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实验室位于一栋单独的实验楼,地处校园的西南角,较为偏僻。不过从教学楼走过去很近,还没有食堂和操场挨得远。
这个放学的节点,实验楼的走廊上一个师生都没有,且只留着中间的一盏小灯,显得昏眛又幽深,安静到只能听到白妤自己的脚步声。
实验楼是一长条的长方形建筑,共有前后门两座楼梯。她独自一人,一直走到尽头,再从此处的楼梯上到二楼。
倘若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上午做实验的地方是209教室。
生物实验室的门严丝合缝地掩着,但没有上锁。
白妤轻轻向下旋动门把手,将前门推开走进去。
正是黄昏时分,太阳已几乎消失在地平线,徒留下温暖的橙色涂抹鱼肚白的天空,晕染出一抹艳丽的晚霞。
这里没有开灯,显得非常昏暗,又因为实验楼此时人烟稀少,十分寂寥而静谧。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白色的大型橱柜,上面放置着人体各种部位的器官,红色的脏器、树根状的脉管、或是两只椭圆型的眼球……它们通通浸泡在福尔马林里,保存着最鲜活又真实的模样,有一种诡谲而生动的美丽。
实验室的前门处摆放着一具成男等身的骨架,头骨上两个黑洞洞的凹陷就这么死死盯着白妤,有一种目不转睛的错觉。
在晚上看和白天看的效果是完全南辕北辙的。
白妤和它两两对视了片刻,只感到自己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仿佛要被洞穿,整个人都不是很舒适。
她原本的想法是找到沈悦悦的习题册就离开,不必另外耽搁。
不过她眼下显然改了主意,放弃了省电的想法。白妤走到实验室的前门处,打开电灯的开关。
一纵排白色的灯光随之亮起。
!
教室里除了她自己,竟然还有另外一道人影。
除了她还会有谁在这里?
更令白妤惊讶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冯凯。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冯凯虽然不高,但他体型偏胖,块头很大,刚刚也不知怎么的没被白妤发现。
白妤感到他今天盯着自己的眼神非常不对劲——那道目光是热忱与紧张交织,激动又欣喜的。
白妤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值得这般高兴的事,总之直觉令她感受到了异样和危险。
就这样,她率先问出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你怎么在这里?”
冯凯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
白妤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我只是来帮沈悦悦拿书的。”
冯凯昂起头,将一份折叠成一半的A4纸递了过来。
“冯凯:我其实一直在偷偷地喜欢你,都是时貅不让我和他分手。今天放学以后,你单独到生物教室来,这里的监控上周坏了,老师也不在。你一定要来,不见不散~”
落款白妤。
其实哪怕没有这份署名,冯凯也认得出这千真万确是白妤的字迹。别说他们在一个班级相处了两年,更是长久的前后桌,冯凯又怎么会对白妤的笔迹感到陌生?
要说问题和矛盾出在哪里,就要数这封信给人的直观印象大胆又奔放,显然与白妤的个性和作风有所偏差。但这些在冯凯的磅礴自信下,竟然全都被忽视得一干二净。
简直匪夷所思。
“这封信不是我写的。”白妤音色冷淡,无疑给冯凯浇了一大盆凉水,从上往下遍淋全身。
冯凯权当她是在临阵害羞,但仍旧有些激动:“你什么意思?这不就是你的字吗?”
被他这样质问,白妤也不急不躁:“笔迹确实是我的,但真的不是我写的。”
怎么说她心理素质强大呢?
这种情况下,白妤立刻沉下心来,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这封信,马上发现了又一处不自然的地方:“你看这里,第二行的开头。我写句号习惯用顺时针,但是这封信上是逆时针的。”
冯凯仍在胡搅蛮缠:“可能是你偶尔会倒过来写呢?”
白妤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人的习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改掉的。”
没片刻的功夫,她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用柔软的指腹摸了摸纸面,只感觉这张A4纸像学校统一分发的那种蜡黄色草纸一样粗糙,坑坑洼洼的十分容易破损,写起来极其不舒适。
白妤重新检查了一番整张纸的软硬程度,发现除了有汉字的位置,别的地方的纸面都是光滑而平整的,与崭新的无异。
这种情况……
她遇到过。
“是透明胶带。”白妤回想起沈悦悦用这件物品仿冒家长签名的经历,便轻松得出了结论,“写这封信的人用透明胶带把我写下的字粘贴到这里,再用水笔描了一遍。这个人大概是觉得标点符号非常简单,也很难被注意到,所以并没有用汉字一样的手法,而是直接书写的。”
冯凯:……
究竟是谁写下了这封信呢?又是在什么时候拿走了自己的本子?是一个人的行为还是多人的合作?……白妤用手支着下巴,凝重地思考着一大串谜团。
抽丝剥茧,有什么答案眼看着就要呼之欲出……
就在这个时候,冯凯骤然暴起,一把将白妤拽住,将她的整个身躯向后猛力一推。
“咚”地一声闷响,俨然是白妤的后脑勺重重敲到了课桌。
好痛!
“你干什么?”
“呵呵。”冯凯的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阴笑,“我管它是不是你写的?反正你今天就别想跑了!”
!!!
“你冷静一点。”
“我有什么好冷静的?嗯?”
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他冯凯能错过就是白痴!
别看他这样,冯凯要比班上的同学们平均小三岁左右。家里人笃信上学早对孩子有益,因此他如今还未满16周岁。
换言之,饶是法律也不能怎样奈何他,更别提南华附中的上级向来注重学校的面子,极有可能帮他把这件事压下来。
不这么做就亏大了,他美滋滋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