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从宴会回来的路上, 秘书整理了一小叠名片,恭恭敬敬递给白西野。
“给厉大哥吧。”白西野说,想了想厉天光可能也并不需要认识这些层次的合作对象, 就又补了一句, “你自己拿着也行。”
秘书还未脱离工作状态:“您不需要吗?”
白西野摆手:“我不管这些的。”
秘书终于放松下来,笑了:“真羡慕您。”
上辈子的我也羡慕现在的自己。白西野心想。
“帮我订一张回国的票吧。”他说,“就过两天的票,你随便挑一天……对了, 最近好像还有一个合同要签?”
秘书甚至没有去翻自己的记事本, 点头,精准地报出了项目名称、对方约的时间地点和一些注意事项。
实在是跟白西野呆在U国的这段时间没什么工作, 秘书都快把这仅有的几件事儿背下来了。
“那就定签完合同之后那天。”白西野说。
秘书应下, 笑道:“昨天向厉总汇报工作的时候, 厉总还问起您。”
白西野问:“厉大哥说什么?”
秘书想了一下:“问您在U国玩的开不开心,什么时候回国陪他钓鱼……之类的。”
“还钓鱼啊。”白西野笑了,“我不去,我要晒黑了。”
嘴上这么说, 但到时候厉天光真约他钓鱼, 他是不可能拒绝的。
起初他跟厉天光接触,一是抱着和对方结交, 好能多赚点钱的心思;二是因为觉得跟这样的大佬讲话受益匪浅。可随着两人关系越处越好,厉天光跟他聊起天来, 也更像是普通人家的兄长, 什么不着调的话都出来了。
厉天光这人能说,遇上合眼缘就更能说了。从小学说到毕业, 从初恋说到前妻……白西野现在比厉天光的自传还清楚他的历史。
可厉天光不仅能说, 而且会说。同样的事情, 他在不同的地方讲两遍,那就是两种风味儿。白西野每次就像听故事一样听,常听常新,因此也是愿意跟着一起去钓鱼的。
反正就是套一件外套遮遮肉的事儿,哪儿比得上他厉大哥的故事会呢。
“厉总还说,一个月没见您,怪想的。”秘书补充。
白西野失笑。
好嘛,这是给他老板当说客来了。
“转告厉大哥,小弟回去第一件事儿,就是陪大哥去钓鱼。”他说,“不钓上来条大的,谁都不许回家。”
回了住处,白西野草草洗了个澡顺便消食,头发还没吹干就往柔软的床铺上一倒。
眼睛刚美美闭上,手机又不安分地响了起来。
“……燕夙。”白西野接起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小辈生气,才勉强维持住自己“长辈”的严肃形象。
——虽然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并且可能早在很久之前就崩塌了。
白西野一板一眼地说:“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他盯着天花板,表情放空。
“啊?”燕夙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去看了时差,才说:“不是十点?”
白西野:“昂。”
燕夙:“……你不会已经睡了吧。”
你是猪吗。
燕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这话他当然没敢说出来。
“你再晚打来一分钟就不一定了。”白西野说,“怎么了呀?”
燕夙问:“听说你过两天要回来了?”
白西野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我刚跟厉总见了一面。”燕夙说,“他告诉我的。”
白西野恍然。
“哦……然后呢?”
他又问了一句,总觉得今天的燕夙怪怪的……和往常比起来,有点拖拖拉拉的迟疑。
就跟这通电话是有人把枪顶在他头上逼他打的一样。
这么比喻完以后,白西野觉得不够生活化,想了想又换了个形容。
就像过年的时候被家里人按在电话前面,给不认识的亲戚拜年一样。
燕夙再次沉默两秒,语气生硬地说:“啊,没什么……就是吧,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
白西野打了个哈欠:“该不会是告诉我,现在我就能当甩手掌柜了吧。”
“不行!”燕夙忙道,“你别想!”
“公司是你投资的,我要是哪个决策没做好,你也有份……嘶!”
那边隐约传来了倒霉蛋被敲脑壳的声音,白西野疑惑:“有人打你?”
这孩子该不会真被人绑架了吧。
谁家劫|匪这么无聊,抓人给长辈打电话唠嗑的啊?
“没,没有。”燕夙打了个磕绊,“我自己撞着了。”
“哦……”白西野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儿,想了想说。
“燕夙啊,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投资你?”
“……为了我叔?”燕夙试探,“你想……继续教我?”
白西野轻轻啧了一声:“我是信任你能力才投资你的。”
“你以为我真想教你啊?我巴不得二十四岁大好年华就退休呢。”
说完以后,白西野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不过你也确实没有什么我能教的东西就是了……
毕竟你可是龙傲天啊。
燕夙哪知道这些,此刻再次听到白西野毫不犹豫的肯定,已经是眼眶一热,鼻梁一酸,就差泪洒当场了。
他瓮声瓮气:“我、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那什么……如果以后,你们夫夫关系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肯定站到你这边儿!”
