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花费了一会儿功夫, 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看着面前仰着脸笑眯眯看向自己的年轻女孩，他强行让自己绷紧了脸，不动声色问道：“霍峤他……对你很好？”
没想到霍爷爷居然不相信自己说的, 简卓然有些尴尬。
也是哦……毕竟是亲生的祖孙俩，霍爷爷肯定要比她更了解霍峤是什么狗德性。
简卓然挠了挠头，脸上带了几分说瞎话被戳穿后的尴尬。
她红着脸，只得承认道：“的确也没有很好啦……但他和之前比进步已经很大了，我相信他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爷爷你千万别去说他啦！”
霍老爷子忍耐地闭了闭眼：“……”
他、不、是、来、给、她、出、头、的！
察觉到霍老爷子皱眉闭眼、脸上表情带了几分痛苦, 简卓然也被吓了一跳。
她赶紧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霍老爷子身边来, 一脸紧张道：“爷、爷爷，你还好吗？要、要叫救护车吗？”
简卓然站在一旁, 想给皱着眉一脸痛苦的霍老爷子拍拍背，但又生怕一个碰不好就把他重新给碰回ICU了。
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余光瞥见一旁似乎在菜场看热闹一般的管家, 当下便瞪圆了眼睛, 有些生气地压低声音道：“快去叫救护车啊！”
管家：“？？？”
而一脸痛苦的霍老爷子此刻也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他睁开眼, 道：“……我没事。”
“哦哦。”简卓然松一口气，重新坐回去了, 声音里带了几分担忧，“我刚才还想说呢，您的精神看起来这么好，一点都不像刚从ICU里出来的人……没想到马上就难受啦！”
原本还笑眯眯的年轻女孩此刻鼓起了白净的脸颊, 看起来有几分生气。
“您要是想看我的话, 打电话给我就好啦, 应该是我过去看您呀！您还特地跑来看我……这算什么嘛？”
霍老爷子觉得有些头疼。
他活了几十年，可没想到从见面到现在，他的节奏竟一直被这么个丫头片子带偏。
因此下一秒，霍老爷子便重新绷紧了一张老脸，面无表情地看向简卓然。
简卓然：“？”
他清清嗓子，道：“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我猜你心里应该清楚。”
简卓然赶紧点点头，“您想要赶紧见见我嘛！不过我们之前就已经见过啦！”
她弯着一双杏眼笑道：“霍峤和我说，我小的时候您就带他去过我家，而且我那次给他吃零食，还害得他食物中毒进医院了。”
说到这里，简卓然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还好您没有和我爷爷说，不然我爷爷一定会骂我的。”
霍老爷子再次语塞：“……”
原本他此行前来，是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已经去世了十几年的老战友的。
可小姑娘的这番话，倒是叫霍高逸想起了自己还年轻时的那段时光。
他和老简，当初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是实打实过命的交情。
后来两人又一起下海做生意，起初两人实力相差无几，但老简这个人，做事太过循规蹈矩一板一眼，非要在如染缸一般的生意场上讲原则、讲良心。
他曾劝过老简许多次，但说到底两人的做事理念不同，所以后来便也渐渐分道扬镳了。
但这个朋友，霍高逸是打心眼里敬重的，所以才会提出两家结娃娃亲的打算。
可惜老简这辈子也只得了一个儿子，他倒是有三儿一女，可惜女儿从小如珠似玉般的养大，那时霍简两家的差距已经极大，霍夫人也不舍得将女儿嫁去条件远不如霍家的人家去受苦，所以娃娃亲的事情便也作罢了。
虽然老简自己也说他家的那个混账儿子配不上霍家的宝贝女儿，但未能履约，霍老爷子心中也是愧疚的。
想到昔年的老战友，霍老爷子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简走的时候才六十出头，明明一个月前人还好的，结果说走就走了。
那会儿他跟着商务代表团在国外考察，结果也没赶上送这老战友最后一面。
没想到岁月如梭，不过一眨眼，就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霍老爷子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却听见旁边传来一阵细碎的抽泣声。
