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表面室友>第22章 朋友

  夜很静,浪潮声如情人呢喃。

  淡淡的月光下,傅梧和周自恒依偎在一块,深秋的海风也不觉得凉了。

  周自恒心头一动,没有喝酒却浑身血液冲上脑袋,处于亢奋状态,想要倾诉,想要一吐为快,想对傅梧出柜的冲动涌上舌尖。冲动了半天,终于提心吊胆地绕着弯说:“其实我撒了个谎,傅梧,我没有对象。”

  说完,他就不敢看傅梧,等着对方回应。

  本以为这句话会激起千层浪,没想到傅梧毫无反应。周自恒低头一看,臭屁孩傅梧睡着了。

  虚惊一场,还好他睡着了,不然一激动真出柜,今晚好不容易找回的平衡和谐就又被打破了。

  理智瞬间回归主位,冲动如浪潮退去。

  周自恒忍不住偷偷摸了下傅梧的脸蛋,软软的,滑滑的。累了就睡吧,有我在呢。

  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周自恒怕傅梧着凉,背起他往回走。

  沙滩到校门口的距离不远,就隔着一条十米宽的大马路,但马路上没有人行道,得上天桥,爬上爬下。得亏周自恒力气大,换个人扶着傅梧走路都费劲。

  周自恒想起军训那会儿,也这样背着傅梧走了一段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背上这个臭屁孩的呢?第一次在校门口给他拍照,他笑得那么活泼灿烂,就留了印象;第一晚意外地睡在一张床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是缘分也好,是孽缘也好,都是我的,我受着,我愿意只是做个朋友陪伴你。就像天上的月,摸不着,看着也欢喜。

  进了校门,又得爬坡,周自恒累得出了汗。

  趴在背上的傅梧突然醒了,嘴里嗫嚅:“自恒,这是在哪呀?”

  周自恒微微扭头:“我们回宿舍。”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我要尿尿,哪里有厕所?”喝了那么多酒,再不尿,膀胱都得爆了。

  周自恒带他去了最近的公共厕所,怕他摔着,就站在旁边。

  “转过头去,不准偷看。”傅梧解裤子解了一半,忽然扭过头来,指着周自恒,晕乎乎地说。

  周自恒哭笑不得,好心当成驴肝肺,本来就没对着这位爷,只好把身子彻底背过去。

  过了会儿,没有动静,傅梧半垂着眼,又指手画脚地提要求:“你……你走远点,你离我太近,我尿!不!出!来!”

  周自恒噗嗤一笑,醉酒的傅梧可真是又傻帽又可爱,他只好迈步到厕所门口。

  终于听着一阵急促又猛烈的尿声,一听就知道憋了很久。

  出来后,傅梧情绪高昂:“自恒,你说我这双鞋子好不好看?”

  幸好现在已经深夜,周围没人,否则丢脸丢大了。

  “好看好看。”面对醉鬼臭屁孩,周自恒还能怎么办,只能哄着,“咱们先洗手,好不好?”

  周自恒拉着傅梧到水龙头这,傅梧不肯屈尊降贵地弯腰洗手,站在那双脚不动,右手虚拟地转着篮球,还口口声声:“稳,这波稳……”

  周自恒无可奈何,只好打开水龙头,接了水,捧到他手上,给他胡乱搓一搓。

  傅梧憨憨一笑:“你也喜欢玩水啊?我也喜欢。”说着,他弯下身子,一个劲地洗手,还把水泼到周自恒身上。

  搁这过泼水节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周自恒才将傅梧拉离厕所,回到大路上,他还嘴里念念有词:“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等玩水的劲儿过去,傅梧又指着身上的黑色外套:“我身上怎么有两件外套?这件外套哪来的?自恒,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嘛?”

  周自恒不急不躁,很享受看傅梧这副傻缺憨样,说:“我怕你冷,给你带的。你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放在你桌上了。”

  傅梧兴奋地跳了起来:“哦?真有生日礼物?那我们赶紧回去,我要看看是什么。”

  “别跑,小心摔着。”周自恒快跑两步,拉住傅梧,他颠来倒去的样子看得人心惊肉跳,现在是下坡路,一个跟斗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傅梧醉意上头,反问周自恒:“你拉着我干嘛?”又指着他鼻子说:“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企图?老实交代!我警告你,我小时候学过跆拳道,一拳打倒你!”

  说着,他还真使出拳头,朝周自恒挥去,是敌是友,全然不分。只知道撒酒疯。

  周自恒很容易就躲开了,傅梧挥了个空,整个人直接扑在他身上,蹭了蹭,红通通的脸上绽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你身上好暖和。”

  周自恒:无语又窃喜。

  秋虫唧唧,都这么晚了,人不睡,虫子也不睡;有几片黄叶子轻悄悄落下,落在两人脚边。

  俄而,傅梧又悲痛欲绝地慷慨陈词:“对不起,是我冤枉了你。我不该不相信你,因为爱情,我变得疯狂嫉妒,我变得不可理喻。我竟然羞辱了你。上帝一定不会原谅我让你受的痛苦。对不起,玛格丽特,我亲爱的玛格丽特。我们的爱情永远纯洁而真诚。”

  周自恒先瞳孔震惊再略略失落,要不是知道他在说《茶花女》台词,准以为他是个疯子。

  人,果然不能喝酒。

  傅梧歪着头问:“自恒,你说我演得好不好?他们总说我这里演得不好,还需要改进改进。”

  “情绪很到位,演得很好。”周自恒没有舞台经验,但听傅梧说的这段台词确实还不错。

  “那我再演一遍给你看。”

  啊?来真的吗?还能不能回宿舍了?

