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程宜城。”
程宜城听着路央的回答，指甲陷进皮肉里，可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杯子里的冰块冲业绩一般，接二连三的裂开，程宜城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如此。
路央深吸了口气，终于抬起头，他看着面前的人，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伤心，失望和不甘，只要一想到那些不好的情绪是自己带给他的，心就像是被大锤子反复鞭打。
“这太突然了，我很难现在做好决定 。”
路央试图在此时说一些不让程宜城伤心的话，可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找不出来。
嘴巴像是被封住了，脑子里面乱成一团，如同绣花的丝线，不是头在何处，也不知尾在哪里。
“你真的很好。”
最终他只能这么说。
程宜城苦笑，他都佩服自己还有苦中作乐的心情，“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
“不是！”路央不喜欢听他这说。
这不是好人卡，也不是安慰话。程宜城于他而言，是久旱逢甘露，是激起他死水般生活的惊喜。
“我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应该算是色欲熏心，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时闷了杯白酒，给自己打了无数遍气，才有勇气给你递酒。后来去酒店，我人都是懵的，洗澡的时候还无数次想过要逃走。”
程宜城说，“你还是没走。”
“是啊。我当时还以为你会后悔呢？”
这么看来，缘分真的很奇妙。哪怕当时，他们中的一个，再动摇分毫，都不会有后面的所发生事情。
他们的故事开始与一场荒唐的情事，可能当初谁也没想过，三个月后，两人会面对面剖析各自的心路历程。
“后来，我们再次相遇。”路央捏着餐厅的桌布，回忆着那些独属于程宜城的美好，“你给我念《致橡树》，送我钢笔，帮我出气，保护我。”
路央一件件数着，似乎程宜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填满了他的生活。
他说：“能遇见你，就像撞大运了。”
握成拳的手松开，掌间都是红痕。外面不知何时暗了下去，餐厅里面也亮起来一排一排的小彩灯，程宜城的眼里都是五色碎光。
“可你不珍惜这大运。”
五色碎光忽明忽暗，像是及脆弱的琉璃珠子。
路央摇摇头，他怎么会不珍惜呢？就是因为太过珍惜，才不愿这样潦草的接受。扪心自问，真的能配得上程宜城的爱吗？没有顾虑，没有杂质，全心全意的去爱面前的男人。
程宜城不想再听他的托词借口，只执拗的问路央喜不喜欢他。这一次，他不再忐忑期盼，只尘埃落定般，想要一个答案。
“我喜欢你。”
*
程宜城走出餐厅，漫天大雪落下，雪那么轻，但程宜城却觉得压得他喘不不过气来。
身上又冷又粘，冰水划过他的脖颈，浸进他的里衣，仿佛整个身子都在冰湖里，连呼吸都密密麻麻的疼，太冷了，似乎没有哪一个冬天这么冷。
“我喜欢你。”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的重复着这句话。
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因为我害怕。”路央苦笑着回答，“二十岁的路央可以勇敢的答应你，可三十岁的路央不能。”
程宜城嗤笑一声。
二十岁又怎样，三十岁又怎样，喜欢一个人，会因为年龄，阅历，家庭这些而改变吗？
他尝试着站在路央的角度来想，想了许久，得出答案，路央是个胆小鬼。他真的是个鸵鸟，遇到危险和困难，只会用沙把自己埋起来。
可怎么办？即使他是鸵鸟，自己也依旧很爱他。
餐厅挨着酒店，程宜城回去，有条不紊的收拾自己的衣服。客厅里摆着一束大玫瑰花，是他打算在告白成功后送出去的，如今看起来却是赤裸裸的讽刺。
他人生中第二次送花，又失败了。
东西很快收拾好，程宜城约好了下山的车，拿着包打算离开。
门开了，路央不知何时站在外面。
场景何其相似，只不过门内门外的人交换了。
路央看着程宜城手上的包，有一瞬间的征愣，他动了动嘴，似乎要说什么，程宜城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出来。
“你要走吗？”
“嗯。”
路央咬了咬嘴唇，说出了今晚上不知道第几个对不起。
“没必要说对不起。”程宜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喜欢一个人没错，不喜欢一个人也没错。”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无喜无怒，像是麻木了一样，“其实你告诉我，你是不喜欢我而拒绝我的，我也没那么不可接受。”
“可你偏偏.....”
偏偏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
路央使劲摇了摇头，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却无从开口，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嘴唇被咬出了一个小口，血腥味瞬间充斥了口腔，比刚刚喝的酒还要苦涩。
“我们先冷静一下吧。”
程宜城的话如同降下一道天雷，把他和路央划成了两个对面。
路央猛的抬起头，眼里那颗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做朋友，老死不向往来，这些程宜城都做不到，他望着路央发红的眼角，还有带血的嘴唇，终究是无可奈何的叹气，连气话都说不出来。
他伸出手，擦掉了路央的眼泪，皮肤带来的触感那么热，他几乎是被烫住似的缩回了手。
“我第一次爱一个人，把一辈子都算进去了。”程宜城说，“希望你能够仔细想一想我们的关系。我不着急，你每天想十分钟，我等你十天，每天想一分钟，我等一百天。”
“我愿意等你，只希望你能够给我们一个，真正的不会后悔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