是简卓然。
先前还笑得杏眼弯弯的简卓然，这会儿却陡然哭成了一只眼睛鼻子红通通的小兔子。
因为刚才看见霍爷爷一副伤感神情，所以简卓然也瞬间就悲从中来。
“你也想我爷爷了吗？我也想他了呜呜呜……”
大概是回想起童年时光，简卓然关于爷爷的悲伤记忆突然就被全勾了起来。
明明刚才还在担心着如果当年爷爷知道她害得霍峤食物中毒、一定会狠狠骂自己的小姑娘，这会儿却小声抽泣着：
“我好想爷爷再骂我一次啊。”
霍老爷子：“……”
小姑娘是真的伤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如果我爷爷可以和您一样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那他骂我十次、一百次都没关系的呜呜呜呜……”
霍老爷子：“……”
听她这话的意思，似乎他不太应该活到现在？
小姑娘“呜呜”的抽泣着，而在场的霍老爷子和管家二人面面相觑。
“……”
“……”
霍老爷子咬着牙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眼神分明是在说“让霍峤滚回来哄他老婆”。
管家也一脸无助地看向他。
霍老爷子：“……”
妈的，他就不该特意挑霍峤那个狗东西出差的时候来。
轻咳一声，霍老爷子颇为头疼地开口试图转移话题：
“想不想看我和你爷爷年轻时的照片？”
简卓然停住哭声，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此刻还是通红的，睫毛上还挂着硕大的泪珠。
听见这话，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想。”
然后下一刻，霍老爷子便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打开手机相册。
简卓然的声音里还带着鼻音，她呆呆道：“你还有智能手机啊。”
她本来以为，八十多岁的老人家用的应该是那种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戒网瘾手机……没想到霍爷爷用的居然是ihone最新款。
他好潮啊。
霍老爷子没吭声。
他决定不再接这个丫头片子的话，不然会一直被她带到沟里去。
事实证明，虽然霍老爷子用的是最新款ihone，但他的使用方式和智能没多大关系。
手机里面存的那些照片，没有一张是用手机本身的摄像头拍的。
那些照片，全是纸质照片扫描过了之后导入进手机的。
简卓然：“……”
好嘛，果然老年人就是老年人。
霍老爷子手机里的这些照片都按照年份建了文件夹分门别类放着。
很快他便找出了自己当年和老简的那些合照。
简卓然指着屏幕上的那个中年人，瞬间就破涕为笑：“真的是我爷爷年轻时候！”
霍老爷子“嗯”了一声。
简卓然将脑袋凑了过去，手指滑动着屏幕，“噫！这些照片我都没看过！”
霍老爷子一张一张的给她解释：
“这张黑白的，是当初我们俩去执行任务、出发前拍的；这张，那时候都还没你爸呢；还有这几张，都是后来我们做生意的时候照的。”
简卓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喔喔喔！”
这么多年前的照片霍爷爷都留着，看来他和自己爷爷关系真的很好，难怪对她这么好呢！
简卓然翻着他手机里的照片，但意外的，一张乱入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咦？这是霍峤小时候吗？”
霍老爷子拿过手机，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三个男人，正是霍家的祖孙三代：霍老爷子、霍峤的父亲和童年时的霍峤。
简卓然又将脑袋凑了过去：“霍峤和他爸爸真的长得很像。”
说完，她又悄悄打量了一眼旁边的霍老爷子。
霍老爷子就是普通老头子长相，更多还是气质加成，但儿子的长相经过了漂亮老婆的基因优化，所以英俊许多。
而霍峤又比他爸爸更多了一道漂亮老婆的基因优化，所以格外英俊。
简卓然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地“啧”了一声。
霍家传到第三代，一个最不需要靠女人吃饭的霍峤竟然长了这么一张脸，简直是太浪费了。
而一旁的霍老爷子，见简卓然出神打量着那张照片，沉吟片刻，然后不动声色道：
“霍峤他爸爸，很让我失望。”
简卓然转头看向他，很震惊：“？！”
