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房间里只有闵樾一个人。
两片窗帘未拉严实,尚有一条间隙。黄白色的光渗进来,犹如细剑,划过床头柜上烟灰缸压着红色的钞票。钞票仍是崭新的,应该是青年留下的开房费用。
闵樾失笑,人民币出现在事后的清晨,并不合时宜。
许时延清早打车回学校。车上,他把侧额抵在出租车的车窗上,垂眸回味着昨晚的性事。
男人湿漉漉的黑发,不在意的眼神,形状漂亮的阴茎,柔柔收紧的甬道……现在想起,仍然蠢蠢欲动。
不过可惜,连姓名都不知。
六月底,临近期末考试,许时延没时间去酒吧。
医学生有大把的书要背,有的人是慢慢嚼碎了咽下去好消化,而有的人,会等到期末,直接把整本书塞进胃里面。
许时延是后者,他背书快,平时学习虽不认真,到期末把书看一遍,考试也能过。
但在这世界上,把什么东西全塞进里面,还能让人快乐的事情,大概只有一桩。
所以,许时延并不愉快。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不是百无聊赖地上课就是睡眼惺忪地背书,枯燥而乏味。
知识充填大脑,很快,他就忘了江远宁,也忘了闵樾。
暑假到来。
傍晚,偏弱阳光穿过朝西的玻璃窗,爬上许时延握着鼠标的手。
许时延玩了一下午的游戏,3D的画面令他头昏眼花。棕色卷发被头戴式耳机压着,其中几根叛逆地翘起。他伸手摘下耳机扔在桌上,游戏嘈杂热闹的音效戛然而止,岑寂随之而来。
许时延靠在舒适的游戏椅上伸了个懒腰,扭头望向窗外。
高层的小区楼视野极佳,能看清不远处B市的澄江,江流开阔处还建了个人造小岛,供人休闲。
但是许时延无心欣赏这种闲适景色,踱到窗边,毫不留情地拉上窗帘,把光阻挡在外。
昏暗就像蝴蝶翩然而至。
他凭感觉躺到床上,窝在柔软的被子里。品质极佳的丝绒触摸肌肤,冰凉的,像浸在酒精里。
他胸膛起伏,双手叠在腹部,静静躺了一会儿。缓缓闭眼,脑海里渐渐填满了粘稠的幻想。
他伸手往下,剥开衣物,握住了自己的性器。
吸气,呼气,吸气……愈来愈急促。
迷离时,脑海里倏尔出现一面结实的脊背,随即,烈马脱缰。
洗了手上的精液,许时延到旁边的房间去健身。出了一身汗,洗过澡,他终于清醒一些,才想起那背影的主人是谁。
晚上吃完饭,他放下碗筷,扯了张纸巾擦嘴,对父母说:“爸妈,我今晚出去玩,车让我开一下。”
“好,钥匙就在鞋柜上。”许父道。
许时延父母都是极开明的人,即使他没有任何解释也并不多问,只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Dark Rum里,仍是过去那般情调,也有几张略显熟悉的脸孔。
许时延在酒吧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勿扰区”坐下,这个区域,是专门为只想安静喝酒的人设置的。
许时延点了一杯低度鸡尾酒,只是他并非来喝酒,不过没找到要找的人,想再等等。而且,在这坐大概就不会再被奇怪的人塞名片了。
他盯着酒吧入口,无聊地喝着酒。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
酒吧里的人要么带着伴儿走、要么扫兴地走,总之剩不多了。桌上酒杯也早已见底。
有个人看许时延在那坐了一晚上,走近试着与他搭讪,被拒绝了。
那人其实不错,只是许时延并不热衷于一夜情。那夜与闵樾……大概算是分手后的发泄。而且,他来酒吧就是要找闵樾的,就像突然想起一件许久不见得物品,很想找到、见到,否则不甘心。
这晚许时延没等到闵樾,失望而归。这种情况闹得他更加心痒,执着地想见到那人。
连续三天,许时延都去那家酒吧,但想找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又一天至夜,许时延开车到了Dark Rum。
从停车场出来,就看到那个他等了三天的人,想叫住却发觉自己不知对方姓名,只好隔着七八米的距离,随男人进去。
闵樾在“勿扰区”坐下。许时延有些惊诧,莫非不是来约人?
他在闵樾旁边坐下,在中间还隔了一个位置。
闵樾瞥了眼旁边身高腿长,外貌优秀的青年,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是谁。他点了两杯芝华士,对调酒师说:“一杯给旁边那位。”
许时延听见,便知闵樾还记得他,一时嘴巴快过大脑,问出了一个很丢人的问题,“你这几天怎么没来?”
果然,闵樾闻言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来?”
许时延不答,难道要告诉男人这几天自己都到酒吧找他?
闵樾见青年明明哽住,却依旧维持那副高慢的样子,觉得好笑,答道:“你们在放暑假吧,我一个上班的哪能天天娱乐?”
“那今天……要约吗?”
“今晚只是来喝酒。”
“什么时候再来?”
闵樾睨了许时延一眼,“怎么,你要预定?”
“是。反正你我都是要找人的,稳定一点的关系怎么样?”
两杯酒被放在吧台上,蜂蜜色的酒液微微晃了两下,反射着光。闵樾端起酒喝了一口,思考着青年提议的可行性。
青年这人不仅直白,还总带着些高傲,像只昂贵且毛色齐整猫,即使有求于人也不懂得低头,一看就是被从小捧到大那类人。不知为何,闵樾不觉得许时延这种姿态令人厌恶,反而认为就该是这样的。
他对青年很感兴趣。
“可以。”他说。
“我要怎么联系你?”许时延问。
闵樾说手机,又向青年报了自己的号码。
许时延低头,手指在手机屏幕敲击几下。接着,闵樾放在桌上手机震动几下,亮起。一条短信,三个字——许时延。
“我的号码和名字。”
他发送一个“闵”字给青年,说:“我姓闵。”
许时延不计较闵樾不肯交换名字,问道:“你多大了?”
“二十九。”
在预料之内,男人虽然气质成熟,但肤貌一看就还年轻。
闵樾的酒几乎见底,青年的那杯却还未动过,闵樾问:“不爱喝?”
许时延看了眼那酒,道:“不太爱喝烈酒。”
说完,却还是端起酒杯,尝了一口。芝华士入喉辛辣,有灼烧感,过后则是苦味。许时延品不出所谓的醇厚与回甘,他本就少喝酒,更不知他人为何喜欢这种酒。
可男人看起来很爱,又叫了一杯。
许时延盯着男人喝酒时滚动的喉结,那儿和五官一样,立体而性感。过了会儿,他收回目光,又问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后天吧,短信联系。”
“没问题,那我先走了。再见。”
得到肯定回答后,许时延牵起车钥匙,起身离开。
留在桌上的酒只少了一点,平静无纹。顶上卤素灯变换为紫色,把酒液照成了灰褐色。杯沿留一圈水渍,隐约勾画青年的唇形。
闵樾忍不住笑了,笑青年丝毫不掩饰的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