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曜不依不饶地追问:“所以都说了些什么?”
寇暄没见过方曜对一件事情这么严肃过,即使打球的时候很专注,也都只是消遣。
他脸上的笑意也不好维持下去,认真回想道:“有说他护短很霸气的,但大部分人都在谈论他的背景吧……毕竟一个大学生的交往对象竟然是大公司的老板,所以说的话也不是很好听。至于你室友,不过是个小丑,人品有多烂大家都有目共睹。”
方曜的神色放松下来,又变回了不在意的模样。
“不好听的话是指我被包养了吧?”
寇暄奇怪道:“你竟然不生气?”
“无所谓,我不在乎别人这样说我,”方曜扯下颈间的毛巾,“只要没人传我男朋友的谣言。”
寇暄有些感慨。
其实包养的传言已经不攻自破了,因为方曜的身份也被挖了出来,也是个大少爷,两人至少在金钱上不存在完全的强弱势差距。
但关于方曜和白谨明的感情,却还是有许多揣测,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方曜不受家里重视,所以找了个大腿抱的。也有人猜方曜是谋财又某色,所以趁虚而入。
大多数的恶意揣测都施加在了方曜身上。
寇暄凭借着自己与方曜浅淡的交情,以为对方知晓后会不高兴,毕竟方曜一向恨意分明,对那些烦人室友可没容忍过。但他没料到,方曜最关心的竟然是白谨明的名誉有没有受到影响。
这场恋爱谈得这么认真吗?
方曜一看寇暄沉默下来,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原本不欲解释,可毕竟是自己在这学校里唯一关系不错的人,他还是补充道:“他以前经历过不少流言,所以我不太想让那种事重演。如果你还听见了什么诋毁他的言论,麻烦跟我说一声,我好处理。”
寇暄笑着摇了摇头,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轴的一个人也能陷入爱河。
“如果真有那种言论,你打算怎么处理?”他问。
方曜随意答道:“对症下药,要么澄清,要么解决恶意的源头。”
“挺好,是你的作风。”寇暄拿起球拍,有意无意地瞥了远处一眼,“不过你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你那个室友看起来跃跃欲试。”
方曜根本没往那边看:“烦人而已,在他真的敢动手之前没必要费时间解决。”
寇暄颇有兴趣问道:“你男朋友也是这种作风吗,应该比你更冷漠吧,堂堂董事长,很多事情都不在乎才对。那你俩平时怎么相处的?不说话,也不笑,就一脸不屑地干对着?”
“……没有吧。”方曜也不好解释,说自己在白谨明面前有多厚颜无耻,或者说白谨明对他又有多惯着。
但是那句“不在乎”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就像是被一根刺轻轻扎到了一样。
白谨明最在乎什么?
总之不是他。
方曜可以在一瞬间想出许多答案,但是自己一定会被排除在外。
奇妙的是,当他放下了欣赏的眼光与拯救者的立场,也就真正地踏入了这段感情中。贪婪开始侵蚀他的内心,或许这是恋爱的必经阶段。
但方曜自认为不求成为那个“最在乎”,他只是突然开始好奇,并且有点烦躁。
“休息好了吗?再来。”
寇暄一个措手不及,匆忙放下了水杯。
再开始打球时,方曜表现得比之前更猛。
寇暄的体力迅速消耗,越到后面越接不住球,只好强行中断,跑去一边休息。
方曜意犹未尽地玩着网球,垂直向下砸在地面,又在球弹起时接住,就这样一直重复着,等待寇暄休息结束。
“我也不知道那些喜欢你的人是怎么想的,连我们班上都有女生喜欢你。”寇暄喘着气,双手撑在膝盖上,“他们是没有和你打过网球,要是真的打一场估计就没那心思了。”
方曜不言,他不知道学校里还有人喜欢自己,反正从来也没人找他表白过。
不过他也不关心这个。
“你这是打架还是打球啊?”寇暄调侃他。
网球被加大力度砸向地面,随即被方曜一把接住握在掌心。
“不打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回家了。”
方曜三两下收拾好东西,寇暄赶紧跟上,低声道:“你室友好像真的只是来打球的。”
“应该吧。”他心不在焉地答道,实则脑子里在想白谨明。
路过卢栋他们时,方曜一眼都没看。
但他突然想到了卢栋曾说过的那些污言秽语,他无法保证以后这人的嘴巴干干净净,万一再散布关于白谨明的谣言呢?
