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下午那阵停的，大过年的，陆减枫也没让几个保姆扫雪，因此院落里全都是积雪，堆满了，做个雪人出来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陆加珃从车上把提前备好的烟花取了下来，这是他和他姐每年的保留项目。
陆爷爷年龄大了，已经进屋去睡觉，没和他们这群年轻人一起折腾。
陆减枫先点了一根仙女棒，递给陆加珃一根，陆加珃顺手递给江寄川，江寄川虽皱着眉头，看上去不太愿意，但还是接了过去，只是拿着那闪烁着火光的仙女棒，看上去竟有一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好似的。
陆加珃就像看稀奇一样看着他：“你不会玩仙女棒？”
江寄川学着陆加珃的样子甩了两下。
陆加珃乐了：“我教你。”他凑过去捏着江寄川的手腕，“你不用那么害怕，这东西又烧不着你，就这么挥一下就行了，我一般都瞎挥，看你想不想挥出什么别的花样。”
陆加珃的笑脸被闪烁的火光照得发亮，黝黑的瞳孔里映出这满目的璀璨与江寄川的倒影。
江寄川望着他，手完全依靠对方而左右挥动着。
他像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你的人生得多无聊啊。”陆加珃说，“你连仙女棒都没玩过，你的人生除了拍戏就是拍戏吗？”
“当然不是。”江寄川捏着即将燃烧殆尽的仙女棒，看着他，“还有其他的。”
“什么？”陆加珃问道，“你有什么业余活动，说出来听听？”
江寄川仍看着他，不说话。
仙女棒的最后一点火光都烧没了，四周突然暗了下来，只天空的月光映着江寄川那双幽深的瞳孔。陆加珃的呼吸不由得放缓，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他在想江寄川会不会借这个时候表白，如果表白的话，他该不该拒绝……不对，他应该拒绝的，他又不喜欢江寄川。
可江寄川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远处天空突然有大片的烟火绽开。橙色系的各种颜色照亮了天边的云，将这黑夜变得更热闹了一些。
“你俩傻站着干什么呢。”陆减枫亦开口道，“赶紧过来放烟火。”
陆加珃于是像逃似的跑了过去。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是对的，于是宁可江寄川不要开口说任何话。
陆加珃点了烟火，先是“砰”的一声，然后各种色彩在天上绽开了。江寄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一同仰头望着。
陆加珃没忍住侧头去看他。
江寄川看的很认真，像是在弥补自己这么多年的遗憾一般。
“我和我姐每年都放烟花。”陆加珃说，“小时候是我们俩和爸妈一起，后来爸妈去世那年的春节，其实我没心情放什么烟花，我姐也忙得很，本以为春节不会一起过了。”
“结果我姐突然抱着一大捆烟花来找我，我俩在城郊放了一回烟花，盯着天上那些不同的颜色，我就在想，不管怎么样，不能让爸妈失望。”
江寄川“嗯”了一声，问他：“你跨年那天为什么一个人在广场？”
陆加珃没想到江寄川还记得这事儿，不免有些尴尬：“那天……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陆加珃解释道：“以前每年爸妈都会带我和陆减枫去那个广场一起跨年，后来爸妈虽然走了，但我还是一直保持这个习惯，喜欢去那里跨年。”
“有时候心情不好也会过去，算是一个我的世外桃源吧。”陆加珃笑了笑，“我在那儿坐着，什么都不想，那些不舒服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你呢，为什么从来不过年？”
江寄川仰头望着这城市千家万火升起的烟花，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陆加珃有些自责：“抱歉，我不该问你……”
“没事。”江寄川打断他，“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父母，小时候过年也不过是福利院的院长给我们所有孩子吃一碗饺子，所以过年什么的对于我来说没有太特别的意义，和平常普通的节日差别不大。”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偶尔觉得别人都在团聚，只不过我一个人，好像有点不太合群。”江寄川平淡的说道，“但对于我来说就是普通的一天而已。”
“啊……”陆加珃张张嘴，想说句安慰的话，心里却因为憋闷得难受而一时语塞了。
或许心头翻涌的情绪叫做心疼，但此时的他还什么都不懂。
“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江寄川说，“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习惯了。”
“这种事情……”陆加珃看向他说，“怎么能习惯呢？”
江寄川在陆加珃的双眼之中不止看到了自己，更看到了这城市万家灯火，兴许会为自己亮起一盏，于是他勾了勾嘴角，轻轻的笑了。
陆加珃看得入了神，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甚清楚：“那什么……以后，你都可以跟我一起过年。”
“是么？”江寄川道，“以朋友的名义？好像不太合适吧。谁家朋友没事老去别人家过年？”
“你、你什么意思……”陆加珃心突然乱了，就跟擂鼓似的咚咚直响，他下意识的红了耳垂，结结巴巴道，“谁说朋友就不能去别人家过年了，刘俭有事没事还老往我家跑呢……”
“没什么意思，你理解成什么了？”江寄川看着他，眼里淌着一丝笑意。
陆加珃突然一下看懂了，江寄川这是逗他呢，于是恼羞成怒的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你故意的？”
“我什么都没说。”江寄川道。
“江寄川，平时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啊……”陆加珃从地上捏了一个雪球往他身上砸去。
江寄川也很快捏了一个，他举起来，陆加珃一下子双手抱头护住了自己。
可冰冷的感觉迟迟未来，相反，下一秒，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了过去。
陆加珃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柠檬味，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电视机里的倒数声——
“十、九……”
“三、二、一！”
“新年快乐。”江寄川在他的耳边说道，“陆加珃，愿你岁岁年年安康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