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不太好的恋爱运>第47章 城堡

  毕竟是生日,没有人允许沈郁一个人在家讨清净。他们几个高中时曾有约定,生日不仅不送礼物,寿星还要请客喝酒吃饭唱K。虽然读大学之后,大家分散在各地,也有了新的朋友,这个约定就渐渐被遗忘了。但今年的冤大头沈郁同学,还是被张扬和魏琛坑了个彻底,在群里直接被点名请客。沈郁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想他一个人过生日,但实际上,一个人真没什么不好的。沈郁向来珍惜他们的善意,他找了个不错的酒店,定了带KTV的豪华包间,还自己顺手买了个蛋糕。几个人吃吃喝喝一通之后也不着急唱歌,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一起玩儿起了“谁是卧底”。

  王菀和张扬都看出了魏琛给沈郁频频使眼色,那感觉在外人看来非常不对劲。大家玩儿的开心时,张扬无意间看到魏琛另一只没有拿手机的手在捏沈郁的手指,他“嘶”了一声,皱了皱眉,假装没看见。

  “所以你是宽粉?”魏琛一脸惊讶。

  “对啊,你太笨了吧。上来就说自己是面食,我就猜到你们是拉面啦”沈郁笑得不行。

  “靠,魏琛,你才是内奸吧,竟然帮着真内奸取得了胜利”陈路瞪了他琛哥一眼。

  又玩了两把之后,王菀催大家要不要散了。无奈陈路这24K纯直男完全没明白王菀的意思,王莫凡也咋咋呼呼地起哄一会儿要唱个通宵,不能浪费郁哥的一掷千金。王菀心想,你懂个屁,春宵一刻才值千金。这群人完全没看出来魏琛和沈郁之间的关系?而且这两个人似乎也从来没透露过这层意思,魏琛似乎还有个准未婚妻。以沈郁的性格,能允许对方这么祸害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王菀不免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见大家唱得开心,无暇顾及,魏琛起身到外面给沈郁打了一个电话,神神秘秘地拉着被他叫出来的沈郁去了地下车库。“后备箱里有礼物,自己开吧”,魏琛把车钥匙扔给沈郁。

  沈郁勾了勾嘴角:“琛哥挺浪漫啊,里面该不会是一车玫瑰吧”。

  “一车玫瑰啊,倒是很配你,不过也太敷衍了”魏琛抬手敲了敲后备箱:“打开不就知道了?”。

  沈郁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放在后备箱里就是想让我猜呢”。

  魏琛面露无奈:“不是,是因为拿不了”。

  沈摁下了后备箱开关,满满的匡威盒子整整齐齐地码在眼前,大部分都是合作款:川久保玲、OFF WHITE、JW Anderson。魏琛的声音传来:“咳,很多你可能已经有了,别介意重复。只是想,某种意义上吧,可以陪你走以后的每一步”。在不知道多少个匡威鞋盒子上面放了一个巨大的乐高盒子,是沈郁找了很久的国外都断货的城堡模型。之前沈郁在兴头上,到处找代购,最后也没找到。魏琛见沈郁的视线停留在模型上挪不开,就半开玩笑似地说:“我还想,未来给你一个这样的家”。

  沈郁愣了愣,这些东西的意义倒挺沉重的,沉重倒他想都不敢想。眼前的一切,都是沈郁经常会买的东西,所以他知道这一后备箱,没有一件是随随便便可以买得到的。他刚好想借机岔开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这些都怎么买到的?”。

  魏琛笑了,一脸温柔地看着沈郁:“只要想做,也没什么难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可能都是只要有钱,就可以随便买到的东西。但是对沈郁来说,各方面都是沉甸甸的,尤其是魏琛隐藏在这些东西里面的谜语,“不是都说好了,互相不送礼物吗?”。

