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限时存活>第12章 厌恶

  严昊家。

  昔日安静的庭院外停靠了许多车辆,陆续有身着暗色服饰的人从车上下来,被领进门去。

  时景舒他们没开警车,从车上下来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询问他们的身份。

  唐莹莹出示了证件,几分钟后,严乐从屋内快步出来,“不好意思啊警官,今天家里太乱了,外面的记者想法子进来了两次,有所怠慢还请见谅。”

  某些无良的记者见缝插针,丝毫没有对被害者的怜悯,满眼都是头条的版面。

  严乐冷眼瞥过了远处一闪而过的镜头,素净的脸上依旧可见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警官。”严乐将二人领到客厅一处坐下,还未开口,眼泪就滑了下来。

  “我弟弟的案子怎么样了?”她用力地把脸颊上的泪痕抹去,急切地询问,“凶手、凶手抓到了吗?”

  “案件还在调查中,具体等结案后会一一向你们说明。”时景舒环视了一周,有些客人或许是看出他身份特殊,也在反过来打量着他。

  偌大的客厅里将近三十余人,衣着光鲜,脸上多少带着点或真或假的哀伤。

  他们三五成群,小声议论着什么,视线均落在客厅中央的一处沙发上。

  郑媛依偎在郑齐的怀里,神情憔悴,强打着精神与对面的人交谈。

  严乐恳求道:“请务必要抓住杀害我弟弟的凶手,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我们一定尽全力配合。”

  见时景舒不说话,她又急忙道:“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不论是金钱还是关系,她相信没有严华做不到的,如果是警方不好做的事,他们或许...

  时景舒收回目光,道:“严小姐,是有一些事情还需要你们配合。”

  严乐下意识地倾身,时景舒朝她礼貌地笑笑,“可以带我们参观一下严昊的卧室还有书房之类的吗?”

  “当然。”严乐起身去和郑媛低语几句,郑媛这时才发现了时景舒二人,摇晃着还未起身就被严乐揽着肩膀按了回去,严乐在郑媛的背上轻抚几下,随后带着时景舒二人上了楼。

  “这儿就是昊昊的卧室。”三楼地面上铺着厚重的地毯,走在上面发不出一丝声响,严乐推开里侧的一扇门,“昊昊的睡眠浅,三楼当初重点做了隔音。”

  严昊卧室的门十分厚重,推开后,门内的一切事物都摆放的十分整齐,唐莹莹感叹道:“好干净啊。”

  “你们先看,我就不进去了,请见谅。”严乐失神地站在门边,一向高傲的头颅垂着,露出了颈侧几缕未打理好的碎发。

  她伸手招来一位阿姨,“这是吴婶,在我们家干了有十来年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问她。”

  阿姨面容和蔼,眼底泛红,她快步走了过来,朝他们躬了躬身,严乐嘱咐了几句,就先行离开了。

  严昊的房间很大,应该是由多个房间打通后装修的,在唐莹莹看来,干净整洁地像极了酒店的套房,再一次刷新了她对于男生的印象。

  唐莹莹摸了摸不染一尘的桌面,难以置信道:“严昊平时真的住在这儿么?”

  “您说笑了,严少爷是在这间房子里长大的,如果不是出差,是每晚都会回来住的。”许久未见这样活泼的姑娘,吴婶短暂的笑了一下,“只不过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这些家具看着新,其实都十几年没换过了。”

  “每晚都会回来住么?”时景舒有些好奇,“你怎么这么肯定?”

  “这...”吴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严少爷很听话的,太太管得也比较严,只要是我值的晚班,都能看到他回来的。”

  “是跟这个有关吗?”时景舒在门边注意到了一张被精心装裱的日程表,挂在距离地面一米多的位置。

  日程表是手写的,字迹稚嫩但工整,一笔一划地写着从早到晚的安排。

  六点半起床,练习音乐课程,吃早饭,上学...直到晚上11点入睡。

  一天24小时被划分成了10个时间段,连不用上学的周末也有额外的安排,只有每周日的下午三点后是空白的,靠下的位置写了一行小字。

  门禁时间为晚上八点。

  吴婶顺着时景舒的目光看去,了然道:“可能是吧,这个相框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了,听之前的阿姨说,好像是刚上小学就定下来的。”

  “好家伙,从小就这么用功。”,唐莹莹闻言也凑过来瞧了瞧,“商业杂志诚不欺我...”

