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天了,脑子里都是裴屿脖子后边儿那个牙印,酸得比那糖醋排骨还够味儿。他除了年纪比裴屿小点儿,现在有点儿穷,还有哪儿不好了?再说了,他穷他家里不穷啊!嫁给他还能吃苦啊?
周灼云让他一个人在休息室里边儿自怨自艾,警告他不许睡床,他要去见客户了。
“你有没有良心,让我一个人呆这儿连午饭都不给吃?”周泽锐垂头丧气的,声音也闷,真委屈坏了。
毕竟也是用了心的,就这么打了水漂,谁不难受啊。
他哥见他是真的走不过去,想着也是,这小子从来也没谈过恋爱,初恋就挑个难度这么高的,确实需要高人指点指点。
“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什么日子?你生日啊?还是我姐生日?”周泽锐闷闷地说。
“裴屿做手术的日子。”周灼云说。
周泽锐抬起头来看着他哥:“什么手术?”
“信息素清洗手术啊,他都离婚了,留着前夫的标记干什么。”
周泽锐还愣着。
他做手术……他为什么不跟我说?怎么什么事儿都告诉我哥啊!
“他是临时决定提前做手术,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医院可以介绍。不过嘛,既然你觉得他对不起你,那别的你也就别关心了,反正他做手术也不是为了你。”
周泽锐一惊,立刻弹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他一个单身的omega带着俩孩子怎么做手术?一天到晚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跟我说这个!他哪家医院做的手术!”说着抓起外套,往外边走边吼,“我先下去拿车,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快着点儿啊!”
他哥弹了弹烟灰,不紧不慢掏出手机,心想,我弟真可爱。
……
“真的没有一个家属么?”医院里,护士拿着体检表问他,“手术后视情况可能会需要住院。”
他已经给幼儿园请了两天假,两个孩子都送去了托儿所。
他最多明天就会出院的。
“没事的,谢谢你,我一个人就行。”
护士点点头,就让他上了病床,推进了手术室上麻药。
冰凉的酒精涂在后颈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信息素的标记是比婚姻还要牢固的一种关系。这几年,他跟宋嘉铭之间没有太多亲密接触,又因为宋嘉铭是个beta,本来这个手术的残留率是很低的。
谁知道宋嘉铭竟然会借送抚养费的机会对他……
他不想要这具身体再对那个人的味道产生任何反应,也不想自己身上再带有他的味道。
就算手术失败,他的腺体坏了也没关系。
反正他没有打算再要任何孩子,生孩子实在是太累,累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他这一辈子,能有现在这个三口之家就该知足了。
小昀也是吃着营养不够的奶水长大的,现在也很健康,又聪明又懂事,只要他足够用心,小橙子也会好好长大。
官司已经顺利结束,现在只要手术也顺利,他就该别无所求了。
手术室的灯光在他的身后亮起,他感觉到眼皮逐渐沉重起来,慢慢闭上了眼睛,然后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里,有汽车刺耳的刹车声,有路人的惊呼,有火焰在风中摇摆的呼声,还有他父母和姐姐的嘶声尖叫。
他没有亲临那场车祸,可是画面却如此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如果他没有因为学习不过关被留校补习的话,他们家就应该一个都不剩了。
那年他才十六岁,普通地睡了一觉,醒来就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学校的心理医生给他治疗了半年,才把他从自杀的想法里拽回来,告诉他要坚持活下去,他可以靠自己改变现状,他是个omega ,omega天生是被用来呵护和疼爱的,以后会有一个很爱他的人出现,他会有幸福的未来,他的父母姐姐都不会想看到他这么难过的。
道理他都明白……道理谁不明白。
可为什么他听了话,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他身在手术室,面对惨白的灯光和锋利的尖刀,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无助感,不是简单的一句“你还有孩子,你不可以放弃”就能击退的。
他绝对不会倒下,但也战胜不了这种孤独和寂寞,它们像鬼魅一样,会永远缠绕在他空洞的心上,让他永无止息地活在矛盾的挣扎里。
他到底应不应该因为想要一个家庭而去结婚,现在的下场就是答案。
“裴屿!裴屿!医生!医生!手术到底怎么样了?他怎么一动不动,该不会是被你治死了吧!”周泽瑞追着担架车,一路跟到了病房。
医生从病房出来,扯下口罩,才皱眉看了他一眼:“病人家属?”