  “那是朋友之间的约定,但这是我第一次给男朋友过生日啊”。男朋友,这个并不真实甚至不能宣之于众的称谓,在这样一个场合里,被魏琛说出口,显得既浪漫又残忍。

  “谢谢男朋友,我很喜欢”沈郁拉过魏琛,在深夜的车库里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你俩干嘛去了,去那么久?”陈路吐槽他俩出去太久,影响了大家打牌的进度。

  魏琛:“接个电话”

  沈郁:“去洗手间了”

  他俩说完就交换了一个微笑,王菀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暗涌实在令人看不下去,就差甜出蜜了,这样都不是在谈恋爱?张扬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冲沈郁说:“来来来,就等你俩回来打牌了”。魏琛挤在沈郁之前坐在了张扬旁边,沈郁暗暗地“嘶”了一声,任由魏琛挤了过去,他只好坐在最外面跟魏琛挨着。

  “你几岁?”沈郁小声问魏琛。

  “16,正是为了男朋友吃醋的年纪”魏琛小声跟他耳语。

  “要不要脸?”沈郁捏了一把在背后抓着自己的手。

  “脸有什么可要的”魏琛无所谓地笑笑。

  打牌过程中,魏琛几次假装跟沈郁说话,偏头吻了沈郁的耳根,KTV灯光太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上的神色。那日之后,魏琛宅在沈郁家里,两个人一起乐滋滋地拼完了乐高城堡。魏琛在这个过程里明白了沈郁如此喜欢玩儿乐高,他可以心无旁骛地专心注视着眼前的小积木,似乎除了这些方方块块,什么都不必想,什么也不用想,可以任由自己安全地沉溺于此。而他们只需要一步一步地完成手册里指示的步骤,就可以得到包装上巨大无比的城堡。乐高令人着迷,沉迷其中的沈郁令魏琛着迷。但是玩具到底跟生活不一样,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会得到奖赏。

  魏琛领略到了乐高的魔力,跟沈郁一起玩的不亦乐乎,连续两天也没怎么看手机,刘雅所有的信息和电话全部石沉大海。自从沈郁不再躲着他之后,魏琛就想借故疏远刘雅,想让她主动跟刘父和魏其鸣提出解约,把这荒唐的事搞黄。那时候的魏琛并没有真正明白,一个企业可以在商界做到一手遮天,背后隐藏着多么复杂的关系网。也许事他眼前的人太纯粹、太美好,他也断掉了自己紧绷的弦,对生活抱有了某些不切实际的期盼。那时候的他,看着在自己眼前逐渐成型的华美模型,似乎看到了自己和沈郁的未来。也许只要更加努力地学习,经营好自家企业,就算没有这些外在的关系和助力,也一样可以做得很好。

  某一天傍晚,魏其鸣第一次认真跟魏琛梳理了方其整个集团的生意和其中杂乱的脉络,以及跟刘家联手开拓的海外市场。如果失去这支助力,且不说对方其股价的影响,海外事业部的运转也许会直接陷入崩溃,甚至可能需要自断手脚才能继续。就算魏琛想这样做,魏其鸣也成全他,但却不能保证方其董事会中那些跟刘家私下密不可分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集团如果只是面临分家那还是好的,万一像当年魏琛母亲家族那样,从庞大的商业帝国到一蹶不振,周围伺机而动的其他企业还要再来分一杯羹,后果真的不堪设想。魏琛和刘雅的关系,与其说是商业合作,不如说是合作伙伴于公于私想要牵制住对方的一根金线。至少目前来看,在明面上,两家互相奈何不得,并且还要互惠互利。但是商业里根本没有朋友,必要的时候都是对手。他们双方在背后布了多少步棋,谁都不得而知,因此相互忌惮。

