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在那个屋子里待了两天,被带回百乐居,“还”给陆骁的。
他们都知道破格了。
岑溪从未在未经陆骁同意下陪人过夜。
彭总脸上不是精神爽利,而是纵欲的疲惫。
他看到陆骁蹙眉,眼神是刺骨冷意的样子,心里打怵,掏出早准备好的礼物,赔笑道:“陆总,这是我侄子办的钟表展,赏个脸!”
还是岑溪告诉他的这方法的。
果然,陆骁看着门票若有所思,神色缓和了下来。
*
“要不要我给你出口气。”岑溪昏昏沉沉地头靠车窗,听陆骁问他。
“不用啦,我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弄。”岑溪扯了扯嘴角。
“你是为了帮杨辞。”是陈述句,陆骁很聪明,即便杨辞没跟他说过岑溪为什么不见了。
可能杨辞觉得这就是岑溪的本职工作,可能他觉得对岑溪来说是他自愿的,不值一提。
“老板你也太看得起我,”岑溪喉咙很痛,是过度使用的后果,口腔里的腥味一直挥之不去:“就算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
“你这个月都歇着吧,养养身子。”
“诶,好。”
*
岑溪吃过药,一觉醒来喉咙不太痛了,就是身上青紫的痕迹看上去更恐怖了,腿脚也酸软。
陆骁是个好老板,他给岑溪发信息问要不要给他带点吃的。
岑溪毫不犹豫地怒点四季酒店的招牌鲍鱼鸡丝粥。
一大碗粥下肚,舒服多了。
岑溪拿药膏给自己上药,大咧咧的果着。
陆骁和他的关系挺微妙,不是杨辞和陆骁这种发小,但如果撇除掉工具和主子的关系,就像是好兄弟一样,反正遛鸟是无所谓的。
“那彭总挺没品,还爱见血,怪不得没人肯跟他。”他嘟嚷向陆骁吐糟。
背后有点难擦,岑溪快把自己折叠起来,才勉强能涂上清凉的药膏。
“老板?”陆骁没搭理他,只看着手机笑意吟吟的。
“你最近是易感期快到了?”又问。
还是没回应。
嘿!岑溪小老鼠一样走过去沙发,一看,老板在倒贴呢。
不自觉地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了,岑溪心里大草。
陆骁没跟他计较,起身走了。
“走啦?”他手一滑,药膏的盖子掉茶几底了。
“嗯。”是开门的声音,“对了,杨辞先前问我你的电话,我给了。”
岑溪刚扭好盖子的药膏直接整管掉地上。
“他现在回来了,你好好想想还要不要跟在我身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点了点岑溪白皙却满布痕迹的身体,“你本来就不用这样,现在也是。”
岑溪闻言,垮下了嘴角,尽是苦涩。
他心里苦笑,正想反驳,陆骁已经离开了。
他看向大电视黑色屏幕里自己的倒影,微鼓的两个小包,如生育后哺乳omega一样的大乳头,后面女性化的两瓣肥软浑圆,无一处不昭示着这副是早已被性事浸淫得媚熟的身体。
他早就成了社会上最低贱的omega,小孩见到会被父母抱走不让接触的存在。
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了孤身一人。
所以杨辞回来了,又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
“向教授,我到了,你在哪儿?”岑溪站在久违的C大,心里熟悉又陌生。
“快了!我看到你背影了!”清亮的声音在电话那一头答,正是陆骁最近狂追的前男友。
他刚把手机收好转身,就被拍了拍肩头:“Excuse me sir
”是个外国男人:“do you know how to go to...MingLi Academic Building?(你知道明理楼怎么走吗?)”
向行走到岑溪身边,正想代为解答,只听岑溪开口道:“You need to go straight ahead to the library
turn right
then take the footbridge
and you’ll see it at your left hand side.(你要直走到图书馆,转右,上行人天桥,就会见到它在你左边。)”
流利之余,口音还纯正。
向行有点惊讶,外国男人道了声谢,等到他走远了,岑溪才反应迟缓地道:“草!我没记错吧!”他好多年没来过了!
