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深秋,天气开始降温。
李晗最近接到家里的电话,李妈妈说她这几天一直偏头痛,本以为只是受凉,感染了风寒,可是吃了几天的感冒药依然不见好转,所以想让李晗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头痛的原因可大可小,小的话可能只是没睡好,大的话可能长了肿瘤,李晗听了之后不敢怠慢,马上帮妈妈在医院网站预约了周末看病的名额。
到了周末,市立医院神经科,李晗陪李妈妈拍了一个头部CT,结果出来后,他们拿着片子去找医生。
医生看完的反应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李晗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老妈的手。李妈妈反而比他淡定,说:“先听坏的。”
医生说:“您长了一个脑瘤。”
李晗手一松,差点没站稳。
李妈妈看他一眼,抓稳了他的胳膊,继续问医生:“那好消息是什么?”
医生微微笑道:“好消息是这个脑瘤是良性的,目前不会危及生命,只需要马上安排开颅手术切除就没事了。”
良性肿瘤的手术费用是根据肿瘤大小、肿瘤位置、手术难易程度来决定的,通常来说,做良性脑瘤的开颅手术费用是四到五万。
不过由于李妈妈的脑瘤体积偏大,需要分两次手术切除,再加上医药费、住院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总的下来需要十万左右。
回到家,李晗查了下银行卡的存款,五万出头。
回想曾经北漂的日子,虽然收入高,但是日常开销也大,李晗又属于是及时行乐的月光族,工作三年多,存的钱根本不够支付手术的费用。
李晗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月色悄悄上升,太阳缓缓西沉,他揉了揉眉头,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晚上六点,徐则林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去做晚饭。
经过客厅时,他脚步一顿,感觉客厅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他走进厨房,戴上围裙,熟练地背手打了个结,同时抬眼观察李晗。
通过李晗的表情、动作、坐姿等细节,可以得出李晗心情不好的结论。吃饭的时候,李晗的胃口都不如平常,才吃半碗饭就说饱了。
徐则林放下筷子,问他:“怎么就吃这么点?”
“没胃口。”
“发生什么了?”
李晗摇一摇头,不想说。
徐则林说:“有什么问题,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李晗想起林琨对徐则林的形容——一穷二白,这个形容倒没错,徐则林就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人,比他还缺钱,怎么可能帮的上忙。
见李晗沉默不语,徐则林又说:“就算我帮不到你,你说出来,心情也会好受点。”
李晗叹一口气:“是这样的,我妈长了个脑瘤,要做开颅手术,但是我的钱不够。”
徐则林问:“叔叔阿姨没有存款吗?”
李晗揉一揉太阳穴:“他们喜欢把钱存银行里,定期的,现在肯定取不出来。”
徐则林说:“我可以给你钱。”
李晗猛地抬眼:“你哪来的钱?”
“我……”徐则林一下子卡壳了,卡了半天,他憋出一句,“我有写影评的习惯,发网上赚了不少稿费。”
“真的假的?”李晗半信半疑,“你能借我多少?”
徐则林说:“你要多少?”
李晗抬手比了个五。
徐则林点头:“可以。”
李晗惊了:“你有这么多?”
徐则林谦虚道:“也不算很多。”
“不是,主要我平时在家没见你看过电影,也没见你写过影评啊。”李晗眼睛都瞪圆了,“你老实告诉我,这么多钱到底哪来的?”
“就是写……”
“别骗我,”李晗打断他,“我是没钱,不是没脑子。”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李晗又说一句:“我最讨厌被人骗了。”
徐则林静默几秒,眉头渐渐拧起。
李晗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什么写影评的话是忽悠他的,李晗又气又好笑,反问道:“你的钱不是烧杀抢掠得来的吧?”
徐则林挺直背,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徐则林皱着眉,陷入了一番天人交战。
纠结许久,他终于开口:“我大四上学期的时候,因为成绩好,被同校几个有留学背景的研究生学长姐邀请一起创业。”
“创业?”
