自己想清楚,你要是觉得累了,心里不舒服了,就更要仔细想,以免以后后悔。”
他毫不犹豫地说:“我从来没后悔过爱上他,也没有不舒服。”他用来爱裴屿的力气还绰绰有余,他就是纯粹的生气,不解。
“那是最好。但你别忘了你在那张离婚协议上写了什么,也别忘了裴屿头一次离婚是因为什么。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希望你幸福的,你喜欢他,我看他人不错,才支持你跟他在一起,但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我也只会站在你这一边。”
他哥说完这些令弟弟感动的话就走了。只可惜,他还是太爱太爱裴屿了,以至于听到他哥说即便自己不喜欢裴屿,他也只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之后,他居然开始心疼,如果自己离开裴屿,那裴屿的身后,除了两个小不点儿,依旧是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管他多么生气,多么失望,只要想到这些,他还是……没办法阻止自己去陪伴裴屿,没法阻止自己去给他更多的爱。
他想,他对裴屿,对这件事,不是没有责任的。
是,他是让裴屿享受到家的感觉了,他给了裴屿最想要的东西,可他也把裴屿平静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他揍宋嘉铭的时候看见那个男人充满恨意的眼神,当时是怒火上头什么都没想,只想着他居然还敢这么瞪着他。
可现在他再冷静一想,就从那个眼神里读到了其他信息。
那种恨意完全是冲着他来的,就像他说的,宋嘉铭恨的从来不是裴屿,而是他。
如果不是他三番四次地跑去羞辱宋嘉铭,裴屿应该……就不会被那个畜生用这种方式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