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Lithromantic>第18章

  年前的一个中午,许时延到食堂给丁皖彦买了午餐。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听见丁皖彦不知对着谁在大声责骂。他以为是哪个实习生又犯事了,于是拿出手机,靠在围栏上等候。

  丁皖彦很激动,音量很大,许时延在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爸就是想见见你!”

  许时延闻言,隐约猜到了一些内容,把手机收了起来,忍不住走近偷听。

  里头沉寂了一阵,大概是在电话里的争吵。接着一声怒骂传出:“闵樾!你现在做得这么绝,以后可别后悔!”

  听见闵樾的名字,许时延心下一紧,盯着门的把手怔愣了好一会。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下来,许时延回神敲了敲门,走进去。

  许时延把在午饭放到桌子上,道:“老师,吃午饭吧。”

  丁皖彦仍未从愤怒中走出,脸色不太好,只用鼻音应了一声,便接过了午饭。

  许时延一直觉得这对兄弟很怪,相差二十多岁,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家庭。

  吃了一半,丁皖彦突然开口说:“小许,你上次不是说闵樾是你朋友吗?帮老师个忙吧。”

  “我不一定帮得上,是什么事?”

  “现在我爸人老了身体不好,想见闵樾,让他回家过年……他已经七八年没回过家了,一毕业就把他母亲从家里接走,之后再没回去过。现在他母亲都回家照顾我父亲了,他却还怄气不回家。”

  许时延直觉里面是有原因的,总不可能只是因为闵樾任性,于是问道:“他为什么不想回家?”

  “害……小孩子脾性。他本来就是个小三带回来的孩子,想来这么多年我们家待他不薄,他就一点情义也不讲。”

  许时延听出丁皖彦语气里的轻蔑,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叫小三带回来的孩子?”

  丁皖彦没发现许时延的不悦,或者也不在意,只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当年我父亲出去打工,六七年之后就带着刚出生闵樾和他妈妈回来了。”

  “后来呢?”

  “哼!他妈就比我大两岁!谁能接受这种人当我继母?况且我妈也不同意离婚,谁知道他母亲名分也不要,死缠烂打地跟着我爸。”丁皖彦语气有些气愤,又道:“其实勉勉强强也一家人似的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闵樾是在抽什么风。”

  许时延听完沉默,这些故事在闵樾那里肯定会有另一个版本。他无法想象,小时候闵樾要怎么面对着这样的父母?怎么看着自己的父亲和两个女人一起生活?

  许时延觉得喉咙有些哽,嘴里的食物也有些咸涩。他起身道:“老师,这事我帮不了你。”

  说完,许时延便去天台透气。二月初的冷风吹得猛,他又灌了一口冰凉的矿泉水,终于清醒了些。

  闵樾对待感情如此古怪的原因,现在稍稍现了形。在那样畸形家庭长大的人,如何做到一点问题没有?况且丁皖彦所说,不过是冰山一角,闵樾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成为今天的他,不得而知。

  成长本就像一块海绵,糅合美丑,吸收自豪感、自卑感、罪恶感……最终将一个人填满。只是海绵里负面的东西太多,芯是脏污的,就不希望任何人去触碰了。所以闵樾对待试图亲密的人会躲、会避,却不会敞开心扉。

  许时延心脏发紧,难受极了,手心竟在寒冬天渗出了津津的汗液。

  他活了二十来年,习惯了自私,霸道,傲慢,却因为那个男人学会了心软。只是触碰到他坚硬外壳下的一点点的柔软,一点点脆弱,他就想着别再害怕了,冲上去试一试,试试爱他,不再计较得失。

  当晚,许时延就去了Dark Rum,希望能偶遇闵樾。自尊心作祟,他还是拉不下面子直接去找闵樾。

  闵樾在“勿扰区”喝酒,没想到抬头一刻,就见许时延在酒吧门口望着他。一瞬间四目相接,心惊胆颤,让他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许时延见到闵樾却突然不知该做什么,紧张地找了个卡座坐下。

  闵樾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的青年恐怕连一丝一毫的怨恨都懒得施舍了。他把杯里剩下的酒全部灌入喉中,又叫了一杯,迷蒙的双眼始终凝视着青年的背影。

  许时延没坐多久,就有一人坐到他对面。

  “许时延,听说你甩了闵樾?”