心情不好的时候,原本已经不计较的事情就会变得尤为烦人。
上次没能把这人揍一顿一直是他心中遗憾,但白谨明也说过,让他别打架。
方曜思绪一转,停下脚步,冲着正在打球的室友喊了一声:“卢栋,找你谈件事。”
卢栋没接住这个球,一脸见鬼似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想打架?”
方曜向前走了一步:“这段时间有说过白谨明的坏话吗?”
“你有病吧!”卢栋表情变得凶狠,紧紧握住球拍,“你管我每天说了些什么?而且你和白谨明是什么货色,难道还需要我再说吗?”
那看来是说了。
方曜心里有了定数,最后一点钓鱼执法的愧意也没了。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你不是想要钱吗,我给你一笔钱,就当做封口费,你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就行了。”
背包被人扯了扯,寇暄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道:“你还真想打架啊,别吧。”
方曜的话果然伤了卢栋的自尊心,就像个炮竹一点就燃。
“谁他妈稀罕你的钱!”
他挑眉道:“我说错了,你是想要白谨明的钱。”
如他预料的一般,卢栋下意识想动手,刚好手中就握着网球拍,抡圆了朝他挥来。
方曜没怎么躲,甚至不动声色地侧身迎了上去,下一瞬黑影就朝自己额头袭来。球拍不算很重,打在额头上最多弄出一团淤青,可方曜眉骨上打了钉,很容易被勾到。
一阵剧痛之后,他适时地踉跄后退两步。
寇暄早已爆发出一声脏话,凑到他身边,只一眼就又骂了一句。
“出血了!我靠怎么这么多血!你眼睛没事吧?”
方曜闭着左边的眼睛,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到了眼皮上。他根本没看已经愣住的卢栋,匆匆往场馆门口走去。
“送我去医院吧,”他对身边的寇暄说,“然后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就说我受伤了。”
*
白谨明接到方曜电话时正在开会。
手机关了静音放在桌面上,屏幕亮起的一瞬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备注是“小兔崽子”。他猜测是方曜打完球了准备回家,打电话来跟他说一声,所以手指在屏幕上一划,直接挂断了。
然而两三秒后电话再次打进来。
白谨明心里一慌,拿着手机起身,不顾会议室里其他人探究的目光走了出去。
一出去他就立刻接通,有些着急地问:“喂,你怎么了?”
但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是方曜同学,请问是白谨明先生吗?”
他心里一紧:“是,方曜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年轻而文雅的声音说:“他正在医院,您要不要现在过来一趟?”
白谨明满脑子只有“医院”两个字,心理素质支撑着他有条不紊地问清详细地址。挂断通话后却顾不上房间里的人还在开会,猛地推开门。
“小何,出来一下。”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看向白谨明,那表情似乎在怀疑千澜在刚才倒闭了,何致青也不敢怠慢,立刻跑了出来。
“白董。”何致青贴心地将会议室门带上,跟着白谨明往电梯的方向快步走去。
白谨明看似冷静地嘱咐:“待会儿的会面让杜琛代替我出面,他不了解这个项目,只能你在旁帮忙了。如果杜琛没时间你就自己上吧,辛苦你了。”
何致青脚步顿了一下:“我一个人不行吧,白董?”
白谨明按下电梯按钮,门立刻打开,他走进去之前回头对何致青道:“比起取消或推迟会面,这个方案的损失是最小的,不是吗?”
何致青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暗暗认可了他的工作能力。
他抓紧时间问道:“那明天的日程会有变动吗?”
白谨明走进电梯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目光触及红绳时一愣,片刻后才放下手。
他在刚才那短短几步里思考了一下,方曜同学的语气并不十分慌张,想来不是很坏的结果。
门关上之前,他抬眼答道:“暂时不变。”
白谨明很少开出这么快的车速,赶到医院时也才过去了十多分钟。
下车后被冷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连大衣外套都没来得及拿,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西装。今天倒是没下雪,只是天气很阴沉,厚厚的云层垂得极低。
白谨明呼出一口气,白雾升腾,接着快步走进了医院大楼。
他不太熟悉这家医院,进去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迷茫,急匆匆地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条走廊上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他站在楼梯口,远远望着座椅上的青年。
方曜头上缠了一圈纱布,看起来有点滑稽,伤口似乎在额头上,眉间和脸上都还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脸色也比平时白一些,配合着那圈纱布,竟脆弱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