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把燕觉寒认成别人了。』
白西野跟方初柏前后脚下了飞机, 对方依然含笑向他告别,白西野转身离开,总觉得身后还有一道目光迟迟留恋, 回头却撞上方初柏匆忙收回的视线。
“白哥!”
“白——哥——”
忽然, 不远处传来一个阳光开朗的青年的声音,白西野循声看过去,差点被惊得大跌眼镜。
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在接站的闸门外,一身花里胡哨配色的外套, 头发被抓了个十分桀骜张扬的型, 脸上带着墨镜——泛着七彩偏光的墨镜。
白西野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燕夙在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燕夙:白哥, 我去接你哈。]
[白西野:别来了吧大明星, 被认出来怎么办?]
[燕夙:我早有准备。]
[燕夙:其实被认出来也没关系……嘿。]
[燕夙:其实还挺享受的你不觉得吗?就, 被这么多人喜欢……]
[燕夙:好幸福啊。]
[白西野:()]
[白西野:随你,那遮严实一点。]
[燕夙:ok白哥,保证严实,而且严实的同时, 还能让你一眼就认出我!]
白西野抬头看了看那个花里胡哨的蒙面大王, 又低头看了看手机。
又抬头,又低头。
不过他的动作在人群里并不突兀, 因为燕夙太过扎眼的穿搭,和他极致兴奋热情的呼喊, 他几乎吸引了方圆两百米所有旅客的注意。
额……
白西野迟疑了一下。
这时候他脸盲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白西野维持着冷静, 在燕夙期待万分的目光里,目不斜视地从这个移动色盘的旁边走了过去。
“白哥?”燕夙不敢置信。
他刚要转身追过去, 手机忽然有电话响起, 燕夙接通。
“喂?你在哪儿呢?”白西野问, “我刚坐上去地下车库的电梯,你把车停的位置告诉我,我们直接车里间吧。”
燕夙恍然回头,可身后哪儿还有他白哥的身影?
白哥跑这么快的吗……他有些困惑,但还是把车位的编号告诉白西野,自己拉了拉七彩墨镜和七彩口罩,狗狗祟祟地回了地下车库。
白西野一边找着车位,一边心里又想起燕夙的样子,表情一时间有些绷不住。
好好的一个龙傲天,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西野起初之所以会看这本小说,就是因为作者塑造人设的功底极强,无论什么戏份的角色,在这本书里,都能留给读者深刻的印象。
比如大反派燕觉寒虽然坏,但人格魅力也吸引了不少的粉丝,这也是白西野对燕觉寒复活一事,没有半点诧异的原因。
再比如燕夙的好朋友顾流西,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是懒懒散散的,可一旦有人触及到好友燕夙的利益,他就会像从假寐中醒来的豹子,简单干脆地扑向猎物,一击必杀。
就连自己这个小炮灰角色,也因为简单粗暴的几个海王行为,被读者们津津乐道了好久。
配角和炮灰都人设鲜明如此,燕夙身为主角,读者感受到的冲击只会更强,虽然白西野对这种隐忍的龙傲天性格并不感冒,可也不得不承认,燕夙完全是一个集自信与沉稳于一身的、没有人能挑的出错的完美男人。
白西野本想回忆一下原文里对燕夙的描述,可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记不清了。
就像是他脸盲的时候,看谁都是马赛克一样,他现在再去回忆原文的时候,无论是剧情还是描写,甚至于一些不太重要的人物的名字,都像是蒙了一层纱。
奇怪……
白西野发了一条消息问方初柏。
[方医生,我想请问一下……脸盲症这个东西,会影响人的记忆吗?]
方初柏回复的很快,白西野还没找到燕夙的车,就收到他的回信。
[根据文献和已有病例来看的话,不会。]
[怎么了,你觉得最近记忆出问题了?]
[白西野:也不是……]
他尝试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经历的事情,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力依然很棒,小脑袋瓜今天也在尽职尽责地聪明着,他甚至能想起来上次遇见李嗣音时,两个人对话的每一个细节,还有上上次遇见晏轶烽的所有事情。
仔细想想,他甚至回忆起,和他们同乘一辆车的那个小警员胸口铭牌的名字。
[我记忆力还挺好的……]
白西野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方初柏,自己只是遗忘了一本小说的内容。
方初柏会觉得自己疯了吗?
最后,白西野草草回复了一句。
[算啦,好像是我多想了,可能是最近老是熬夜,记忆力倒退了。]
[我再观察一阵子吧。]
[燕夙来接我啦,先不说了,谢谢方医生,打扰你啦!]
白西野在燕夙车旁站了没到半分钟,花里胡哨的大侄子就像只锦鸡一样,扑棱棱地过来了。
他有些不忍直视地皱了皱眉。
就很……崩人设啊。
白西野不禁反思,难道是自己的出现影响了燕夙的成长?
可他也没给孩子树立这种奇怪的榜样啊!
