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来的时间太恰好了, 让程诺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其实就在门外，听到了他挂断就走进来。
程诺刚才通话过后知道了家人的情况，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点底, 心情比之前要松快一点了, 所以在他站到面前的时候，不由嘴角微弯, 淡淡地对他露出一个笑。
段星舟双手插兜站在他面前, 微微歪头，神色不明地望了他片刻。
“这是回来之后, 你第一次对我笑。”
程诺唇角的弧度顿时僵住了。
他现在情绪太敏感了，跟他争辩或者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 所以程诺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
“早餐送来了没有？我肚子饿了。”除了刚来的那天他做了一次饭，其余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不过, 段星舟从来都没有让他见到过那个人。
段星舟继续看了他几秒，才沉声道：“送了，都是你爱吃的。”
“那你等我一下。”
程诺迅速起身去洗漱好了，然后跟一直等候在旁边的段星舟一起出去吃早餐。
才吃到一半手机响了，是方丽红打视频过来了。
程诺放下勺子，飞快地看了眼段星舟的脸色，怕这人不想听到小希的声音，默默站起身来打算换个地方再接。
“去哪儿？”段星舟冷声, 眼睛睨着他。
程诺只得坐回去，压下心中的不安接通了。
小希委屈的小脸很快出现在了屏幕里，他一看到程诺, 扁着嘴,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爸爸, 爸爸！你在哪儿，你不要我了吗？呜呜呜……”
程诺一看到孩子的脸，鼻子都泛酸了。
之前住院脸蛋就掉了不少肉，这时候一看竟然又瘦了不少。
“宝宝乖，爸爸在。”程诺满眼都是心疼，手指轻抚着屏幕上孩子的脸。
小希满脸泪痕地把脸凑近屏幕，想要隔着屏幕亲他，稚气的嗓音听起来竟是伤心欲绝。
“爸爸，小希好想你啊。”
“爸爸也很想你。”从出生之后，孩子就一直在他身边，父子俩还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要跟你一起睡。”
段星舟也没吃了，浓墨般漆黑的眼瞳直直地望着程诺。
程诺抬眸轻轻地跟他对视一眼。
因为昨晚的事，他给了他手机，可他清楚，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很快跟小希见面。
所以纵然内心百般焦灼，最后他也只能无奈地对孩子道：“爸爸这段时间有事，还不能回去，我们每天打视频好不好？”
“呜呜呜……”
程诺温言细语地哄了他好一会儿，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还拿出林珠给他买的新玩具展示给程诺看，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往日活泼的样子。
因为太舍不得孩子，程诺这通视频打了很久。
而段星舟就这样一直在旁盯着他，双拳收紧，眼底始终弥漫着一层阴云。
……
中午的时候，程诺收到了来自段明昱的消息。
他告诉他，其实段星舟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着他的父母。
还说他会盯着陆容，让他别太担心。
程诺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纵然现在有多人盯着她，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根本不可能放下对陆容的戒备。
段星舟现在不接她电话不回她信息，更没有见她，除了人还在A城，这跟当初说的断绝关系没什么两样了。
她现在虽然按兵不动，但不会一直容忍下去。而且她心有顾虑，说不定会使用更迂回阴损的手段。
所以他给方丽红还有程凯都发了信息，再三叮嘱他们平日里一定要多留神，看好孩子。
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星期。
除去多了个手机，程诺的生活跟之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每天早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段星舟，晚上闭眼之前看到的也是他。
而段星舟每天醒来后也不干别的，就像着了魔似的一直盯着他。
他往哪儿走，他就寸步不离地跟着。
不过可能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给他刺激太大，每当程诺想去阳台上坐坐的时候，会被段星舟给拦回去。
程诺这段时间都表现得很安分，对段星舟也很顺从。
他以为段星舟的情绪会有所缓和，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好像更加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了。
有一次他垂头看他妈发过来的孩子的视频，因为太过专注，一时没有留意他说什么。
等再抬起头来时，便撞上他那双充斥着冷戾阴沉的双眸。
程诺当时手一抖，被他那个眼神看得心脏都差点要跳出去了！
犹记得他当初来这里，是想等段星舟平复一些后，好好跟他谈一谈。
可是如今，眼见着这一天是遥遥无期了。
该怎么办才好……
这天晚上，两人在影音室里呆着，说是看电影，但其实两人都没太注意大屏幕上的内容。
段星舟看了一会儿，就横躺在了程诺的腿上，闭上眼睛似乎睡了。
屏幕里的画面在程诺湖水般平和无波的眼里跳跃闪动着，他出了会儿神，垂眸看着段星舟冷峻的睡颜，手碰上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地摸了摸。
现在这个人，浑身上下好像只有这里是柔软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地方。
程诺低下头，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
两唇刚分离，段星舟突然睁开了双眼望着他，长睫下一双黑眸似无尽的夜色般浓郁深沉。
程诺维持低头凝视他的姿势，手改为轻抚他的脸颊：“我把你吵醒了？”
段星舟没说话。
“这里睡着不舒服，回床上睡吧。”程诺的目光温柔，咬字很轻，脸上的神情有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动人。
