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Leisure Talk(1v1)>第23章 温暖的黎明

  那个城市位于大西洋以东,欧陆平原以西,时常下雨,有绵延曲折的海岸线,亚洲游人很少,没有任何中文告示牌。

  他们租了个距离海边步行七分钟的小屋,卧室的窗朝着海边,浴室里有个老式陶瓷浴缸,餐厅的墙壁上挂着幅仿印象派的油画。

  仓库里有台老旧的立式钢琴,林致按了几下,音不太稳,房东老太太说海边的乐器都保养不好,含盐的海风吹得多了哪儿都容易出问题。

  他们在一起第二年才找到空闲时间去这场轻松的旅行。

  从下飞机后随便选的小餐馆,到路边看见的小猫,落在咖啡桌上的海鸥,楼房的年代和门的颜色,都有晴天的颜色。

  他们能像异性恋一样牵着手到每个景点去,在马路边亲吻着拍照。

  但还是有些小小的矛盾,一点点穿插在这段宝贵的旅程里面。

  比如林致想去冲浪,伍泽不让他去,说危险;比如林致说日落的时候云层一定会散,伍泽说不会,说他的猜测毫无道理;再比如林致想去玩占卜,伍泽说如果占卜到差的结果,会很影响游玩的心情。

  争吵这件事情在旅程的中途已经有了预兆,但把一切粗暴地揭开的,是那些可恶的礁石。

  林致不知道听他哪个朋友说,越险的礁石区,稀有贝壳就越多。

  那天傍晚他们在海边散步,林致就跟伍泽说起这件事,还问老师你喜不喜欢贝壳,伍泽捣鼓着相机,随口敷衍了几句,走着走着拍照完回头一看,人不见了。

  “林致?”回应的声音响在下方。

  “在这呢!”林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下了快十米高的陡峭草坡,站在一块缠满了水草的礁石上,抬头对伍泽笑。

  他站的位置很低,身后没多远就是海浪的领域,没有任何能抓扶的东西——只需要一个涨潮,他就会被卷到海里。

  伍泽心都快跳出来了,“你去那里干什么?!快上来!“林致还摆摆手,说:“待会啊,我感觉那缝里有好东西。”

  伍泽气得手抖,“快点上来!你他妈不要命了吗,这么大的浪!”林致见伍泽真的急了,这才攀着草坡和碎石往上爬,半途还滑了一脚,在伍泽的惊呼声中笑嘻嘻地摆手说没事。

  伍泽清楚林致的毛病:容易得意忘形。

  让他车开慢一些,但他高兴起来从不管超不超速;去餐厅遇到好吃的东西,他也不管吃不吃得完就点很多,打包了回去又不吃,那些冰箱里的餐盒最后总是留给舍不得浪费的伍泽;二月他生日,林致送了台六位数的徕卡,伍泽拿在手里的时候哭笑不得,想林致有闲钱怎么不先还房贷。

  而且他每次都会像现在这样说:“我明明是为了你去做的。”

  伍泽等他上来,直接转身一路走回了住处。

  林致跟了老远也没机会说话,在卧室门边抓了抓头发才开口。

  “我又没事,你放松点。”

  “你会受伤。”

  “我不会,你能不能信任一下我?”“你以为你是谁?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你傻逼吗你就去?“我以为你会很感动的。”