在白西野复杂的目光里,燕夙飞奔过来,整个人兴奋得快要飞到天花板上去。
“白哥!”燕夙刚一坐进车里,就把口罩墨镜帽子通通甩掉,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白西野看到了一个普通的二十岁大男孩的喜悦。
他依稀记得,在原著中,燕夙从来没有如此外露地表现过情绪。
……好像是吧,白西野已经完全记不清了。那些小说的内容就好像被人刻意用橡皮擦抹去了,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片灰色痕迹。
“稳重点儿。”白西野说。
燕夙哼了一声。
“行了白哥,我也就在你这儿开心开心。”
他咧着嘴笑了笑:“这样子,我叔要看我还不给他看呢。”
白西野:?
“他是你叔啊。”白西野强调,“亲叔叔。”
不过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见燕夙这么自然地称燕觉寒为“我叔”。
闻言,燕夙不情不愿地哼哼两声。
“燕觉寒……反正他又不会夸我。”
“那我会?”
白西野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神情诧异。
“啊?”燕夙愣了,整个人好像瞬间从那种格外兴奋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你不会吗……”他耷拉下来,直勾勾盯着白西野问。
白西野张了张嘴。
“……好吧。”他败下阵来,夸道,“第一部 戏就能拿奖,太厉害了燕夙。”
“你就是演戏的天才!”
燕夙呲牙,嘿嘿地笑了。长了一张龙傲天脸的大小伙子,现在却笑得像个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的傻仔。
傻仔开着车缓缓驶出机场。
“你叔怎么会不夸你呢?”白西野依然十分困惑,“你这么棒,他也看在眼里……”
他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大腿:“哦!我知道了!”
燕夙:“为什么QAQ?”
白西野认真道:“因为你没跟你叔撒娇过吧。”
燕夙:?
“谁撒娇?”他脚底一滑,差点一脚油门踩成刹车,不敢置信道。
“就你刚跟我说话那劲儿,拿去跟你叔叔说一遍,他还能不夸你?”白西野说,“他忍不住的吧。”
“我?撒娇?你疯了吧白西野?”燕夙大骇,“燕觉寒只会骂我像个弱智。”
白西野想,其实我也只是仁慈地没说出口而已。
“你这小孩怎么回事。”白西野撇嘴,“刚刚还白哥长白哥短,现在就直呼大名了?没大没小。”
燕夙脸黑了。
本来他和白西野年纪就没差多少,再加上白西野平时当惯了甩手掌柜,看起来甚至比他这个真大学生还小。燕夙之所以叫他“白哥”,完全就是出于对白西野[偶尔]、[帅气出手]和[拿捏燕觉寒]的尊重。
白西野自恃长辈,燕夙心里也承认他长辈的身份,可再怎么说也是同龄人,更多的时候,尤其是白西野又说出什么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话时,燕夙比谁都呛的快。
他说:“你是不是跟我叔呆久了?怎么也开始说话这么欠了。”
“你学坏了。”燕夙一脸惋惜道。
哪知道白西野义正言辞地否认。
“我最近没再见过你叔叔了。”他说。
燕夙“啊”了一声:“你们不是才见过?”
“哪儿来的才见过?”白西野比他更疑惑,“他刚回来那天,不是当晚就有任务走了吗?”
燕夙展现出了一个获奖新人演员应有的素质,惊讶的表情格外生动,比白西野更甚。
“不是吧?我最起码一周前才跟他说了,赶紧回家陪陪你啊?”
“那人家没听呗。”白西野随口说。
“不可能,他还给你做饭了。”燕夙说,“他给我拍了照片我都看到了!”
……做饭?
白西野眉头一紧,隐隐觉得不太对。
“是……几号啊?”他迟疑问。
燕夙想了想,报了个日子。
白西野:……
白西野倒抽一口凉气。
“你确定是这天……?”
“昂。”
“晚上?”
“对啊。”
“我那天……几点回家的?”
“我哪儿知道?”燕夙想了一下又说,“不过燕觉寒说他忙到九点多才到家,那会儿你没在。”
他说着说着,却忽然觉得旁边副驾驶的人没了声音,偏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白西野整个人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摊在座椅上,神情呆滞,瞳孔里没了高光,脸颊也失去了红润,感觉已经要没气儿了。
“卧槽,你怎么了?”燕夙惊慌,“你有什么基础病??”
“你心脏病犯了?哮喘了?癫痫了?过度呼吸了??”
“白哥??”
就在燕夙马上要找个紧急停车带停下前,白西野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比哭还悲伤的笑容。
“燕夙啊……”他颤声开口,“我完咯……”
燕夙更害怕了。他知道自家小叔很喜欢他白哥,堪称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燕夙不敢想象,如果白西野在自己车上出了什么事儿,自己还能不能在诈尸后实力更强的燕觉寒手底下,赢下来第二场。
不说燕觉寒,就是他自己也不能接受白西野出事。
他还是停下了车,紧张道:“我打120?”
白西野颓然地摆了摆手。
“……绝症,别救了。”
燕夙焦急:“我和我叔给你找医生啊!咱们家什么没有就是钱多,只要有钱,你就能活!”
“白哥你到底得什么病了!”
白西野闭上眼,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我,脸盲。”他苦笑一声。
燕夙:“啊?”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脸盲症怎么就是绝症了。
白西野气若游丝。
“那天晚上……我把燕觉寒认成……别人了。”
轰!
燕夙吓得眼睛都直了。
二十岁的龙傲天,没活在修仙世界,却依然尝到了五雷轰顶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燕夙:妈的,竟然真的是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