那这也不是你在外面又给霍峤搞出来两个叔叔、还搞得这两个叔叔为了争家产让人去教唆霍峤吸毒的理由吧老头子？！
啊不……简卓然立刻在心里谴责自己，霍爷爷对自己这么好，怎么能在心里叫他“老头子”呢？
当然，霍老爷子并不知道简卓然此刻的所思所想，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他和霍峤妈妈的感情很好……当初霍峤妈妈难产走了之后，他就一蹶不振。”
当初妻子难产去世后，霍父在最初的悲痛过后，看起来似乎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和任何一个从至亲的离世中缓慢恢复过来的平凡人一样。
连霍老爷子也这样以为。
可渐渐的，所有人都发现了，霍父对妻子拼命生下来的这个儿子从来都是冷眼相待、甚至是厌恶的。
再到后来，就连年幼的霍峤都知道了，他的父亲是恨他的，恨他夺走了自己的妻子。
一个深爱妻子的男人，却对家族事业不上心，对年幼的独子不负责任，日复一日地沉湎在失去妻子的悲恸之中。
何其荒诞，霍老爷子从没想到，他竟将最看重的长子给养成了一个情种。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霍峤重蹈这样的覆辙。
听见霍老爷子这番话，简卓然赶紧点点头，表示赞同道：“恋爱脑，真的不行。”
霍老爷子：“……”
她是真的听不懂他的潜台词还是假装听不懂？
简卓然又一脸认真道：“霍爷爷，你说的和我爷爷教我的一模一样，不管男女都应该以事业为重，感情什么的，都要往后放。”
霍老爷子神情有些复杂，“……你爷爷教得对。”
怎么回事？
这个丫头片子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难道还用得着她来赞同？
他今天特意来，难道是为了和她当知音的吗？
简卓然双手撑着下巴，认真道：“所以我早就想好啦，万一哪天我死了，霍峤给我守一年的孝就可以去娶新老婆啦！”
霍老爷子：“？？？”
见霍爷爷这么诧异，简卓然赶紧安慰道：“一年真的够了够了，再多也没必要。”
毕竟也不能给别人加太重的道德枷锁啦。
换成她，给霍峤守一年的孝也就差不多了。
霍老爷子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闭嘴。”
“哦。”简卓然吐吐舌头，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霍爷爷为什么生气了，“好好，我不咒自己了，不说了不说了。”
***
贺致接到老板的电话后，便飞速赶到了碧舟别墅。
他到的时候，正碰见霍老爷子从里面出来。
贺致立刻毕恭毕敬道：“霍老先生。”
霍高逸看向他，冷哼了一声，似乎是要将刚才所有因为沟通不畅而产生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贺致：“……”
霍高逸再次冷哼了一声，然后道：“让霍峤赶紧回来见我。”
他和那个丫头片子，简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
等目送着老爷子离开后，贺致立即给霍峤汇报了过去。
下一刻，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正是霍峤打回来的。
霍峤知道，老头子这是吃准了他出差，所以才趁着这个当口来找简卓然。
老头子活了一辈子，从来都自恃身份，几时有过亲自出面来“棒打鸳鸯”？
是以霍峤心中更是紧张了几分，生怕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但电话那头的简卓然听起来却是心情很好。
“啊？你说霍爷爷？哼，麻烦你以后对我好一点，现在有人给我撑腰啦！”
霍峤：“……”
一旁的贺致也听得瞠目结舌：“？”
不过，此刻除了霍老爷子之外，倒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他拿不准要不要向老板娘汇报。
前几天才刚红遍网络的人美心善软甜妹，就在今天上午，被熟人在网上爆料原来是个惯三，酷爱深夜爬床……还是带视频带锤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状况外阿jio要把老头子气坏啦！
铁铁今天更新得早吧？求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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