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几颗黄瓜藤开花起,凤啸每天查看好几遍,终于在某天清晨看到花叶间藏了几个小拇指大的黄瓜纽,他开心极了,就惦记着等黄瓜长大了以后他要给许多吃第一口,他吃第二口。
毕竟是从挖地到撒种子这一串流程里亲身参与的,他对那几颗黄瓜藤的期望不可谓不高。
到了炎夏,许多就开始发懒了,白日面馆忙完后就懒得回家,这样当初凤啸装修的小房子就有了用处,他便每天都和凤啸宿在院子里。
某天早上,太阳还没升起,尚城的温度还算凉爽,凤啸扣着纽扣顶着个鸡窝头起床,脖子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抓痕。
他先去看了黄瓜的长势,几个鲜嫩的小黄瓜吊在藤上格外喜人,他盘算着再过两天就能吃了,然后高高兴兴地又去床上亲了许多一大口才去上班。
许多头天晚上和凤啸胡闹得厉害,腰酸背痛,反正店里两个厨师和几个阿姨也能忙得过来,他就贪睡到了中午才慢悠悠起床。
起床没多久,何峰就来了。
何峰最近就在尚城拍戏,一有时间就会来面馆里玩,他一进面馆,和阿姨打了招呼就往院子里跑。
何峰进院子的时候许多还在打井里的凉水洗脸,polo衫的领还没有扣好扣子,何峰一眼就看见了许多白净的脖子上好几颗鲜艳的红莓。
他感叹一句单身狗没人权,大爷似的坐下等许多开始玩手机。
许多洗完脸后整理好衣服,问:“今天吃什么?”
何峰摆摆手:“今天没胃口,太热了吃不下。”
“行吧,那你先坐,我去外面看看。”
许多从店里逛了一圈回来,就见何峰正在那笼黄瓜树旁蹲着,手还不停地翻着枝叶。
许多问:“你在干嘛呀?”
何峰头也没抬:“我看见好几个黄瓜,我摘一个呗。”
许多:“……你摘吧,别摘完了啊。”
何峰搓搓手:“我还是第一次亲自从树上摘这种东西,以前都是吃现成的。”说着,就把一个大概两寸长的黄瓜摘了下来。
他用井水随便洗了洗,一口咬下午,清甜多汁的黄瓜让他眉眼舒展:“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黄瓜。”
毕竟是自己种的,没打驱虫剂除草剂这些东西,还是现摘的,自然比市场上的东西味道好。
何峰吃完后又去摘了一个,想着黄瓜而已嘛又不值钱,许多不好意思阻止,只好装作没看见地扭过头去。
下午凤啸下班回来,先抱着许多搓了一会儿,吃完饭后穿着大裤衩去给黄瓜浇水,许多在店里就听见院子里凤啸咆哮:“我黄瓜呢?”
许多跑进去赶紧安抚:“今天何峰来了,他见黄瓜长得不错,就摘了两个。”
凤啸:“他那是摘两个吗?这上面四五个全没了,全没了。”只剩下几个纽扣大的才长出来的。
“哼,我和他不共戴天。”说着,凤啸按了何峰的电话。
何峰:“干嘛?我正拍戏呢。”
“别他妈废话,老子养了这么久的黄瓜,被你全给吃了,你给我道歉。”
“啧。”何峰咂咂嘴巴,似乎还回味这味道:“行了,不就几个黄瓜吗?明天给你拉一车来怎么样?”
“我稀罕吗?我跟你说别让我遇见你,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挂了电话,凤啸还气得很,许多感叹这人怎么这么幼稚,拍着他肩膀一边忍住笑一边安慰:“不生气了,还有这么多小的会长大的啦,长大了就能吃了。”
凤啸抱着许多的腰,把脸埋在他肩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都期待好久了,我们每天这么辛苦就为了看着它们长大,谁知道被人辣手摧花。”
许多嘴角抽搐:“你够了啊,几个黄瓜而已,又不是在养孩子。”
小黄瓜长得快,又过了几天,凤啸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能摘的黄瓜全给摘了,一个个洗白白端到许多面前:“你吃第一个。”
许多看着盘子里的几个手指长的黄瓜不太忍心:“你干嘛不再等几天长大点儿。”
“那不行,过几天我要出差,万一我一回来发现又没了我可真要哭了。”
“你要出差啊?去哪里啊?多久回来?”
