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客厅里，吕妢已经被向琮叫回房了。
向星烨跟向琮面对面在沙发上坐着。
向琮安静地抽了第三根烟，向星烨安静地喝了第三杯酒。
“星烨。”向琮把烟夹在手里，看着火星跟烟雾，不知道是问向星烨还是问自己，“向南在这个家，待的委屈吗？”
向星烨放下酒杯，淡淡说道，“委屈不委屈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没有真的高兴过。”
向星烨看着他手里快燃尽的烟，良久才说，“向南跟你一样，不善表达。”
向琮把烟掐灭，皱着眉问了一句，“刚刚那个男生，是向南的朋友吗？”
他见过向南发火的样子，见过他漠然的样子，见过他开心笑着的样子，虽然是小时候了，但还从来没见过他在谁面前，露出寻求安慰一般的模样。
向南是他的儿子，他自认足够了解，向南很坚强，也很能隐忍，虽然会惹事，但是总归还是听他话的。
向星烨琢磨着该怎么说，向琮又问，“那个男孩我没见过，是他最近交的朋友吗？”
“嗯。”向星烨笑了笑，“他们俩关系很好。向南挺依赖他的，什么都会跟他说。是他很交心的朋友。”
向星烨观察着向琮的反应，见他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甚至有点欣慰的样子，又笑着补充到，“他们关系太好了，天天黏在一起，还有人打趣说以后他俩都找不到对象，就跟彼此过了。”
向琮听完难得地笑了一下，“他能有个什么都能说的朋友，挺好的。”
向星烨心里深呼吸了一下，他是想试探一下向琮对这俩人如果发展成恋人关系的反应的，但是他显然没往那处想。
向琮也像是感觉到向星烨欲言又止，问到，“怎么了？”
向星烨扯了扯嘴角，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叔，有个问题想问你。”
向琮点头看他。
向星烨咳了一声，看着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喜欢男人，您会怎么样？”
向琮愣了一下，随即表情变得复杂。
向星烨仔细看着他，想揣摩出这位叔叔的想法。
然而还没等他摸清楚，向琮就已经有点艰难地开口问了，“是，超雄那孩子？”
向星烨感觉一口气噎在胸腔处，他干笑两声，“不是，我就是问问你的看法。”
他看着向琮犹疑的表情，“这毕竟也是很正常的事，我就是好奇。我一个朋友就是，他不敢跟家里说，怕家里会责怪他。”
向琮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才说，“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办法的吧？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也多少知道点。是就是吧，也不能怎么办，如果你真的是，叔也不会责怪你，责怪也没用，你自己能过的舒心就行。”
向星烨松了口气，笑到，“我不是，我说了替朋友问问。”
向琮还是犹疑地看着他，“行吧。”
向星烨心里叫苦，看来短时间内向琮是一定会保留一部分怀疑他是了。
“向南他……”向琮开了口又沉默，过了一会才继续说，“你帮我去看看他。看看他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替我照顾着点。”
“叔，”向星烨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带他出去外面单独吃顿饭，应该比我去给他添置点用品来得更有用。”
向琮看着他。
向星烨继续说，“你们父子俩多久没单独吃个饭单独聊一会了？他就算有想告诉你的心事，当着吕姨跟向筠的面，他也说不出来。”
向琮也叹了口气，“知道了，这两天忙完，我去接他吃饭。”
向星烨笑了笑，拿出手机给向南发了个短信。
“叔对于同性恋这回事是能接受的，不用太紧张。”
刚回到家的向南看到这条短信，直接踉跄一下磕在了门边。
辰宇飞立刻扶住他，“南哥？没事吧？”
向南愣愣地看着短信，迅速回复——“你和他说了？”
向星烨回复——“没，我牺牲了一下自己以及并不存在的朋友，现在叔怀疑我是。”
向南想笑，他回了一句——“谢了，哥。”
坐到沙发上向南还在笑。
辰宇飞一脸忧愁地看着他，“南哥，你这一会哭一会笑的，是不是被风吹傻了啊？”
向南瞪了他一眼，“我没哭。”
辰宇飞笑了一下，“嗯是，没哭，就是眼圈红了鼻子红了，离哭还差两滴眼泪。”
“滚蛋。”向南往沙发上一靠，“我今天只是突然觉得，在家里有点没着没落的……”
辰宇飞揉了揉他的肩膀。
向南笑了下，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本来一晚上都觉得整个人都是飘的，但是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落地了。”
辰宇飞还是给他揉肩膀，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向南吐了口气，“真好啊……”