说完,他似乎是觉得难得剖析心情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没等听到白西野的回复,就匆匆挂了电话。
留白西野一个人听着电话忙音,琢磨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还有最后那句突兀的“夫夫关系”。
……不对啊他老攻、燕夙的叔叔、本文大反派燕觉寒,不是都死得透透了吗?哪儿来的夫夫关系。
白西野睡意也没了,看着天花板琢磨。
之前,他就隐约觉得,燕夙这孩子似乎有点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快就有“第二春”,无论是从他对韩觉的态度,还是对方初柏、晏轶烽的评价来看,燕夙都对他们抱着“这不行”的态度。
白西野努力理解过,也上网查过相关情况,最后把燕夙这种心理,类比成爸妈刚离婚的小孩。
估计燕夙就是没有安全感……怕自己这个唯一的长辈也弃他而去吧。
因此白西野为了安抚这个还不够成熟的龙傲天的情绪,反复跟他强调过不打算再婚,不打算找别的男朋友这件事。
他当然没在燕夙面前说过“我好爱燕觉寒”,但燕夙想必也知道一二,只是没有拿到明面来说罢了。
不过今晚燕夙这通电话……
白西野摸了摸下巴,渐渐品出点味儿来。
莫非是小孩儿想通了?长大了?不黏自己了?
这么说来……那燕夙这番话,岂不是就在表态,“不管你白西野以后跟谁在一起了,我龙傲天永远是你的亲人,是你坚实的后盾。”
哇。
白西野眨了眨眼,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我家大儿初长成”的感慨。
-
白西野的感动一直持续到回国那天。
一下飞机,他就给燕夙播了一通电话,语气轻快:“下班了吗?回家一起吃个便饭?”
燕夙犹豫了一下:“我……我去合适吗?”
白西野疑惑:“有什么不合适的。”
燕夙欲言又止。
“燕夙,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白西野说,然后假装板了板脸,“难不成我现在在家里,连这点东西都说了不算了?”
“啊……”燕夙迟疑片刻。
怎么说呢……还说不定真的……是您说了算。
毕竟就燕觉寒最近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有他小时候观察他爸得出的结论——燕觉寒有八成可能,是个纯纯的妻管严。
还有两成可能是白西野不争气。
听见白西野在电话那边又热情地催了两次,燕夙不好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当这个电灯泡。
大不了在门口站一下就走,他想。
于是燕夙专门开车去机场拉上白西野,惊觉自己是当了一个上杆子的免费司机,却又隐忍不发,不敢说话。
……现在家庭结构有变!在摸清楚新家庭关系食物链之前,他要隐忍!
燕夙或许不知道,但他一定感觉得到。
龙傲天最擅长的不是打脸、也不是各种进阶——而是隐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在副驾驶美滋滋玩手机的白西野,心里暗暗给他鼓劲。
加油啊白哥!成为这个家最大的老大吧!
半小时后,燕夙熟门熟路地把车停进了璋山别院的院子,没让白西野走车库小门。
“说了有惊喜。”他说。
白西野看了眼日历:“……这还没到我生日呢啊,我生日星期日,这才星期四!”
“你们该不会把我生日记错了,给我弄了个生日宴吧?”他警惕,“就图肯der基疯狂星期四炸鸡便宜?”
燕夙没好意思说他甚至不知道白西野的生日,只能含混地摇头。
白西野将信将疑,绕到正门去,用指纹锁开了门。
熟悉又陌生的门被打开——里面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当然陌生,白西野看谁都陌生。
但他起码知道,这人绝对不可能是年迈的老管家。
!
白西野一惊。
返老还童之术研究成功了??
他皱眉,正要开口,却听见门里陌生的青年开口了。
“欢迎回家。”
白西野轻轻“嘶”了一声,耳廓略有酥麻。
这声音……
怎么那么像韩觉?
他又狐疑地看了两眼面前的人。
燕觉寒看着白西野不敢相信的反应,只觉得他歪头思索的样子可爱得要命,心里想要逗两句,想了想开口。
“小白先生……听说你很爱我。”他说。
白西野:?
我爱谁?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你是粉红大钞成精的,话那我可以撤回我幼稚的话。
燕觉寒轻笑:“疯狂星期四v我50?”
白西野:?
白西野啪地一下就把家里大门关了。
他眉宇间凝聚着思索的神情,回头看向燕夙。
“家里好像来了个要饭的。”
没等他品读完燕夙眼里复杂的神色,大门忽然被从里面拉开了。
因为外面还有一层小栅栏一样的进户门,璋山别院里,独栋的大门都是向里推的方向,白西野的手还搭在门把上,一下被带了个趔趄,向前跌了半步。
他猛地跌进一个温热有力的怀抱。
白西野脑海里还是一团浆糊,只觉得自己被轻轻揽住,蓬软的发顶被什么东西压了压。
……什么b动静。他睁着眼睛,大脑过载。
燕觉寒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发顶,轻笑。
“开个玩笑而已。”
知道小财迷的软肋在这儿,没想到只是轻轻碰一下,就这么大反应。
“怎么傻了?”他好笑地看着怀里的人,心底闪过一丝疑窦,却很快被久别重逢的欣喜覆盖。
他耐心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燕觉寒。”
顿了顿,燕觉寒再次放软了声音和情绪,轻而深情地说。
“我回来了。”
白西野缓缓睁大眼睛。
……
嘎?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被吓成小鸭子的小白。
燕哥现在还有点恋爱脑冲昏神智,过两天就能冷静下来发现问题了。呼吁大家关爱老房子,给老房子一点灭火的时间(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