“不确定,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个多星期吧。”
“哦。”许多拿起一个黄瓜放嘴里咬一口,又第到凤啸嘴边:“你也吃。”
凤啸一口把黄瓜咬得只剩屁股,边吃边说:“果然好吃。”
其实许多觉得味道一般,毕竟黄瓜还太小,带着一股子嫩过头的味道,但是他却和凤啸两人分着把五个黄瓜全吃了。
过几天凤啸果然去出差了,许多留在面馆里帮忙,白天忙起来的时候还好,一到晚上,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就有点想念凤啸。
人的习惯就是这么可怕。
好在凤啸每天视频电话不断,两人靠此以解相思。
周末,面馆没什么人,大热天的学生们都躺下宿舍点外卖,多多面馆并没有开通外卖服务,所以许多没事干就坐在店里吹空调,和几个员工唠嗑。
唠着唠着,一个厨师说:“老板,那外边儿有个小孩儿往这里面看了好久了,是不是你亲戚啊?”
“嗯?”许多往回看,店门外大太阳底下站着个背书包的男生,男生似乎热得厉害,脸上红通通的。
许多看清那个男生的长相后蹭地站起来,他跑出去拉住那孩子的手,又惊又喜:“周末,你怎么来这儿了?”
周末时隔一年后终于看见了许多,他死死地抱住许多:“爸爸!”
这声“爸爸”震惊了在店里嗑瓜子的大叔大妈们,他们目瞪口呆看着老板把孩子领进了后院。
周末实在是热得受不了了,他接过许多倒的冰水咕嘟咕嘟几大口就喝完了,许多见他眼巴巴还想喝的样子,好笑地戳戳他的脸:“不能一次喝太多,对身体不好。”说完又去黄瓜丛里找了两个黄瓜给周末。
许多等周末情绪平复了,才问:“你怎么来尚城了?这么远的地方,你不怕危险吗?你妈妈呢?”
周末摇头:“我妈妈没来,我是跟着校队来参加比赛的。”
“那也太厉害了。”许多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周末带着点气音:“我是在网上看见了你的面馆和你的照片,然后知道你在尚城的。”
“那也太巧了。”许多感叹。
周末鼻头红红,满腹委屈:“一点也不巧,我很努力学习才能来尚城,今天也是偷偷跑出来看你的,爸爸。”
许多心中酸涩又疼惜,他把周末搂在自己怀里,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好,我就知道我们周末肯定不会忘了我的。”
许多怕周末偷拍出来受处分,便亲自带着周末去他们学校休息的酒店跟老师请假,老师也没为难周末,大手一挥就让周末跟他回去住了。
路上,周末沾沾自喜:“我成绩很好,老师对我最好。”
许多摸摸周末的后脑勺:“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吃大餐好不好?”
周末摇头:“我想吃爸爸做的。”
两人回到面馆的时候面馆已经打烊,许多就着厨房里剩的菜做了三菜一汤,父子俩终于可以好好地吃顿饭。
晚上,凤啸打视频来,看见周末时也是非常开心,念叨着说要不第二天就回来陪周末玩两天。
“行了,你以工作为主。周末明天得跟着校队训练了,没时间陪你玩。”
凤啸很是遗憾。
周末和许多睡一张床,关了灯后,周末说:“爸爸,你和凤叔叔关系真好。”
许多身子一僵,然后摩挲着自己手上的银戒指,温柔道:“孩子,爸爸已经跟凤叔叔结婚了。”
周末很惊讶:“啊?两个男生也可以结婚吗?”
“可以啊,国家法律都允许了。”
“可是为什么要两个男生在一起呢?你们会有宝宝吗?”
“你真傻,两个男人怎么会有宝宝。”
“那既然不能生宝宝,为什么要在一起啊。”
许多耐心解释:“因为我们都觉得能和彼此在一起就可以抵消掉所有遗憾了,包括没有宝宝。”
周末挠头:“我还是理解不了。”
“没关系,这世上我们不理解的东西很多,但是只要没有来伤害我们,它们就可以存在,就算两个男生在一起,两个女生在一起,这些都可以存在。”
周末离开尚城那天,凤啸还是因为工作缠身没有赶回来,许多去了高铁站送周末,周末个子高,在一众同龄人里也显得很出众。
许多微笑着和他挥手,看着他进站,直到看不见了,眼泪才滚出来。
到了傍晚时分,凤啸才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他一进门就去找许多,许多在院子安安静静地坐着,见他回来了朝他一笑,眼睛还肿着,明显哭过。
凤啸把人搂怀里,问:“没事吧?”
许多摇头:“没事,就是舍不得,以后再见他说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没关系,等再过几年他办了身份证,想来就能来,我们也可以去雾城看他。”
许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推开凤啸:“快去洗澡,学生们今晚上C大有个音乐会,我们去走走。”
两人走在C大校园里,不时有学生认出这是那家网红面馆的店长,都纷纷和他们打招呼。
许多和凤啸都穿着大码短袖和五分裤,脚上是随意的人字拖,完全就是两个好看的老大爷遛弯而已。
音乐节的主题是怀旧,远处的歌声飘过来,是很多年前一个台湾女歌手的歌曲。
……
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
凤啸朝许多伸出手:“我们来生也一起走呗。”
许多笑着去牵凤啸的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