段星舟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撑起身体来，换了个姿势，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压在了身下。
“就在这里。”他俯下身去。
程诺眼睫颤了颤，微微张嘴接受他的深吻。
这段时间总是这样，不管在哪里坐着或者躺着，只要段星舟想要，就会就地把他解决。
这么大的屋子，程诺已经想不起还有哪里他们没有触及过的地方了。
一阵衣物摩擦响动过后，很快有其它的动静盖过了电影的声音，承载着两人的沙发软椅也移了位……
等程诺得到了暂时的解放，那部长长的电影也早就播放完毕了。
段星舟继续一下一下地亲吻他的额头，鼻尖，很明显还没有满足，可是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就这样打散了空气中流动的炙热。
“好像是我的手机。”程诺也知道这种时候被打断有多恼人，可是这时候已经比较晚了，这时候来电话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担心是家里或者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也顾不上他会发怒，嗓音微微嘶哑央求道：“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段星舟的脸色果然瞬间就沉下来，摁住他：“你要我放开你？”
程诺挣扎不开，只能伸手去够，还真让他摸到了放在旁边矮几上的手机。
是他妈打来的。
程诺赶紧接了电话，听了几句之后，眉头立时拧起来。
他的预感是对的，小希身体不舒服。
孩子之前刚出院，程诺就消失了，孩子太想念他，情绪不好，瘦了好几斤，脸蛋肉都瘦没了。
虽然后来跟程诺联系上了，每天也能够视频，但是孩子还是总念着爸爸，不肯好好吃饭，眼见是又瘦了一圈。
方丽红和程凯心疼孙子，想尽办法地弄好吃的给他，想把他的肉给补回来。
今天晚上，见孩子难得有点胃口，方丽红和程凯高兴坏了，就忍不住哄他多吃了点。
不知道是最近变天肚子着凉，还是吃多了积食，孩子现在上吐下泻，在家里哭着喊着要爸爸回来。
程诺在电话里听到孩子伤心的哭声还有阵阵干呕的声音，登时心如刀绞，这段时间积压的思念和担忧也瞬间爆发了！
他恨不得一秒钟就能够转移回小希的身边。
“星舟，小希生病了，我要回家一趟。”程诺脸色苍白地推开了段星舟，匆匆地清理了一下自己，回到房间换衣服。
段星舟穿上了睡衣，站在卧室门口，眉眼间狠狠压抑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在神魂不属的程诺拿上手机欲出去的时候，段星舟单手攥住他手腕，不容置疑地将他推了回去。
“我有说过让你走吗？”他的每一个字都冰冷至极。
“我不是要一个人走。”程诺心急万分，立马向他保证道：“你跟我一起去，我看了孩子一定跟你回来，你放心！”
“还需要要我说第二遍吗？”段星舟布满红丝的眼里闪过厉色。
程诺气息混乱，他湿润的眸子恳求地望着段星舟，无力道：“小希生病了，他现在需要我。”
“生病了就去看医生，你不去他一样能好起来。”
“我是小希的父亲，孩子生病了难受，我可能不管吗？！”
段星舟迅速逼近，那骇人的眼神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不用提醒我你是孩子的父亲，阿诺，我现在放任他存在已经够仁慈了，你今天若是敢走出这里一步，就是逼我对他真正动手！”
“段星舟！”程诺嘴唇用力颤了颤，红着眼睛道：“你不能这么对小希。”
“我为什么不能？！”段星舟怒极反笑，神情扭曲，他看起来快气疯了，“孩子的生日是三月十号，你敢不敢告诉我，你究竟什么时候就有了他？！！你当初骗我离婚，骗我睡着趁机离开，是不是就跟他有关？！你为了你的家人，为了这个孩子抛弃我，不要我，可我偏偏要你不能再见他们，以后，你的身边只能有我！！”
他对小希的身世调查其实一直都没有停过，可是这么久了，有关孩子的母亲的事他当真是一点都查不到。
他最先怀疑的就是这件事是跟他妈有关，毕竟要完全地隐匿一个人的行踪和信息不是一般人一般手段能做到的，可是细细排查了很长时间，才发现她似乎也不知情。
比起确凿的实证，这种未知的状对他来说更是抓心挠肝的折磨！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程诺跟另一个女人在什么时候曾经经历过什么，或许以后两人还会有什么。
孩子的生日更是令他疑神疑鬼，要么是在他离开前就有了，要么是在一离开后就有了，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令他发狂！
可是偏偏他跟那个孩子有过亲近地接触，他内心痛苦万分，一直着没有对孩子做什么。
给他手机，让他每天跟孩子电话视频，已经是自己因为那天半夜阳台上的事心神不宁，做出足够的退让了。
但是现在，他又要为了这个孩子离开这里！
这个屋子对段星舟来说，就像是一所安全的堡垒，在这个小世界里，只有他跟程诺两个人。
每天睁眼就能看到他，鲜活的，温热的，可触碰的，而不是梦里那道怎么抓也抓不住虚影。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生活，没有任何人的打扰，没有任何人破坏，他想独自占有这个人，永远就这样过下去。
一旦当他迈出了这个屋子，就代表突破了某种防线。
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到时候，他就又成了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儿子，他考虑的永远是他们。
段星舟是谁？
只会又被他给无情地抛弃！
所以今天，他坚决不会心软妥协！
“这一切……都跟小希没有关系。”程诺垂了垂眼睫，说完他也自知说这些段星舟根本不会相信，更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放他走。
他现在只想要快点见到孩子，咬咬牙，干脆猛地一扑，打算强行冲出去。
可预料之中，任凭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段星舟的桎梏。
他是铁了心不让他离开。
程诺心急如焚，气血逆流，陡然红着眼眶一声怒喝：“段星舟！”
他看着段星舟毫无温度的黑眸，身体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往下软了软，涩然开口道：“小希他，他是你……”
话没说完，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再次震动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明天是星舟的生日>o<