向行被他的一惊一乍逗乐了:“没记错,是这样走,那条路就没装修过。”
“你也是C大的学生吗?”他很好奇。
岑溪无意间自揭原来他不是文盲的老底。
“……算是吧,侥幸考了进来,”岑溪垂下眼,与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不一样,向行看着他,心里想。“不过读了两年就没再读了。”
“明理楼……你是数学系的?”
“嗯。”
“哇,那很厉害啊!这不是侥幸能考的吧。”
如果向行寻根究底问他为什么退学,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向行没问,只笑说:“感觉读数学系的都是nerd,你很不像。”
岑溪也笑了:“虽然这是刻板印象,但确实我是个异类。”
“我们在思哲楼的都听过,数学系那个主任是个怪人耶。”
“还好吧,其实就是不可理喻了点。”远久的回忆被翻开,岑溪不禁多说了些话:“我们教授是个好老师。”
“谁啊?Dr. Yang?”
“你知道他?”
“不太知道,但听说过,Dr. Yang很少参加我们的聚会了。”
“嗯,”岑溪笑着点头:“他比较喜欢和学生在一起。”
“说起来,他是杨辞的爸爸。”
“啊???”向行真的惊了。
“他18岁生下杨辞的。”悄咪咪地说。
向行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我妈22岁生我我都觉得有点早,这18岁就……妈耶。”
“不过杨辞的父亲很爱他啦。”虽然Dr. Yang比起丈夫,更爱数学,总说“数学就是我的情人”。
岑溪想起恩师文雅的模样,心里苦涩又怀念。
“对了,那个钟表展好看吗?”岑溪坐上向行那辆二手本田,问他。
“挺好的,你怎么知道我去看了?”
岑溪露出手腕变得青黄的痕迹:“它敢不好看?!”
向行皱眉,明白票是怎么来的了。
“哎向教授,不要误会老板,不是老板让我这样的,是我兜底没兜好,那群人没经老板同意把我带走了,这票是他们的赔罪礼。”
怕向行误会陆骁,又补充道:“老板挺生气的,还想给我报仇,又给了我一个月假期。”
*
向教授和陆骁吵架了。
岑溪过得是战战兢兢,唯一能确定的是吵架原因不是自己。
还好还好。
向教授团队办的展览迎来开幕礼,陆骁作为赞助兼合作商华诚的老总会出席,但他的易感期将到,岑溪又见好久没约向教授出来浪了,便请缨当陆骁这次易感期的omega。
陆骁的易感期是不正常的短,而且也不黏人不会追着omega的后颈标记,只会比平时更凶,因此对于他和其他omega或者beta来说压力不算大。
难得出席这种活动,岑溪也沾光打扮了一番,就是正常的西装,不是定做款,结果他的臀围比正常男性omega宽,腰也比他们细,不合身。
怪尴尬的,幸好万能的秦秘书早安排好一切,临时修改了一番,总算看上去是正常人。
他跟着陆骁去后台,和向行打了招呼,又看到杨辞正漫不经心地摆弄著文创周边,身旁坐着庄忆。
两人肩贴肩,亲密地靠得很近。
庄忆也穿上西装,整个人是精英的模样。
其实除了向行给他打的招呼和杨辞扫过他那一眼,没人注意到岑溪,但他就是从未像现在这般强烈地感受到自己与他们的不同。
像一颗表面看上去和树上其他的都差不多的果实,但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看到他的內里是腐烂的,按一下,会不可控地漏着果汁,沾污衣服。
他配吗。
他的后颈被omega专用的颈环围着,明明腺体早已损坏,伤口也早已愈合,但就是觉得隐隐发痛。
*
发布会近尾声,他肚子有点疼,起来跟旁边的陆骁说了声,陆骁没什么反应,他习以为常,溜去洗手间了。
在放了香薰的厕所蹲了一会儿,拉不出,也好像没那么痛,就出去回演讲厅了。
空无一人。
岑溪出去找,见到一个像杨辞的背影被镁光灯包围,旁边好像是秦秘书,心里叹了口气。
老板又去追人家教授了吧。
**
他有点饿了,去休息室拿盘子装了几块点心到外面边看风景边吃,突然听到身后跟着传来脚步声。
打火机“哒”一下的声音。
偏头一看,杨辞点了根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他吹了口烟。