辰宇飞问，“什么真好？”
向南摇了摇头，笑到，“没什么。”
遇见你真好，跟你在一起真好。
辰宇飞心里有数，知道向南说不出口，也不逼他，笑着接了一句，“我也觉得很好，特别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怎么样都好。”
向南忍着上扬的嘴角，“说这些话也不嫌腻歪。”
辰宇飞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到，“腻歪怎么了？我喜欢跟你腻歪，要不是你总害羞，我可以跟你说一整天不带重复的。”
向南瞥了他一眼，“是么？那你说。”
辰宇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南哥，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向南也笑，“不是你说的可以讲一天不重复么？”
辰宇飞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点了接通。
“哪位？”
“我。”
这声音，辰宇飞刚开始还没听出来，接着那人又说，“谭岩俞，毒蛇。”
辰宇飞愣了。
这人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他脸色一下就变了，“有事？”
毒蛇声音淡淡的，“明天我想去看辰昀，能告诉我地址吗？”
辰宇飞皱着眉。
毒蛇是不知道辰昀关在哪的，他们全家都不希望毒蛇去探望，但是毒蛇也从来没来问过。
以前如果他来问，辰宇飞可能还会告诉他，因为那时候辰昀每天都挺想见他的。
但是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才来问，也未免太晚了点。
“你问晚了，我不打算告诉你。”
“我是可以打听到的。”毒蛇还是语气平淡，“但我希望是你告诉我。”
“我告诉你的话，你就会觉得自己被他的亲人原谅了？”辰宇飞笑了一下，“我不怪你让他坐牢，我们家没人怪你这个，这是辰昀的选择，但是这么多年你去看过他么？现在跟我说要去看他？你他妈当辰昀是什么人？”
向南在一边皱眉，辰宇飞极少这样发火。
毒蛇想去看辰昀，辰宇飞显然是不会同意的。
毒蛇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自己打听。”
“祝你好运。”
辰宇飞挂了电话，还是皱着眉捏着手机。
向南看着他没说话。
这件事向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没法怎么说。
辰宇飞突然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南哥，你猜，他见到辰昀，会说什么？”
向南没回答。
辰宇飞又笑到，“问他这么多年在里面怎么样，受没受苦？跟他道歉？”
“也许吧。”向南谨慎地说，“可能他就是想道歉。”
“我猜也是。”辰宇飞舒了口气，“他只要道歉了，辰昀就不会怪他。”
顿了顿，他又改口，“辰昀应该从来就没怪他。”
向南把辰宇飞拿着手机的手握住。
辰宇飞笑了一下，“没事，他自己打听到了就去吧，我知道辰昀也挺想见他的。”
向南点了点头。
毒蛇挂了电话以后又打给了向星烨。
“查辰昀被关在哪？”向星烨有点愣，“你这么多年，没去看过他？”
这件事，向星烨知道，但是毒蛇从没提及自己去没去看过辰昀，他一直以为他去过的。
毒蛇说，“一直不敢去。”
向星烨心里明白，毒蛇多半是觉得愧疚，一开始不敢去，后来就算想去了，也因为耽搁太久没去，所以更怯懦。
“我可以帮你查。”向星烨说，“等着吧。”
一晚上毒蛇都在等向星烨的消息。
直到将近十二点，向星烨把地址发给他。
毒蛇看着地址，有种现在就立刻出发的冲动。
他是很想见辰昀，但是又很怕见到他。
辰昀坐牢是因为自己，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好好地跟他道歉，连为他挡刀那一下的道谢也没有。
他是怕的，因为辰宇飞一家人都不愿意辰昀再跟他来往，他怕辰昀也会怪他。
但是辰昀怎么可能不怪他？
毒蛇叹了口气，他当时真是没用啊，丢下他一个人跑了，出事了也没去看看他，他在法庭上说是自己的责任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来辩解。
说辰昀是被他推进去坐牢的，一点也不为过。
毒蛇对着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前可真是怂到骨子里了。
他忍不住有点发怵，明天见到他，该说什么？这么多年没见了，辰昀还认得出来他吗？会不会恨他？
还在各种担心着，他手里突然收到另一条短信。
是辰宇飞发过来的。
辰昀所在的地址。
附了一句话——
你欠他一句对不起，还有一声谢谢。
毒蛇捏着手机，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