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 病房门被推开。三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地交错。
宋清漪的眼睛蓦地瞪大,看看戚茗,又看看祁钰。
危险的话题似乎还在耳边飘荡。
宋清漪方才口出狂言时半点也没有多想, 此刻却越看祁钰越觉得浑身不对劲。
祁钰听到没有?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对他居心不良?
耳根一点一点地泛红,又从那一块肌肤缓缓蔓延至脖子和整张脸,小宋老师就像一只落入滚烫开水中的水煮虾, 光从色泽上便能看出他的手足无措。
“烧得挺严重。”祁钰倚在门边望着他,神色淡淡地评价。
宋清漪一时间竟分不清这个人是认真的还是在开嘲讽。
宋清漪的视线仿佛装了弹簧, 左移右转, 就是不敢和祁钰对视。
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万一祁钰其实什么都没听见呢?
宋清漪怀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抬起头。
四目相对,那双沉静的凤眸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清晰地倒映出青年紧张的眼光。
宋清漪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半晌, 心一横, 终于还是开了口:“刚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与此同时, 祁钰也说了句什么。
宋清漪没听清。
他一愣, 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祁钰的眸中显出几许笑意:“我说, 我不会限制你的职业发展。”
什么?宋清漪懵了一瞬。
反应过来以后, 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祁钰是在回答戚茗方才念的那条营销号八卦。
“某宋氏艺人后续资源堪忧——集团总裁金屋藏娇,限制金丝雀职业发展!”
果然, 戚茗和他随口开的那些玩笑全被祁钰听了去, 而且还是从那么早开始。
宋清漪当场石化。
既然祁钰连这都听到了,那后头那些自然更不用说。
背后说骚话却被正主抓包,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小宋老师很想给自己插上翅膀, 直接飞离这美丽的人世间。
宋清漪还在那里自我拉扯, 戚茗却已然瞠目结舌。
祁总说他不会限制宋清漪的职业发展。
可……前面那半句“金丝雀”呢?
正主出面辟谣, 竟然只辟谣了一半。
莫非是在变相承认另一半?
宋清漪, 金丝雀??
戚茗手脚都无处安放,又紧张又兴奋,从凳子上唰地窜起来:“我先走了,祁总您坐、祁总您坐!”
说完风一般卷出病房门外,瞬间消失无踪。
屋内只剩两人,戚茗留下的快活气息依旧飘荡在空中,和着病房中的消毒水味,混合成了更加浓郁的尴尬。
宋清漪:“……”
祁钰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杀青了,准备什么时候回沪市?”
宋清漪恍惚着回答:“过两天,杀青宴结束就走。”
说完逃避现实,头一缩便钻回了被子里:“我睡一会儿。”
祁钰“嗯”了一声:“你休息吧。”
说完坐下,目光的一端像是涂了层胶水,牢牢粘在宋清漪脸上。
这要宋清漪怎么睡得着。
宋清漪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被子向上拽了半截,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个头顶露在外面。
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小宋老师本着不听不看不知道的原则,躺下以后很快真的酝酿出了睡意。
祁钰在宋清漪睡着之前喊来护士拔掉了他的输液管,没过多久,青年平缓的呼吸声在屋内响起。
祁钰望着他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小片发顶,越看越觉得——
很可爱。
好奇怪,明明只是一颗小脑袋。
和别人的有什么不同吗?祁钰说不出。
但视线触及时心中泛起的柔软却是实实在在,且不容忽视的。
和宋清漪一样,祁钰这几日的工作同样也很忙碌。
为了抽出时间来川渝监管不听话的弟弟,祁总将自己的时间挤压再挤压,除去昨晚在飞机上的时间,已经将近一天没有合眼。
他盯着宋清漪看了一会儿,竟也在一旁的椅子上靠坐着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屋外艳阳高照,祁钰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一点。
睡了两个多小时。
宋清漪还在睡,青年大半个头闷在被子里,许是因为不透气,时不时响起细细的鼾声。
声音很轻,落入耳中并不觉得吵闹,反而像是小猫叫似的。
祁钰的胸腔内又开始泛起那种麻酥酥的痒意。
他起身,靠近宋清漪的病床。
轻而软的鼾声愈加明显,小猫伸出爪子,在心脏上按下棉花糖般的爪印。
祁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之前在家里和剧组时,宋清漪睡觉一直非常安静。
是不是他的被子盖得太靠上了?祁钰皱眉,继续研究了一会儿那颗可爱的发顶,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将被子揭开一角。
窗外的光线落在宋清漪的脸上,被子下的睡颜与祁钰想象中一般无二,青年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些许微红,樱色双唇水润,光是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到一种果冻般Q弹的质感。
鬼使神差般地,祁钰伸出指尖,轻轻按了按。
然后又按了按自己的。
好奇怪,明明都是嘴唇,为什么戳上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祁总疑惑地挑起半边眉头。
眼前的人依旧熟睡,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
祁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缓缓地,缓缓地。
他凑近过去。
*
其实宋清漪在祁钰凑近时已经慢慢醒过来了。
灼热的视线有如实质般落在脸上,宋清漪就算想睡也没法继续睡下去。
可一旦醒来,睡着时好不容易躲开的尴尬便立刻马不停蹄地延续,祁钰就在床边盯着他看,宋清漪实在没有勇气睁开眼。
于是他继续装睡。
窗外阳光明媚,宋清漪将眼睛睁开十分细微的一小道缝隙,感受着身边的光影明暗。
鼻端被熟悉的松香笼罩,那是祁钰外套上常有的味道。
近了,又近了。
有东西碰到他唇畔的皮肤,又从那里转移到了他的嘴唇上。
祁钰要……?