没躲,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的继续吃。
“你还挺得宠,老陆这样的人也肯一直把你放在身边。”杨辞意味不明地开口道。
“看来你在床上伺候的功夫是越来越好啊。”
岑溪咽下酥饼,碎渣卡在喉咙,他分泌口水再吞一下,算是咽了下去,就是胃有点难受。
心里也挺难受的。
他勾了勾嘴角:“对啊,现在是什么体位我都做得了。”
“不装纯了?”杨辞冷笑道:“真贱。”
岑溪跟没听到似的,把手机拿出来开机。
杨辞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有点恼,恼岑溪为什么能这么被羞辱都无动于衷,恼自己为什么像个傻批中二病般幼稚地出言侮辱人。
但他就是控制不了啊,他想用天底下最恶毒最难听的词去形容岑溪,但又知道自己口嗨完又会后悔得像条狗一样想甸甸跪到岑溪脚边乞求原谅。
“陆骁呢?”杨辞表情很难看。
岑溪懒,手机一直不更新软件,搞得开机都慢了。
“老板不是和你去接受访问了吗,问我干嘛。”岑溪语气淡淡,把盘子里最后的帕马火腿卷着蜜瓜放进嘴里。
咸香夹着清甜,二者矛盾又出奇地和谐。
“他没有,他刚刚自己先溜了就剩我一个。”语气不耐。
岑溪“哦”了声,那你找不到陆骁跟我撒什么气。
手机终于开了,劈头就是一个来自陆骁的未接来电显示。
岑溪入密码,撇撇嘴,要不是因为能见到向行我才不会跟着老板来呢。
老板突然来大概是因为向教授。
他跟着来也是因为向教授。
岑溪把通知点掉,心里继续叨叨,就千人骑万人压怎么了,他还随身带着给陆骁准备的安//全///套呢。
啊?为什么要带着?因为陆骁易感期,这次轮到他当那个不能离身的omega啊。
杨辞说陆骁溜了,也就是说他没见到陆……
我草?我草!
岑溪拍了大腿一下,挺响,但没顾得上痛不痛,直奔回室内。
我草草草草草草草!陆骁现在不能离人啊!
*
把电话挂掉,岑溪真的哭了。
他闯祸了,他完了。
***
岑溪坐在秦秘书对面,趴在桌子上抹眼泪。
秦秘书突然向他身后点点头,走了。
岑溪一看,眼前是盛着水的纸杯。
“哭什么呢。”杨辞的声音很冷淡,岑溪能想像到他那对好看的眉皱起来的模样。
岑溪没答,只有他知道自己听到杨辞似是而非的关心,泪流得更多了。
杨辞见岑溪哭得鼻尖红红,心里一哽。
“就因为陆骁丢下了你?”他强调:“他喜欢的人是向行。”
岑溪知道杨辞误会了什么,但他没辩解。
“这几年你是不是被陆骁包了。”杨辞毫不温柔地抬起岑溪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
岑溪抽泣了一下,默认。
杨辞的桃花眼里涌着岑溪看不懂的情绪。
他突然松手,一失去力度,岑溪差点和桌子来个嘴对嘴,还好及时止住了。
岑溪看着杨辞离开的背影,心里想,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
陆骁的易感期居然有3天,很大原因应该是向行陪伴着他。
陆骁大概是“吃”得很满足,皇恩浩荡放了他一马。
看样子他成了助攻,岑溪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决定以后要对向教授好,不让老板欺负他。
陆骁让他先回南隆,他就照做。
老陈在停车场等着,车是黑色的大奔。
如常坐上副驾,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作为陆骁最宠的情人,岑溪其实受过避免被迷晕,绑架,下药等的训练。
但这辆是老陈在的车,他没有丝毫防备。
也来不及防备。
模模糊糊中,他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是他曾经最迷恋的琥珀香。
“抓到你了,学长。”
是温柔的嗓音,如琥珀香的味道一样,温暖并带有木头气息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