  吴婶勉强的笑了一下,“是啊,严少爷从小就很努力,太太对他的要求很高,尤其是...”

  吴婶话音一顿,撇过脸不说话了。

  “尤其是严向东死后。”时景舒慢贴心地替她说完,“如果我没记错,严昊六岁的时候,严向东患肝癌去世,这个时间正好对的上。”

  吴婶眼神闪烁,苦笑道:“是,那时候我还没来严家,也是听别人说的。”

  “太太原本很溺爱严少爷的,毕竟是唯一的儿子,但自从先生去世后,她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为了接手严华那时候的烂摊子,又不得不振作起来,一边忙着公司那边的事,一边还得管教几个孩子。”

  “尤其是严少爷,作为严华的接班人,太太对他的要求已经是有些苛刻了...”吴婶话音一顿,长叹了口气,“真是对不住,我们做阿姨的,是不该说主家的不是的。”

  “不过好在严少爷也十分体谅太太,这么些年,连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没发过火。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起来,太太也是个苦命的女人,”说到这儿,吴婶忍不住又湿了眼眶,“这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唐莹莹共情能力很强,此时不免有些唏嘘。

  她观察着日程表上稚嫩的字迹,仿佛能看到一个小小少年,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前,面对父亲的死亡和母亲的严格的管教,纵使满腹委屈,依然按部就班地努力学习,日复一日,直到成长为人人羡慕的青年才俊。

  她这边还在感慨世事无常,无情的时大队长语调无常,“这个门禁,是一直都有的么?”

  几个小时前,周嘉言曾说,直到去年,严昊家里还有严格的夜晚十一点门禁。



  吴婶一怔,没想到警察会问起这个,她迟疑地点头,“对,我来严家那会儿,严少爷已经上高中了,那时候、那时候家里就有门禁的。”

  吴婶快速说完,下意识避开了时景舒的目光,时景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在警察黑沉沉的眼瞳下,她感觉自己的谎言难以遁形。

  但是没办法,太太警告过,那件事情是必须烂在肚子里的。她干笑两声,“您也知道,半大的孩子,在外面玩起来是没个点儿的,有个限制,也是个好事儿。”

  “是么。”时景舒随口回了一句,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

  她提起来的心刚放下,又听对面的年轻警察说,“你在严家工作了这么久,有听说过严昊交过什么女朋友么?”

  她呼吸一滞,心跳咚咚作响,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沁出了汗,连忙低下头,道:“我们这些给人家打工的,上哪里知道这些,您真是说笑了。”

  时景舒耸了耸肩,笑着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

  三人在偌大的屋子里挨个房间转了一圈,脚下地毯绵密厚实,走动间没有一丝响动,有几处窗帘拉的严实,光影明灭间,唐莹莹感到了一丝压抑。

  临走的时候,时景舒站在严昊的书桌前,饶有兴味地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个相框。

  照片里,约莫十七八岁的严昊板正地坐在这个书桌前,手握着一支钢笔,似是不经意间抬头,脸上毫无笑意,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透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而书桌上每样物品的摆设,时景舒放下相框,与十几年后的今天,一模一样。

  *

  三人从楼上下来后,被请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沙发处,不一会儿,郑齐扶着郑媛,在严乐的带领下,缓步走了过来。

  “时警官,今天早上的事,是我弟弟做的不对,我先代他给你们赔个不是。”郑媛先是向他们道了个歉,坐在一旁的郑齐依旧不服,但碍于郑媛的面没发作。

  时景舒挑了挑眉,不晓得局里是怎么跟他们沟通的,不过也好,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我儿子的案子,现在究竟怎么样了?”郑媛狐疑地看向严乐,“他姐姐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是年纪大了,但还没到什么都需要瞒着我的地步。”

  “妈。”严乐柳眉轻扬,苍白的面容浮上一层薄红,“人家警官还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你瞎想什么呢。”

  时景舒思考片刻,有所保留地说:“根据我们的查证,昨晚严昊是独自一人驾车从天水酒店去往了西郊温泉的别墅区,期间没有接触任何人,手机直到出事前也没有任何通话记录,目前来看,不存在胁迫的可能。”

  郑媛一楞,“你是说,我儿子自己去了西郊,可他为什么?”