  既然傅梧兴致高昂,周自恒舍命陪君子,再看一遍还不够,索性拿出手机录视频,以后瞅准机会让他看看自己在大马路上红着脸飙戏,估计能当场掐死周自恒。

  演到一半,傅梧突然疾言厉色:“我要……”

  “你要什么?尿尿?”喝多了酒的人容易上洗手间。

  傅梧指着周自恒:“我要你!”

  周自恒懵了,真话假话?这一晚上,跟过山车似的,刺激连连。

  “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所有的偏见,所有阻碍我幸福的偏见通通消失。”

  又又又又虚惊一场,原来还是在演戏。

  道路东边有一排宣传栏,贴满了各色各样的海报,纳新、比赛、活动、讲座等等。傅梧指着其中一张红得像猴屁股的海报说:“这是什么?”

  周自恒瞧了一眼:“学校的十佳歌手大赛。”

  傅梧几乎要将头贴在海报上,瞎子都能看出来他醉了。他笑得有点做作:“自恒,我们报名吧,我唱歌还不错的,我高中的班歌《最初的梦想》就是我教大家唱的。我给你露一手。”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清清嗓子:“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远方……”

  确实好听。

  “忘词了嘿嘿。”没唱完这段,傅梧换了曲子:“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他来时躲不掉,他走得静悄悄。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周迅的《飘摇》!他也会唱!

  没等周自恒吃惊完,傅梧调子一转:“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周自恒一个头两个大,又忍不住笑,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再唱下去,估计得有同学从楼下扔臭鸡蛋下来,扰民。

  好在傅梧及时止住了嘹亮的歌喉,拉着周自恒的手臂强烈要求:“报名嘛,报名嘛,你和我都要报名。”

  看来不报名是不行了,就当陪他去玩玩。周自恒拿出手机,扫码报名;又拿傅梧的手机给他报名,“好了,回去等通知。”

  要求得到满足,傅梧笑嘻嘻:“我们一起上台唱歌,我拿冠军,你拿亚军。要是你想拿冠军,你先贿赂我,我就稍微放点水。”

  月光透过树叶筛落在周自恒脸上,半明半暗,“好好好,傅大明星,谢谢傅大明星高抬贵手。等你出道了,我给你当经纪人。”

  傅梧摇了摇右手食指,下了结论:“你身强力壮,当保镖更合适。”

  “是是是,随时听你差遣。已经快两点了,咱们回去吧。”

  傅梧张开双臂,一副拥抱大自然的样子:“外面多好啊,多凉快啊,我要在这睡觉!”下一秒就要躺地上去了。

  别的可以,这个要求过于离谱,周自恒没答应。

  哄得不行,就生拉硬拽,傅梧嘀嘀咕咕折腾个没完,总算回到宿舍。

  周自恒本来还担心傅梧会太大声吵醒别人,没想到叮嘱两句后,傅梧贼乖,轻手轻脚,还做出“嘘”的动作,提醒周自恒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傅梧压着声音,附在周自恒耳边说:“好黑啊。朱仁和何永北都睡了,我们小点声,乖乖的。”顺便摸了下周自恒的脑袋。

  反客为主,变被动为主动。

  周自恒捂着嘴轻笑,乖乖地点点头。

  傅梧脱了外套裤子,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又想不起来,就坐在椅子上发呆。周自恒催他赶紧上床睡觉。

  黑暗安静的宿舍里只有两人悄悄交流的低声细语。

  傅梧突然低低地说:“你不是说送了我生日礼物吗?礼物呢?”

  周自恒抿着嘴笑,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1号床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面放着傅梧参加五千米跑步时的照片,意气风发,青春飞扬。

  周自恒没钱买贵重物品,想了很久才想到做这么个礼物,不安地问:“喜欢吗?”

  傅梧盯着相框看了一会儿,脑子里朦朦胧胧出现那天的画面,周自恒陪他跑完五千米,也是那一天起,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周自恒,也是那一天起,两人开始疏远,好在现在又和好了。

  心里突然又甜蜜又酸涩,他笑着说:“喜欢。”

  傅梧把相框抱上床,没多久,就呼呼大睡。

  周自恒在下面守着,怕他爬床的时候摔下来,心想,小孩子脾气。直等到傅梧入睡,他才爬到自己床上,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个舒服觉。

  次日,傅梧是被尿胀醒的,整个人几乎从床上跳下来。

  火急火燎地撒了一泡长长的尿后,神志渐渐清明,如雾散日现。他慢慢想起昨晚接到周自恒电话后发生的事,记起的不全,比如他记得他哭了,他记得两人和好了,他记得在马路上演戏……单单这些,足够社死一百次。

  站在狭窄的卫生间,他抱着头,在心里地动山摧地呐喊:天呐天呐,要死了要死了,搞什么嘛。我还做了什么?所以现在我和周自恒是什么关系?我不会告白了吧?不会吧不会吧。喝个屁的酒!喝酒误事!救命啊!

  光靠自己想是没有用的,得问周自恒才知道,可怎么开得了口?

  傅梧呆在厕所不敢出来,简直想撞墙,心情可以用兵荒马乱、山河破碎来形容,回去复读重考大学得了。

  磨蹭了半天,他才敢徐徐打开厕所的门,慢腾腾地走出来,还一边打量3号床位的周自恒。

  好像没什么反应,那应该没有告白,不然他早吓得跑了。

  周自恒正在看书,回头微笑说:“快去刷牙冲个澡,我给你买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