  “你问过我怎么想吗,我会感动?”“那你当初甩开我的时候问过我怎么想吗?说谁傻逼?对!我就是傻逼!傻逼才和你在一起!”这应该是伍泽记忆中林致第一次对他生气。

  “我们都需要冷静,”伍泽快速收拾他的行李,扔下一句“我先回市中心了”,便走出那幢小屋。

  太阳已经下了山,天色阴沉。

  伍泽查了距离最近的公共汽车站,在一公里外。

  他拖着行李箱往那儿走。

  等他到了车站,末班车已经走了,他又准备打出租车,但没有司机接单。

  从草坡上看过去的海岸是灰黑色的粘稠的东西。

  水流撞击在礁石上,第一年只是划痕,但千万年的海水和盐分却改变了那些礁石的形状,也让它们充满沟壑和污黑。

  伍泽又拖着他的行李箱沿海边公路往回走,希望附近能找到旅馆住一晚上。

  林致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他也没有,他们默认了这是一场互不相让的争执。

  伍泽在某个瞬间突然冷静下来,有些爱情注定会像小行星划过大气层,经历过刹那的明亮就在爆炸中粉碎。

  他只是想让他们的邂逅更像一场梦,这样大家都能体面地留有幻想,在不摧毁脑海中对方的影像之前美好收束。

  所以他找回原本的逻辑,结论是林致其实没有错,他们只是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

  伍泽放弃了那种幼稚的出走,回到了那幢小屋。

  他们应该谈谈这件事,用更平静的语调,好好说明为什么冬季与夏日不能共处。

  伍泽回到他们租的屋子,从侧门进去,径直走到卧室。

  然而房间里空荡荡,林致的手机放在床边充着电。

  伍泽扔下行李箱,重新走出门。

  他大喊林致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风和海浪的声音。

  伍泽听着那些声音,沿着海岸线一直走,累了在草地上歇一会,再继续往前。

  黑夜的海边依靠灯塔提供最基本的光线。

  船可以依靠着水面的航线渐渐靠近,但人需要缓慢地步行。

  通往灯塔的栈道上风很大,所以他远远看着那个橙色的光点,看了一会,路过了它。

  伍泽绕了很久,后来他还是决定到那个灯塔去看看。

  栈桥上风太大了,他不得不拢紧外套、拉上风帽,吸着鼻涕走那段漆黑又漫长的路,却也没在终点找到林致。

  在日出前,他实在冷得受不了,才又回到那幢小屋去。

  这次他从正门进,在经过门廊时听见了微弱的钢琴声,自通往地下仓库的小楼梯传来。

  伍泽打开隔门往下走,透过仓库的门玻璃看进去。

  是林致。

  他被包围在一堆颜色混乱的杂物中间,弹那台老旧的立式钢琴,不知道弹了多久。

  伍泽听出了这首曲子,它有令人怀念的旋律,既甜蜜也哀伤。

  《Heidenroslein》(野玫瑰),歌德的诗,舒伯特作的曲。

  林致不会德语,他在跟随旋律,没有含义地低吟哼唱。

  那个后背有习惯维持的挺直,却丝毫看不出平日的明朗和肆意。

  他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压低了身,头发搭在颈上,呈现出乱糟糟的样子。

  伍泽拧下门把手。

  琴声随着木门发响停了下来,弹琴的人转身看向来者,一边抬手擦着眼睛。

  “我以为你走了。”

  他带着很重的鼻音说。

  伍泽忘了他们为什么争吵,忘了他们说的那些可怕的话,也忘了自己的逻辑,在所有斟酌之前来到钢琴旁边,拉着林致的手腕,低头吻他。

  吻着吻着味道变得温暖而咸涩,像晒了一天阳光的海水。

  那个瞬间伍泽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是:别离开他。

  爱是玫瑰的荆棘,粗暴,猛烈,让人痛苦。

  但那又怎么样?美是它,尖刺也是它;如果荆棘注定将他们绑在一起,那么大不了在鲜血淋漓里拥抱。

  回到卧室时,窗帘已经透着微光。

  海鸟飞过带给他们海的声音,除此之外只有黑的影子和热的皮肤。

  林致身上是沐浴过的淡香,伍泽身上是吹了一整晚的海盐和草涩味,他们的味道最终交融在一起,变成了刮着冷厉雨丝的险滩上冒出来的一株芳香植物。

  他把林致最柔弱也最坚硬的部分含在口中,哺以舔舐和吮吸。

  林致的手抚摸他的后脖颈,很受纵容地埋进伍泽的温暖口腔,享受他给的优待和宠爱。

  林致和他接有腥味的吻,吻出了水声,在锁着门的房间里清晰地撞击进耳蜗,像涨潮时的海水撞进螺壳,给它录制浪的声音。

  尽管有枕头垫着,床板仍然磕伍泽的背,肩胛骨撞过有些疼痛;林致把他顶在床头,拍打他的臀部,同时控制伍泽的欲望,林致做爱习惯喊伍泽的名字说爱他,伍泽习惯沉默着进行一切,包括观察林致在热度中泛红的脖子,因为渴望而露出放肆念头的双眼,还有他可爱的汗湿了打着弧儿贴在额角的头发,还有他的汩汩流着光的、笔直挺立的漂亮东西。

  伍泽等他们之间因为他的东西相连,等它把伍泽撑得很满再碾磨深处的肉,然后他除了按林致喜欢的音调释放式地叫喊,没有余力说别的话,它总会受到那些鼓舞而动得更快。

  林致今天做得很猛烈,他知道雨已经下起来了,火在野地里烧不了多久,开始挣扎着抓住下一根微不足道的小草,再下一根。

  所以伍泽撑起了伞,走下以自高墙崩溃的碎石做的台,站在他的中央,让林致的温暖和灼热和疼痛围绕自己,成为他得以寄生永不熄灭的可燃体。

  伍泽俯下身取走束缚触感的薄膜,让他重新带着满足的叹息贯穿自己。

  在不久之后,亲密至极的接触同时满足了他们两个人。

  第一次,那些灼热的液体浸润了伍泽的肠部,他被眼泪、汗水和精液的湿润淹没成一片湖泊。

  喻体渐渐被令人癫狂的快感揉折得非常混乱,一时他是火和林致一起燃烧,一时他是水和林致一同沉没。

  林致吸吮他的脖子,伍泽想不起来他还有没有高领的衣服,但这次他不会打断林致——今天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在伍泽身上留下所有他想要的记号。