  时景舒紧跟道:“这也是我们正在调查的问题。”

  郑媛思绪飘忽,她今早联系了周嘉言,又联系了严昊平日里颇有私交的几位好友,无人知道他儿子昨晚去了哪里。

  “难不成...”郑媛和严乐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难不成我儿子,他交女朋友了?”郑媛语气古怪,脸上竟划过一丝厌恶。

  严乐也一反常态,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时景舒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想到了刚才吴婶的反应。严昊之前应该是出过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应该与他当时的女友有关。

  据他们了解,严昊是在美国读的大学,如果是在国外出的事情,再怎么样,瞒过家里的阿姨不成问题,而吴婶明显是知道此事,那么说来,就一定是高中。

  周嘉言曾说过,郑媛在感情问题上对严昊管的尤其严,三十岁之前不允许他谈恋爱。

  高中,女友,厌恶。

  时景舒轻抚手掌,这严昊在高中时期,多半和什么女生牵扯不清,甚至出过什么性丑闻,才会让郑媛如此避如蛇蝎。

  时大队长坐在一旁高深莫测,被害人家属也沉默不语,唐莹莹满脑袋问号,不明白交个女友又不是交个男友,至于这么难以接受么。

  时景舒不动声色,道:“我们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作为严昊的亲人,他有跟你们提过自己恋爱方面的事情么?”

  郑媛此时也缓过了神,她重新坐直身子,嘴角坠着的法令纹越发明显,坚定道:“我儿子不会的,他跟我保证过,三十岁之前是不谈恋爱的。”

  时景舒闻言毫不掩饰地笑了一声,他撇撇嘴,像是丝毫不信郑媛所说的话,轻佻道:“这种事情,哪儿是管得住的。”

  “就算是现在工作忙,之前呢,令公子一表人才,喜欢他的姑娘应该不会少吧。高中,大学,你别说,真是令人羡慕啊。”

  郑媛内心有些乱,对面警察的一番话字字直指她不愿回想的往事。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吴婶,喝了口水,她很难判断对面警察是有意还是无心。

  严乐看出了母亲此时的慌乱,整理了一下思绪,话语间暗示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昨晚昊昊为什么去西郊,我们也不太清楚,他也没跟我们提过有关女朋友的事。我想,他去西郊,会不会是因为温泉项目的事?”

  严乐直视着时景舒,后者示意她继续说。

  “今早回来的路上,我和母亲想了想,之前昊昊也是去过西郊的,好像是项目进展得有些问题,他去盯过几次,这回,会不会也是项目上出了什么问题?”

  严乐也下意识地排斥弟弟有女朋友这件事,况且弟弟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她希望这只是警方列出的一个不会被证实的可能。

  时景舒留意着二人的反应,点点头,“当然,温泉项目的事情已经有警员正在查证。”

  严乐暗自松了口气,听时景舒问道:“你刚才说,严昊之前去过几次西郊,那大概是什么时间?”

  严乐想了想,那时公司刚好是年底清算,她肯定道:“应该是过年前后。”

  后续几人又聊了些严昊平时的人际关系和爱好,交谈的最后,严乐犹豫半晌,还是问道:“我弟弟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声音里的的脆弱显而易见,时景舒撒了一个谎,说是法医的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临走时,郑媛亲自把他们送出了院子,这个女人在经历了丧夫之痛后,又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她不再像往日那样富有神采,需要靠着旁人的力量才能站稳。

  时景舒坐在车上,后视镜里郑齐搂着郑媛的腰胯,俯身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