  有一些关系,不是轻轻松松说断就断得掉的。下一辈的感情,做父母的自然也不能强求,但这是最快的方式,可以让两家人面和心和,表里如一。对内对外,两家真正做到强强联手,无坚不摧。“没有了她,以方其的地位,有得是张三李四等着要跟你结缘。到那时,会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还要忌惮刘家在暗处的手。最后刘雅没有了,你也还是得跟张三李四结盟,才能去削弱刘家的地位。那些所谓的结盟,看似真心实意,实际上都是迫于情势虚与委蛇,惺惺作态。到时候,你自己都恨不得把这副身体送出去探其究竟。傻小子,你要知道,想对付刘家,可比你跟刘雅在一起,干掉张三李四难多了。我不瞎,不会给你乱点鸳鸯谱的。你自己好好睁大眼睛,在小一辈里面看看,刘雅究竟是不是最理想的伴侣”魏其鸣特意加重了“伴侣”的语气,听得魏琛手脚冰凉,一身冷汗 。他觉得书房的空气非常稀薄,头疼欲裂,那一瞬间他发现这一切好没意思,活着好没意思。什么事业婚姻爱情的狗东西,一起玩儿完了得了。

  “刘雅,我想找个时间跟你谈谈”

  “我之前给过你机会,现在不想再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行了,不管是谁,我原谅你了”

  魏琛看着手机叹了口气,没有再回复,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三天。这三天里,电话不知道响了多少次,震动了多久,魏琛始终不敢让它没电,生怕错过那个自己最想看到的名字。他妄想着,沈郁也许会像自己曾经找他一样,疯狂地找自己。然而并没有,他每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就会失望一次。不知道第几十次看到“刘雅”这两个字的时候,魏琛终于接起了电话。听筒里传入耳膜的是对方崩溃般地抽泣,这一阵率先传来的哭声,让魏琛联想到自己可爱又可怜的母亲。对面那个女孩的状态,那么像年轻时候的母亲。

  在魏琛记忆中,他母亲的情绪一直都不是很稳定,靠抗抑郁的药物度日。魏其鸣的事业虽然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但对母亲的关心可以说是少得可怜。魏琛小时候,曾一度因此对魏其鸣产生过憎恨。电话那头,刘雅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琛哥,这一年多,我已经习惯了这个父母给的设定,也真的投入到这段感情里了。我不怪你,但是我不希望再换成别人,真的太难了”。刘雅泣不成声,不是魏琛又是谁呢?还要她再次经历一个陌生人变成爱人的设定?太累了,她不是傻瓜,当然要抓住所有机会,留住眼前的人,避免这些蠢事重新再演一遍。

  “我只是最近有点,钻牛角尖。对不起,别哭了”魏琛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承认刘雅是个挺漂亮的女孩,没有公主病也不矫情,甚至算得上开朗大方。在这些所谓豪门的子女中,性格爱好千奇百怪,魏琛什么样的都见过。就像魏其鸣的弦外之音一样,刘雅无疑是他们这一代人里最理想的伴侣。如果只是单纯地站在找老婆的角度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选择。

  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是自己一直犹犹豫豫,没及时跟刘雅说清楚。等对方真爱上自己了,自己却又任性地一次次伤害她。魏琛翻了翻自己的相册,找到在沈郁家拼好的城堡照片,顺手发了条微博:“这几天心烦,借着它冷静一下,我大概太自私了”,话里话外全然不见当日与沈郁一起拼城堡时的幸福感。

  沈郁是在很多天之后,在家里喝茶看书,想到魏琛这阵子没有骚扰自己,实属罕见,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毕竟是那样一个家庭,他怕打扰到对方,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扰。但他又的确好奇,魏琛不在自己眼皮底下晃的时候,都在忙些什么?沈郁一时心血来潮,点进了魏琛微博的主页,最上面那张乐高模型的照片和照片下魏琛与刘雅你来我往的回复,像一根长长的刺,一寸一寸从沈郁的眼睛狠狠扎进了心里。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五杯茶水以后,才觉得自己渐渐冷静了下来,手抖得不是那么厉害了,至少可以拿得起手机。从愤怒到心痛,从被欺骗到平静,似乎也只用了五杯茶水的时间。沈郁自嘲地想,“这不是早就想到得吗?有什么意外的?”。但是这一天一旦□□裸摆在面前,那些所有自欺欺人的“也许”,动听浪漫的“誓言”,都变得鲜血淋漓。亲眼看到的冲击力,果真比自己想象中的震撼多了。沈郁庆幸自己当年没去D大,这还只是看到魏琛跟刘雅在微博留言里甜蜜互动。那时候祁念之如果真在自己眼前吻了别人,恐怕直接会摧毁自己爱的能力吧。