“啊?”周泽锐愣了下,回过神说,“啊!是,我是,他到底怎么了,好不好啊?”
“家属怎么现在才来?”医生就看这种不把老婆放心上的alpha不顺眼。估计他就是个为了小三跟老婆吵架,把老婆逼得来做清洗手术的人渣,知道原配真的破釜沉舟了才知道后悔,这种人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你是他先生是吧,到这边来说,别挡着走廊。”
周泽锐‘啊’了一声,又隔着门从小窗里看了眼床上的裴屿,心疼坏了,也舍不得离开:“他真没事儿么?你不再给他再检查检查?手术完了不是要再观察两下的嘛?他都哭了啊?”
“现在心疼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周泽锐又是一愣,这医生怎么回事儿火气这么大?
“近期病人情绪不稳定,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争吵,保持心情愉快……我说你在不在听?!”
周泽锐被吩咐了个猝不及防:“在、在。”
顺带还拿出手机准备记下来。
医生看他这态度还行,就缓和了下口气:“近一年内不能跟配偶有亲密行为,否则手术就白做了,可能会引起应激反应,听清了啊……”吧啦吧啦的。
“啊?什么?”周泽锐抓着手机,眼看着白大褂离去,僵在当场。
他刚说什么?
一年?
一年不能干嘛?
不能睡裴屿?
一年!!!
在他的想象里,这战役的战线真没拉得这么长,合着他要明年年底才能一睡芳泽?
几个小护士围过来了,一个一个给他讲注意事项,讲得他脑袋都大了。
什么不能操劳,情绪不稳,病人不都这样儿么?
“行了行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我来干嘛!我记住了!”
反正有什么事儿等裴屿醒了再说,他现在就想进去看看他。
周泽锐脸贴着窗往里看,一看裴屿那样儿,他心也静了,眼神也放软下来,病房里溢满的孤独感和无助感仿佛穿透了玻璃。
裴屿怎么能这么惨。
手术室的外边儿空荡荡的,难道真的连一个认识的朋友都没有么?他躺着的病房里仿佛没有暖气,而是刮过一阵穿堂风......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么?生孩子的时候呢?生病的时候呢?都没有人关心么?
不仅没人关心,还要坚持照顾孩子。
周泽锐撞到他的那天,他生完孩子才一个月,这中间要照顾婴儿,要搬家,要应付宋家人,要送宋昀上幼儿园,还要四处找律师打官司。
他当时脸色那么差,那么疲惫,他们完全就是不能自理的三个人……
他现在一个人在病床上哭啊,从出来哭到现在,一个人……
不行,他得进去给裴屿一个温暖的拥抱。
“诶!等一下!现在还不能进去!”护士见他拉开了门把,还是没来得及阻止他。
周泽锐关上门的一瞬间,面前仿佛狂风刮过,一股……浓郁的清香,对,就是浓郁的清香,一阵阵往他的脸上呼,顺着他的鼻息往身体里蹿。
像某种甜美的毒□药,还是一千人份的剂量,通通融化进了他平静的血液里,在瞬间掀起惊涛巨浪。
这种毒□药会让人肾上腺素飙升,会让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Alpha心跳骤快,让人呼吸不畅,瞳孔骤缩,血液倒流,几近疯狂。
小苍兰的味道铺天盖地,渗进了他裸□露出的每一个毛孔。
难怪刚才那个医生带着那么夸张的口罩。
他以前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从来没深究过。因为他没把心思放在恋爱上过,身边的人也都比较老实,所以他不懂。但生理上的问题总是可以无师自通。
周泽锐本能地明白了为什么裴屿着急地来做这个手术,为什么他从来没清楚闻到过裴屿的味道,为什么他身为一个健康的alpha却对自己喜欢的omega没有明显的性冲动——只要没做这个手术,裴屿就一直是别人的,他被锁在另一个人的牢笼里。
而现在,此时此刻,这个人彻底自由了。
他是野生的猎物了。
这种捕猎的意识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年轻Alpha的脑海里,他看床上那个身影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身体内部的野兽在苏醒,心底深处的声音在疯狂叫嚣,怂恿他立刻冲上去标记这个omega,然后……不许任何人再多碰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