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裴郁拎着那份尸检报告,沉声问道。
报告上蓝黑墨水写得分明,被害人单小梅,死因是被扼住颈部导致的窒息,脖子上的掐痕里,提取到了江天晓的指纹。
尸体双侧乳%房处,都检测出了江天晓的唾液和牙印。尸体牙缝里和下%体处,分别发现一根阴%毛,DNA同样比中江天晓。而宾馆房间内,床上床下都有大量凌乱足印,来自江天晓本人所穿的那双皮鞋。
并且,正如卷宗记载,那间房门上,也的确发现了霍星宇的踹门足迹。当时住在同一层的其他房客,也确实听见有人急匆匆敲门,仿佛要找人的样子。
案件过程清晰明了,证据链条严丝合缝,又有严朗这块金字招牌的加持,整件案子,裴郁一时间看不出可疑之处。
客厅的窗开着,初夏时节晚风微凉,带着一丝新鲜青草气息,将沈行琛额前细碎发梢,拂得微微动荡。
在他眉梢眼角留情的微风,又带走他身上淡淡香水芬芳,轻轻扑进裴郁眼耳鼻口,不需言语,便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裴郁心头,忽然开始微微颤动。
也许,看到这样铁一般的案件事实,沈行琛也该放手离开了。
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期盼的么,裴郁想。
对方回到活人世界,自己继续对着尸体兢兢业业,各自安好,互不打扰,还双方一个清静,多好的安排。
然而,心底抑制不住的躁动,却在暗示他,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很不满意。
不是因为案件尘埃落定,而是因为对方查明真相,便要甩手走人。
他早知活人的凉薄与不值得,可放到沈行琛身上,事到临头,竟然有些难以接受。
裴郁咬咬牙,对自己的难以接受,感到更加难以接受。
这样下去,以后还怎么在死人圈里混。
正胡思乱想,他听到沈行琛开口,笑意轻浅:
“实话告诉你,小裴哥哥,我并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真还是假,也不知道事情经过,究竟是如何。但是,这个案件结论,我不信。”
裴郁放下那份报告,看到沈行琛又在无意识地抚弄耳垂,碎钻耳钉悄然无声,带动静止的灯光流转,细细浅浅,光点斑驳。
他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你信不信,又能怎样?”
“我要找到严朗,弄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行琛冲他眨眨眼睛,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媚惑,“小裴哥哥,只有你能帮我。”
“你会伤害他吗?”裴郁凝视对方双眸,一眨不眨,面无表情。
“有可能。”沈行琛笑笑,那笑容怎么看,都融进了几分落寞,“我不想骗你。”
有对方这句话,裴郁倒也坚定了心志,将摊开的卷宗归拢到一起,不去看他:
“那就别指望我会说。”
泛黄的卷宗,装进泛黄的档案袋,裴郁小心缠好那段已经分叉的扣线,尽量还原成刚带回来时的样子。
“小裴哥哥真是绝情。”他听到沈行琛轻笑一声,“我会想办法,让你告诉我的。”
他放下档案袋,刚想嘲一句不用白费劲,对方那张好看的少年脸庞,便倏然凑近,距他只有几寸之遥。
黑曜石双瞳中,盈盈笑意如春溪绵长:
“也许,你跟我上过床之后,就会改变主意了。我活儿很好的,两张嘴都是。”
最后半句,嗓音被压低,一半清朗,一半诱惑,仿佛流过一池玫瑰花汁,清甜,靡丽,又仿佛招惹来清明雨后的烟雾,朦胧,游移。
裴郁向后闪了闪,眉眼双唇能不动则不动,让自己看起来,矜持而冷静:
“你能不能要点脸。”
“要脸干什么。”沈行琛唇边弧度暧昧,修长指尖勾住他衬衫前襟,缓缓向外拉,引%诱得明目张胆,“要你就够了。”
裴郁冷冷警告:
“拿开。”
那语气十分不善,沈行琛却是不以为意,倾身靠近,手指顺着他的衣襟,一路下滑,双眸渐渐染上一抹迷离的温存:
“小裴哥哥这样好的相貌身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实在浪费。”
裴郁盯着那双墨色涌动的黑眸,少年单纯的无邪与不可言说的蛊惑,矛盾又和谐,奇异地合而为一,向他明明白白又遮遮掩掩地,发出求欢的信号。
玉白皓齿衬得对方唇色樱红,弧度弯弯,胜过新月温柔。
整个人,就像一株夜开的红玫瑰,明艳,灿烈,又拢着清冷的山风,诱而不谄,媚而不妖。
若不是他时刻谨记要对活人免疫,只怕此刻,也难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纯欲。
只是,再引人入欲,目的不纯,也不足以打动他,裴郁暗想。
这个人,从哪里学来的下作招数,想用身体换取情报。
指尖沿着一侧锁骨中线缓缓滑落,那种微微的温热触感,让他需要调动强大定力,才能稳住心神。裴郁慢慢呼出一口闷气,冷声道:
“拿开,别让我说第三遍。”
“好——”沈行琛拖腔拖调地答一声,嗓音蕴了满满的勾人笑意,微微伸舌,沿唇线轻舔,极尽暧昧地望着他,微微抬起了手。
下一秒,指节却落上他大腿,轻巧而迅速地,向里游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仅剩的半分酒意,此时也完全清醒了。裴郁骤然站起身,一把扯住对方手臂,将他从自己身上拽开。
把沈行琛推开半步,却并不放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对方刀伤未愈,仍旧裹着纱布的手臂上用力收紧,力道颇大,隐隐泛出青白。
那手腕有些单薄,在纱布缠绕下,透出一种失血的霜白。裴郁毫不怜惜地加大力度,握得死紧,像要迫使那伤口,重新绽开。
他抓着那伤口,微微昂首:
“疼吗?”
“疼。”沈行琛说。
他使力很大,对方嗓音里已带了颤,可神情却是依旧笑意盈然,一副死不悔改的倔强模样。
疼就好,裴郁想,疼是让你长记性。
“还敢不敢乱动?”他咬咬牙,下了死力,仿佛要将那骨骼生生捏碎一般,甚至能听见自己骨节摩擦的窸窣声响。
沈行琛也凝视他,笑容没有一分一毫减少,反倒更加灿烂:
“还敢。”
那声音被疼痛扯得有些变形,神色却愈发执拗,一双已涌上水汽的漂亮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微笑莞然:
“我说过,为了你,死生不计……小裴哥哥……能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骨隙欲裂的痛楚,让沈行琛的嗓音变得断断续续,无法自制地喘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