“嗯,我们做了一个电商平台,”徐则林边说边留意李晗的反应,见李晗没有生气,他才接着说,“公司登记在新加坡,市场主打东南亚,简单来说,就是把国内便宜的产品卖出去,赚中间的差价和平台费。”
这是徐则林简历上没有出现的经历。
李晗完完全全愣住了。
他盯着徐则林,大脑宕机了似的,明明每个字都是中文,怎么串成一段话他好像就听不懂了。
“我没想瞒着你,只是想等公司做得更成功再说的。”
这当然不是徐则林的真心话,他要是不向李晗瞒着这件事,恐怕就没有机会跟李晗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哥哥,”徐则林放软声音,“你别生我气。”
李晗依然毫无反应。
三个月前,徐则林穿着一身破旧衣服,拖着一个掉漆的行李箱和大背包,出现在李晗家门口。
李晗好心收留,自以为是在接济徐则林。
结果没想到这家伙的存款比他还多!
“对不起,我错了。”徐则林突然说。
“啊?”李晗回神,“你跟我道歉干嘛。”
“我不该一直瞒着你。”
李晗想了会儿,问:“蒋一帆他们知道吗?”
徐则林摇头。
“你妈你姐知道吗?”
徐则林又摇头。
“这么说我还是第一个知道的。”李晗乐了,“行啊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徐则林怔了怔,见李晗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特别高兴,不禁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就像寂静夜色中的潮汐一样,沉重地拍打在沿岸的礁石上,发出一声比一声微弱的闷响,难以引起注意。
吃完饭,李晗写了张借条,把名字、借的金额、借与还的时间都写得明明白白。
写完之后,李晗敲了敲客房的门,把借条放在徐则林的书桌上。
徐则林正在看书,在李晗说明来意后,他把书本倒扣在桌面,扫了一眼借条,抿唇道:“不用写借条的,太正式了。”
李晗说:“那不行,这个形式必须得走。”
徐则林于是把借条随手夹进书里。
“跟你认真的,”李晗身子半倚在徐则林的衣柜上,眯着眼睛道,“你进了社会就得多长个心眼,不能因为我们关系好就不写这个借条。同样的,以后要是有人找你借钱,你一定得让人家签字画押,知道吗。”
徐则林说:“知道了。”
李晗满意地点一下头,问他:“明天有空的话,跟我去趟银行办一下转账手续呗。”
徐则林说“好”。
解决了手术费的问题,李晗哼着歌离开客房,心情愉快地去洗澡。
在湿气环绕、水雾迷漫的浴室里,李晗挤了两泵沐浴露在手心,揉搓成绵密的泡沫涂在身上。
洗到一半,李晗才发现这款沐浴露是徐则林新买的,瓶身是花体字的英文,不知道是来自哪个国家的进口货。
李晗凑近闻了闻,一股浓浓的木质香扑鼻而来,有点像白麝香的味道,醇厚而柔润,闻起来让人身心放松。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闻着这股好闻的沐浴露香味,李晗后知后觉地想到几个问题——
既然徐则林已经在创业了,为什么还要来S市找工作?
五万块说拿就拿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去当一个朝九晚五的月薪只有三千的实习生?
这么有钱的话,为什么不另外租一个房子住?
李晗关掉花洒,陷入了沉思。
他是谈过恋爱的人,结合这三个月来徐则林的表现,脑海中其实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个答案。
只是不敢确定,怕是自作多情。
可是一旦有了这个猜测,李晗突然有点拿不稳花洒了。
热腾腾的水汽,混合着浓郁的白麝香,在小小的浴室里肆无忌惮地蔓延。
忽然间,李晗想起有个很懂香水的女同事,曾经向他科普过一个香水知识。
麝香以其特有的动物气息而闻名,被冠以肉.欲的味道。白麝香则稍稍低调一些,比起原始的麝香,它的气味更柔和平淡,以致于很难让人察觉它的存在。
如果说纯正的麝香令人联想到原始的野性,那么白麝香就是懂得克制的衣冠野兽,它的味道好似旷野里偶然飘过的一缕花香,又或是森林中一晃而逝的草木气息,只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野蛮本性。
想到这,李晗有点无法直视这瓶沐浴露了。
他快速冲掉身上的泡沫,擦干净身体,穿上睡衣,踩着拖鞋逃跑似的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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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也,明天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