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漾拿起画册，胡乱扯了一大堆纸，仔细擦掉画册表面附上的星点水珠。
周正宇心里越发没底，“这画册你这么宝贝？早知道……早知道我摸都不会摸的…”
“以后别碰！”余漾确认水迹全部擦除干净，才把画册放到了抽屉最里端。
“那肯定，不敢碰了，”周正宇缩了缩脖子，“怕掉脑袋……”
他端起泡面，确定余漾没生气了，才边吃边问：“我以前附中的学姐，也是现在美院的学姐找我晚上帮她画画，你去吗？”
“画什么画？”余漾坐在桌沿，脚蹬着椅子，习惯性直接靠在书架上，但是胳膊碰撞，那钻心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前倾了。
周正宇压根没注意他的神色，只是兴奋地说：
“百团大战你知道吗？学校各类社团在操场摆点，吸收新生加入，学姐是绘画社社长，她们社团就靠给别人画速写吸引关注。”
“听说一上午已经画废了好几只手，晚上叫我过去帮忙。”
余漾侧头能闻着点儿药香味，那被按摩的触感仿佛回来了，他有点儿心猿意马，“很好玩吗？”
“大哥！这是好不好玩的事吗？这是获得优先择偶权的事啊！你想想，你帮一个美女画画，那你把画递给她的时候，是不是可以顺便要她的联系方式？”
余漾摇头，“没兴趣。”
“也是，表白墙到处都是你的帖子，你这都不是优先择偶权了，是超支，是过剩！”
周正宇吃掉最后一口泡面，舒服地摸了摸胃，“上一个风靡表白墙的还是许大佬！”
他打了个饱嗝，“说起许大佬，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呀？说讨厌吧，我看你挺在乎他的，说在乎吧，你又一直针对他。”
余漾冷哼一声，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透着焦躁，“当然讨厌！烦！在乎个屁！”
“为什么啊？他招你惹你了？”周正宇不明白，余漾明明是个新生，怎么才来学校三四天，就对许大佬充满仇恨。
“懒得跟你说！”余漾别过脸，顺手从笔筒里抽了一支2B铅笔，扯过开学第一天发的学生手册，翻开扉页，开始随便乱画。
周正宇不敢多问，又开了一把游戏，打得正起劲，余漾不合时宜嘀咕一句：“玩弄感情的人不讨厌吗？”
仿佛他已经在心里反反复复问过几十遍，说出来竟然自然无比。
“哈？”周正宇没听清，本能问；“谁啊？怎么玩弄感情了？”
余漾拧眉。
原本不想说，憋了一会儿又没忍住，“随便亲别人，还同时和两个人搞暧昧…”
“搞暧昧？怎么个搞法啊？有可能只是关系好，落到有心人眼里变了味儿而已，不过…”
周正宇突然噤声，他在野区被对面刺客抓了，正开了闪现极速狂奔。
余漾却透着几分急切，追问：“不过什么？你说啊！”
“啊？”周正宇操控英雄躲在草丛里，丝血回了城，想了会儿说，“随便亲别人确实不对。”
“我就不会这样，我只会亲我喜欢的人。”
余漾心一咯噔，薄唇紧抿，手一下就画不动了，眉心的褶皱逐渐加深，又尽数褪去。
周正宇睨了余漾一眼，刚觉得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他就一脚踢开凳子，骂了句，“放屁！”
余漾心想，许昼那家伙对他冷得要死！哪有半点喜欢的样子？
周正宇无心问了句，“余漾，你不会说的许大佬吧？”
余漾看向他，眉目不太和善，“不是，别瞎猜。”
“我就说，许大佬肯定不会跟别人搞暧昧！”
“对了，余漾！你不是讨厌许大佬吗？我知道他一个秘密，你晚上陪我画画去，我跟你说，怎么样？”
周正宇笑得狡黠，“绝对是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说不定你知道了就可以……压他一筹。”
余漾眼尾一抬，沉声道：“别老拿许昼说事，不去。”
周正宇瘪瘪嘴，“不去就不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你在画什么啊，画得这么起劲？”
余漾回神，看着扉页自己的手笔，眉头再次紧皱，“随便乱画。”
他掩盖般地加深笔画，在扉页画了大量重复单调的线条，遮住原本无意识的描摹。
余漾上床睡午觉，周正宇也不准备打游戏，他在主页领完许多奖励，关了手机，准备上床，忽然起了兴致，他蹑手蹑脚拿起余漾用来画画的学生手册。
翻开扉页，只见无数纷乱错杂的线条严严实实盖住纸张，这是画了个啥？后现代主义？
他凑近了些，发现在这些线条之下隐约有个画面。
好像是一个背影，一个裹挟在车水马龙中的背影。
晚上。
许昼在图书馆收到了许佑姿发来的微信。