宋清漪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起来。
温热的吐息落在皮肤上,宋清漪睫毛微颤,肌肤浮起细小的颗粒,心跳节奏一次次被打乱,声音重得宋清漪不由得开始担忧祁钰是否会听到。
不行。
实在装不下去了。
再靠近就要亲上来了。
宋清漪努力维系的平稳状态被无情打破,他迫不得已睁开眼,就像溺水之人在呼吸停滞前的最后一秒挣扎着浮上水面。
一天之内第二次。
在尴尬的场合对视。
祁钰的脸就悬停在离他极近极近的位置,宋清漪甚至怀疑他们两人中间能不能塞下一张薄薄的A4纸。
宋清漪:“……你在做什么?”
问完有些后悔。
祁钰在做什么,还不明显吗?
他说这话有种明知故问的惺惺作态。
祁钰靠近的轨迹在即将触及终点的前一秒被迫停下,像是拉伸到极致的皮筋迅速回弹。
祁总在宋清漪还没有看清的短时间内飞速回归原位,宛如一根电线杆似的笔直站立在病床边。
姿态之标准,即使将他当场拉去参加国庆阅兵式都毫无违和感。
宋清漪:“……”
虽然不太好意思承认,但这一瞬间,宋清漪心中居然涌现出一丝窃喜。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念头很离谱又很没道理,但他还是忍不住地想:你看我丢脸一次,我看你丢脸一次,啊哈——扯平了!
小宋老师装作刚睡醒意识还不太清醒的模样,目光迷茫地眨了眨眼:“祁钰哥哥?”
然而祁钰的抗压能力显然要比宋清漪强上许多。
干坏事被抓了现行,他面色不改,一如往常般开口:“没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
不管祁钰是出于何种心态想要趁他睡着偷袭他,但,无论如何,宋清漪都不可能允许他说没什么!
是男人就要一起丢脸!!
小宋老师眸光幽幽:“我都看见了。”
祁钰扬眉:“哦?看见什么了?”
宋清漪:“看见你坐在病床边。”
祁钰:“哦?”
宋清漪:“然后伸手戳我的嘴巴。”
祁钰:“然后呢?”
宋清漪:“然后朝我凑过来。”
小宋老师掀起眼皮,用同一种“不需要我继续说下去了吧再说下去就要被和谐了”的眼神看向祁钰。
祁钰眉梢微挑:“你早就醒了?那怎么装睡?”
“装”字加了重音,就像在质问宋清漪:醒了还不睁眼,莫非是期望我继续做点什么?
这人反咬一口能力竟然强到如斯地步!!宋清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寡廉鲜耻!厚颜无耻!恬不知耻!
小宋老师眼前浮现出一连排适合用来形容祁总的成语。
他生气的模样令祁钰忍俊不禁。
“我刚才——是想捏捏你的脸。”祁钰拍板定论。
说着祁钰伸出手,在宋清漪微愕的注视下曲起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夹住他脸颊上的嫩肉左右轻轻转了转。
这件事他早就想做,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找到了机会。
手感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好。
祁钰依依不舍地收回手,神色怅然若失。
一边不忘语气淡淡地问宋清漪:“怎么了?被哥哥捏捏脸难道不是弟弟应该做的事么。”
被捏捏脸,是弟弟应该做的?
宋清漪:?????
捏个屁脸。
宋清漪饶是再迟钝也不可能相信他这个说辞。
真的只是想捏捏脸吗?
捏脸,需要和他靠近到不足零点一毫米?
宋清漪望向祁钰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鄙视。
呸!睁眼说瞎话的坏男人!!!
小宋老师气到失语,腮帮一股一股,像只被捞出水面的金鱼。
祁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怎么了?”他问,“被捏捏脸,至于气成这样?”
“要不然这样吧。”在外人面前向来高冷的祁总,以一种外人难以想象的语气十分大度地许下承诺,“诺,我也让你捏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啊呸呸呸呸呸呸呸呸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