  城堡模型是属于他和魏琛的记忆片段,对于沈郁来说,那是一个双方关系里极为重要的画面。因为魏琛说,未来想给自己一个这样的家。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话,但在当时的气氛里却那么真诚,沈郁虽然当时没有接话,却记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连魏琛嘴角的弧度都能清晰地想起。搭建这座城堡的过程,就像在搭建他们的感情。原本两个人之间没有基础,他对魏琛甚至没有一见钟情,没有幻想,甚至什么都没有。因此这一路上显得异常艰难,虽然磕磕绊绊,但也是彼此凭借真心一块一块往上叠加。只是沈郁没想到,原来魏琛在这个过程里,并不像自己一样在累积感情。反而是在冷静思考,究竟要谁不要谁而已。他曾经也相信过魏琛,认为对方真的有能力解决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难题,所以他最终接受了魏琛的一切,也终于决定捧出自己所剩无多的感情。如今当他站在这段感情外面,再次向里面看去,原来每当魏琛下意识顾及刘雅的感受的时候,这段感情里就不只有他俩了。

  好吧,这段记忆让你们带走吧,我不要了。不知道是不是心被掏空了,沈郁发现自己居然很平静。没有砸掉城堡模型,没有摔掉手机,甚至没什么脾气。他把整个城堡抱在了起来,真是太大了,他抱着都有些吃力。沈郁没打车,就抱着那沉甸甸的城堡,一路走到了魏琛家门口,任由来来往往的路人对他行了一路的注目礼。这一段路任由来来往往的路人对他行了一路的注目礼。这一段路走来,他像是在赴刑,像在惩罚那个明知眼前的人有毒,还要去咬一口的自己;像在惩罚那双对未来给的警示置若罔闻,仍然在当下纵情声色、不管不顾的少年。

  走到魏琛家门口的时候,沈郁突然觉得自己累了,不是生气也不是委屈,只是单纯地累了,从心到身。这两段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感情,和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悸动,突然跟着汗水一起蒸发了,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要成佛升仙。沈郁把模型小心翼翼地放在魏琛家门口,摆的端端正正。他盯着那惟妙惟肖的城堡看了良久,下定决心似的,按下门铃之后转身走了。走之前,恋恋不舍;走之后,头也不回。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如释重负,除了鼻子有点酸。沈郁任由它酸了一会儿,发现眼睛里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流下来,于是便罢了。

  魏琛掘地三尺也没再找到沈郁,这次那人像从没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样,消失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过去每次,只要他不纠缠,沈郁就可以一直不出现。但是这一次,魏琛对自己也失望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在那个人的心出现裂痕的时候,将他再一次抱起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去找,去求,低声下气,渴望那人看自己一眼,渴望那人有一天真的爱上自己。但是自己对那个每次说消失就消失的人来说,到底算什么呢?魏琛看着手机里城堡的照片,也许他俩就像是这模型吧,曾经很想要很想要,拼的时候一块一块,专注认真。他们付出了时间、感情、精力,等终于完成了,那原本很喜欢很想要的东西,到头来说扔也就扔了。

  “魏琛,没长进的是我,当年跟祁念之过不去的坎儿,虚涨了几岁,跟你还是过不去”沈郁发完这条信息,就把魏琛拉黑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