【学生会主席：学长，四运今晚有社团嘉年华，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学生会主席：学长，因为每个社团都会想方设法吸引新生加入，我想看看他们都是怎么做的，对我们迎新晚会引流可能有帮助，你能来吗？如果你很忙也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去。】
那头的许佑姿脸红心跳地发完信息，不好意思地问了问室友，“这么发，会不会有点茶？”
室友当即暴扣她脑袋，“茶个屁，你唯唯诺诺干嘛？你拒绝其他男生那么干脆，想约他玩直接约啊，还找这种借口……”
许佑姿摇摇头，“许昼，他不一样。”
下一刻，她收到回复。
【许昼学长：一起去。】
室友意味深长地笑了，“有啥不一样，柚子，这不妥妥纳入囊中吗？”
许佑姿没底气地咬住下唇，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开始补妆。
四运灯火通明，正中间搭建的舞台循环上演热歌劲舞，刻着硕大赞助商logo的伞篷沿着舞台依次排开，由近及远，和对应社团的星级紧密挂钩，距离舞台最近的便是五星级社团。
伞篷下大多缀了小夜灯，桌面堆的是宣传单，信息登记表，还有各种小零食小奖品。
舞蹈协会有帅哥在表演Breaking，音乐协会全员合唱《七里香》，旁边有个文学社围了一圈人在猜字谜，射艺协会排了长队在体验投壶，许昼一个个逛过去，手里拿着iPad，十分严谨专注地记录。
许佑姿走在他旁边，第九次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
“许…”许昼忽然看向她，一时没想起她的名字。
许佑姿眼前一亮，“许佑姿，佑姿，学长可以想想柚子……学长喜欢吃柚子吗？”
许昼摇头。
“这些社团准备的都是小游戏，互动性比较强，不太适合穿插在迎新晚会里面，想要博噱头，还得再想想。”
许佑姿僵硬地点点头，“好，知道了。”
她果然不该期待什么。
许佑姿撩开散在眼前的几缕碎发，努力想着还能制造点什么机遇，思考得过于认真，她颇有些发呆地盯着前方。
许昼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发现她盯的是阁楼剧社推出的你画我猜游戏，“你想玩儿？”
“嗯？”许佑姿反应过来，眼眸又一亮，猛地点了两下头。
你画我猜要两个人，她总能和许昼产生点儿互动了。
许昼一本正经地说，“这游戏要两个人，你有朋友在这边吗？你叫她们过来吧，正好我也回去了。玩得开心。”
许佑姿心里那点小九九彻底泯灭。
许昼合上iPad，放进双肩包里，大概下一步就要迈步走开，已经决定不再挣扎的许佑姿忽然又抓住某些希望，“等等！学长，你看那里聚了好多人，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启发灵感。”
舞台的最远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层层叠叠挤满了人，那个社团本来没有准备夜灯，聚拢的学生们却自发调开手机灯，那儿一时竟成为偌大操场最闪亮的地方。
许昼：“好，去看看。”
彼时，处于闪光灯正中间的周正宇，和身边冷着脸的余漾私语道：“我说得没错吧，绝对的优先择偶权，你看那么多漂亮妹妹，不过……我怎么觉得她们都在拍你啊…”
余漾用铅笔比了一下对面女生的脸部比例，抬头的瞬间，被一大堆闪光灯正面攻击，晃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他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祈祷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不然，他不保证他能活过今天。
周正宇讪笑两声，“绝对，绝对！你放心。”
他这个秘密究竟能不能让余漾拿捏许昼，他不确定，但他感觉他能拿捏余漾了。
这家伙明明中午还说不去，吃过晚饭他只提一嘴，嘉年华可好玩了，说不定许大佬也会去，余漾装了一分钟的漠然，还是跟他出了门。
说到底，最终还是为了许昼而来。
他几乎可以断定，余漾的命门就是许昼。
周正宇画得起劲儿，他抬头，迅速扫了一圈围着的女生，心动的还没找到，远远瞧见疾步而来的许昼。
“欸！”他心头一喜，用膝盖撞了撞余漾。
“干嘛！”余漾用铅笔机械地勾着发丝，不耐烦地问。
“快看，那不许昼嘛，”周正宇压低了声音，“旁边那个女生是他女朋友吗？我的天，还挺好看啊。”
余漾闻言，没顾及手下力道，直接将铅笔尖戳断了，铅灰晕染，白纸上像是爬了一只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