  许时延抬头,面前是江远宁带着玩味表情的脸,他皱眉道:“你说什么?”

  江远宁耸耸肩,道:“你和闵樾搞在一起的事圈子里早就传开了。”

  确实,他和闵樾在附近开过房,被人知道了也正常。可是……他问道:“什么叫我把他甩了?”

  江远宁扬起下巴指了指闵樾的位置,说:“他这几个月老是一个人在那儿喝酒,也不带人走,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嘛。许时延你行啊,竟然把闵樾给甩了。”

  许时延疑惑,闵樾为何难过?当日被拒绝的明明是他,该难过的是他啊。他不知道闵樾是否真的为了他买酒消愁,但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心中就不可抑制地生出希冀。

  他问江远宁:“你跟闵樾当时是怎么回事儿?”

  江远宁没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闵樾的方向,问道:“许时延,你说闵樾为什么一直看着你啊?”

  许时延闻言,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闵樾只是在低头喝酒,并没有看他。他以为是江远宁在耍他,不耐地再次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闵樾?”

  江远宁刚刚分明看见闵樾盯着许时延,他猜闵樾不仅被许时延甩了,而且还余情未了。

  他坏心地想刺激闵樾,对许时延道:“你跟我出来,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

  “让闵樾难受一下不好吗?”

  许时延心道不好,但也觉得江远宁天真,竟然觉得他能让闵樾难受?他跟着江远宁出去,到了一家酒店,许时延皱眉道:“为什么来酒店?”

  江远宁笑道:“做戏做全套嘛。”

  许时延跟着江远宁到了房间,结果江远宁扔下他就去洗澡了。

  二十分钟后,江远宁披着浴巾出来,许时延不耐道:“快说吧。”

  “不要先做吗?”

  许时延哂笑,“你确定做完你还有力气?”

  江远宁倒了杯水,道:“你其实知道我和闵樾的事吧。”

  “不是很清楚。”

  “就是他追了我半年,那时我不还跟你在一起嘛,就没答应。后来跟你分手了,问他要不要在一起,他竟然说不要,还让我滚。”

  许时延听得出江远宁跳过一些对自己不好的内容。

  江远宁说着有些气愤,喝了口水,“想不到,看着是个正经人,其实就是个骗子,仗着自己长得好到处害人,就是个烂人……”

  江远宁还想说,就听见许时延冷漠道:“那你呢,出轨?跟前男友约炮?你下限也不要太低了,江远宁,你没资格骂他。”

  “我骂他关你屁事!” 江远宁既奇怪又愤怒地盯着许时延,“你算什么玩意儿……许时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认真过,可是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王八蛋,自私,傲慢,自以为是,没人受得了你!”

  许时延没有辩驳,转身走了。

  关上门之前,他想,不是这样的,后来那个男人教会他心软和心疼,他没那么自私了,他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了。但江远宁不需要知道,这些应该要去告诉闵樾。

  开车回酒吧的路上,许时延胡乱地想着,闵樾对他和当初对江远宁或许并无区别,无疑是闵樾耍了人,伤了人。他不知是否犯错的人有苦衷就能轻易被原谅,可即便不原谅,也不阻碍他对闵樾的喜欢,二者并不相悖。

  过去那些喜欢过闵樾人都是被男人吸引而后靠近,又被他的薄情寡义气走,留下几句难听的谩骂。许时延不想像他们那样,骂过就离开,至少应该试一试。

  许时延赶到酒吧,发现闵樾已经不在,他几乎没有犹豫,趁着自己最冲动的时刻,飞奔去了闵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