  这些记号有不同的形态,他在释放之前的那一次吸得很用力,也让伍泽有了很强烈的渴望感。

  伍泽也想咬他,但还是换成了亲吻,只不过是更贪婪的那一种——把舌头伸进他的口腔,撩拨他的上颌,侵略他的舌下,压制他的反抗,将缠绕变成自己的优势,用更熟练的舌头欺负他柔软无防备的嘴巴,就像他现在肆意地插进伍泽的体内一样。

  伍泽很爱看他松开后红肿的唇和潮湿的眼神,也喜欢他被他这样猝不及防地攻击过后,会更不甘示弱地压着伍泽更快地涌动。

  这一次里面的东西还没出来,他们都忘了,林致又射进去一次,让他的肠壁被他的爱盛满,伍泽双腿痉挛,感觉要被他做晕过去,可是伍泽爱他,也爱他不知节制的性爱。

  后来林致反应过来伍泽的恍惚,才将人半抱在肩侧,靠着床头,将手指伸进那道软穴里清理,伍泽迷迷糊糊地想着回应他,下体再次自觉地胀起来。

  林致动作一顿,接着像要吞掉伍泽一样吻他。

  伍泽在那个充满了情绪的、天堂般的吻里,终于被困意袭卷。

  在闭上眼之前,他感觉光线已经达到了晨时的维度,有一点微微的色彩,可能是海边的朝霞。

  伍泽睡醒的时候日头已经很温暖了,光线变成轻纱笼罩着他们,床就在窗边,掀开米白色的布帘就能看见海和蓝天。

  真的是海边吗?有几个瞬间他想,窗帘后面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可能看见怕蚊子的林致装的很逊的纱窗和马赛克化的入户花园;可能看见他在其中独自生活写作的那个公寓对面楼挂着的别人家的小孩衣服,吊钩从口水巾挂到红领巾;可能看见他在苏格兰彻夜盯着那首诗之后就会熄灭的那盏街边的路灯;也可能看见他在秋苑五栋宿舍外的那一棵芒果树,夏天时它的叶子是油绿的。

  阳光照在林致的手臂上,透出细密发光的绒毛。

  伍泽伸手碰那些绒毛,被另一只手按住往前拉,让他靠上了面前男人的后背。

  “醒了?”刚睡醒,林致的声音有点沙哑。

  伍泽懒洋洋地应声。

  “老师,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王尔德那篇童话的结局。”

  林致松开伍泽的手,转过身面向他,隔着柔软的被子将他搂在怀里,说话时气息拂在伍泽的前额。

  “渔人恳切的请求打动了神灵,小人鱼被复活的同时拥有了双腿,他们在阳光灿烂的海岸上造了一个小屋,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伍泽赖在林致身上,又哼了声。

  “我觉得这个梦挺美的,你觉得呢?”“嗯,挺美的。”

  Fin.

  *1.《野玫瑰》由德国作家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于1771年所作,有许多作曲家为其谱曲,其中最有名的是奧地利作曲家舒伯特。

  该诗节选(周学普 译):男孩说我要采你荒地上的野玫瑰玫瑰说我要刺你使你常会想起我不许轻举妄为玫瑰、玫瑰、红玫瑰荒地上的玫瑰2.Wildfire(野火)出自英国二人组合Seafret的专辑《Tell Me It's Real》这首歌的灵感来源于心理学者Arthur Aron(亚瑟·艾伦)在1997年做的一场社会实验,全称为“The Experimental Generation of Interpersonal Closeness”(《人际亲密关系产生试验》)实验将两个陌生人配对,互相提问已经提供好的36个问题,最后戴上耳机凝视彼此4分钟,试验他们是否能相爱。

  话题围绕生活,从简单的闲谈逐渐深入,比如“你上次唱歌给自己听是什么时候?”和亲密度增加后的“如果今晚你就要死去,你会后悔有什么话还没和某个人说?”Wildfire部分歌词(自译):We are bound to each other's heart我们的灵魂注定属于彼此Caught, torn and pulled apart捆绑、撕裂、分离this love is like wildfire这份爱誓如野火and to my word now I'll be true这些话语绝对真挚i can't stop this breaking loose我无法控制心的暴走this love is like wildfire这份爱誓如野火like wildfire蔓延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